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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觅死了。
他这辈子也不是没出过车祸,大的小的,自己骑车开车也都多多少少剐蹭过。只是没想到,唯一的一次大车祸,就直接的要了自己的命。
他看着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甚至还有人直接从他身上穿过去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这才终于确定,自己这是死了。
只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成鬼了?
医院这种地方,别的鬼去哪了?
他试着穿过了几道门和几面墙,终于找到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这会儿围了不少人,可在这么个地方,却实在是不热闹,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带头的那个医生倒是眼熟,荀家经常给老爷子看病做身体检查的那个,叫李卫军。只是自从他搬出荀家以后,倒是有挺多年没见过了,一时新鲜,荀觅便笑眯眯的凑上去在他面前做了个鬼脸。
对方果然是看不见的,荀觅失落的耸耸肩。
“手术失败了,荀觅脏器破裂导致大出血,还没接上麻醉就已经停止呼吸了。”李卫军的口罩只带了一只耳朵,面色凝重的对着在手术室面前的人说。
荀觅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对面站的是自己的生父夏大海。
也是,自己不是荀家亲生的孩子,离开了荀家之后和他们差不多都断了联系,手机能联系上的亲人也就剩下夏大海一个了。
“他和夏繁的心脏配型结果你是知道的……你是他法律上的亲生父亲,这份文件只能你来签。”李卫军把器官捐赠协议连带着笔一起塞进了夏大海的手里,却显得有些着急,“快点,夏繁突然发病,已经没时间给你犹豫了。”
荀觅眨了眨眼,脑海有些空白,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是他觉得——好像突然不能理解眼前的人到底在说什么了。
心脏配型?夏繁?
哦对了,夏繁有心脏病,很严重……医生说他活不了多久,可然后呢?
而还没等他捋清楚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就见夏大海的手哆嗦着在协议书上签下了字。
只听这个干了一辈子小生意,老婆难产死后就没有再娶,老实巴交的汉子哆哆嗦嗦的说,“我、我同意……捐、我捐……!”
大夫眉眼一松,利落的拿着协议书带着护士转过身,手术室门口只留下一个瘫坐在地上,无助四望,突然一下哭泣到歇斯底里,抽打着自己的身体发泄的一个中年人。
“我没用!我没用啊!啊——!荀觅啊……繁繁……我的儿啊、老天爷——!”
眼泪已经不知不觉中在脸上开始肆虐,荀觅昏昏沉沉的走出了医院,被阳光照射在脸上的时候,才算是清醒了一点。
之后,他脸上缓缓的挂上了一个笑容,却十足的讽刺。
——他这一辈子,活的简直像是个笑话。
在荀家生活了二十年,偏偏生日的那天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孩子,没多久就狼狈的离开了荀家。
辗转找到了自己的生父之后,手上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二十多年的陌生人,哪怕是亲生父子,面对的时候也只有更多的尴尬。
他住在外面,找工作却又屡屡碰壁,后来大概也猜到了一点原因——夏繁似乎对自己十分不友好。
当时的情况之下,避其锋芒是荀觅最好的选择。
后来他开始转而在网上兼职,勉强能填饱肚子而已,所以他很珍惜得到的每一个工作机会,这次车祸,也正是因为终于通过了复试之后,第一天赶去上班的途中发生的事故。
可结果呢?抢救失败……就连自己的尸体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要被亲生父亲捐赠给他最珍爱的养子。
感情和感情碰撞,他失败的一塌糊涂。
眼泪不知不觉中再一次溢满眼眶,模模糊糊之间荀觅好像听到了一声刺耳的急刹车,以及不远方人群的惊呼声。
寻觅抬头看去,医院门口被一群黑衣服的保镖分开了一条路,而在中间冷着脸往医院走的人是……
大哥?
荀觅从医院座椅上站起来,往那边走了两步,眼泪顺着他的动作滑下来,视线也清晰了不少。然而他好不容易追上莫诀,就在再一次踏入医院大门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就彻底没了意识。
“嘶……”荀觅是被一阵头痛欲裂的感觉唤醒的,脑子疼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一样,而且身体酸软,丁点力气都没有,身上也都是黏黏腻腻的,甚至还有汗水顺着自己的脊背往下流,十分的不舒服。
等他的意识回笼,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一切熟悉的景象的时候,荀觅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几乎是愕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完好无损。
左手手臂上还有一个白色的小牙印,是他小时候和大哥闹着玩的时候,大哥没收住力道不小心给他咬破留下来的。
他这是……
上一世死前的记忆再一次回笼,刚被遗忘过去的头痛再一次席卷重来,荀觅手抵着额头以坐姿埋在了被子上,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他现在身上穿着冬天的棉睡衣,可室内却很暖和……房间的装饰和摆设也都不像是夏家能够承担得起的。
眼前这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切,让荀觅心中生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突然,房门被从外面打开,荀觅扭头看过去,因为头痛的缘故眼睛还有些迷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手表的手,骨节分明,十分修长。那个手表荀觅认得,是自己花了十五年压岁钱才给莫诀买到的一款限量表……好贵。他想。
莫诀带着医生从外面进来,看着荀觅这幅样子皱起了眉毛——荀觅一开始是坐在床上的,后来因为头疼的缘故把脑袋埋到了腿里,这会儿门开了,他姿势没变,头却扭过去了。
“起来坐好。”莫诀先是冲他说,看着荀觅虽然懵圈,但是身体下意识的开始行动之后才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李医生,进来吧。”
门外的李卫军拿着医药箱进来,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刻,荀觅的动作顿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乖乖的穿上了自己的棉拖。
他现在还有很多东西不确定,贸然生气……
荀觅瞅了一眼旁边的莫诀,心想,不理智也绝对没理由。
“又是发烧吧?呦,三十九度三……”李医生拿电子温度计测了一下,说道,“又烧高了,大少,我建议还是打针吧,吃药慢,二少这还有支气管炎,已经有点咳嗽了,拖下去不好。”
闻言莫诀摸了摸他的额头,接过温度计看了一眼说,“好。”
随后还没等荀觅反应,莫诀就已经长腿一迈,脱鞋跨到了床上。
莫诀三下五除二的扒下了荀觅的裤子,让自己的半个屁股蛋儿对准了李卫军。一系列的动作简直称得上是行云流水。
烧的脑子都有点糊涂的荀觅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趴在了莫诀的腿上,整个人都被他给控制住了。
荀觅:????
已经准备好了针剂的李卫军看到这一幕也笑了,“二少还这么怕打针呢?”
荀觅已经臊的连脸都红了,刚打算说话才发觉嗓子又干又哑十分难受,于是挣扎了一下,却不想耳边马上传来了清脆的一声——
‘啪!’
“别动。”莫诀皱眉,另外一条腿压到了荀觅挣动的小腿,双手固定着他的上半身说,“就打一小针,几秒就完了。”
荀觅:“……”他忍!
忍辱负重的打完了针后,荀觅双眼无神的龟缩在床上装死,也想起来到底是因为个怎么回事儿了——他小时候怕打针,提起来就哭,怎么哄都不管用。
这破毛病一直到十九岁都没变,后来因为荀家老爷子心脏病又加白血病,荀家上下都去医院检查了一通,荀觅才算是一夜长大,不再哭着喊着在打针的时候叫闹了。
那依着现在这时间和情况推算……他现在,应该是就在自己的卧室里,而今天正好是他生日的冬至日,今年,他应该刚满十八。
每年生日的时候他都会发烧,而且很容易高烧不退,所以一般这个时候,莫诀都会在家里不出去。
等李卫军留下了两盒药走了之后,荀觅才从床上翻起来,冷不丁的碰到了屁股,下意识的咧了咧嘴。
“疼了?”莫诀从卫生间打了盆凉水出来,盆边上还带了个抹布,见荀觅这样子抬了抬眼,也没什么表情,“躺好,等会儿张妈过来照顾你,有事了喊我。”
说罢,把拧好的毛巾搭在了荀觅的额头上,“跟张妈说别给你放冰袋,小心冻伤了。”
荀觅点点头,看着莫诀熟练地照顾他的动作眼眶有些发酸。他拿着床头柜上恒温的杯子喝了口水,过会儿才说,“……哥……?”
察觉到声音的不对劲,已经走到了门边的莫诀脚步一顿,这才回头,表情多了丝变化说,“怎么了?”
第一句出口之后,接下来的话倒也不那么难了。
荀觅抿抿唇,把手里的杯子握紧了点,像是给自己勇气一样的说,“没事,我就想问问,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窗帘被拉下了,也看不到外面。
发现他要问的是这个,莫诀像是放松了一下,脸上带了抹难察觉的笑,说,“嗯。下大了。”
“哦……”荀觅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怎么,想看雪了?”又等了一会儿,莫诀主动问道。
不知道该和这位久未见面的大哥说什么的荀觅停顿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看着莫诀给他拉开了窗帘。
虽然天色已经漆黑,可别墅群内的灯火却是通明的,大雪反光,映衬之下外面的景色居然看得十分的清楚。
别墅群的楼房与楼房之间相隔很远,中间的道路十分宽敞,每栋房子外面都有小花园,大雪一下,很是漂亮。
很久都没有看到这一幕的荀觅不由有些入神。
“有事了再叫我。”看着荀觅的视线已经挪到了窗外,莫诀这才出声。
“好。”荀觅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在门边一手放在门把手上的莫诀,迟疑后还是说,“谢谢哥。”
听他这么说,莫诀沉默的关上了门,而到了外面的时候,眉毛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