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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佩佩当初抢了回城的名额, 那次并不是有招工的那种回城, 就是脱离插队的村集体户口, 然后迁回祖籍那里。
苏佩佩实在是受不了乡下的磋磨, 孤注一掷的回了城, 然而回去之后才发现, 当初她记忆中的那种城里生活根本就不存在了。
当初苏佩佩下乡的时候也就十七八岁,有个哥哥有个弟弟,虽然父母有些重男轻女,但是因为是双职工家庭,所以那会儿苏佩佩在学校的时候也算是家庭条件不错的那种。
那会儿她长得好看又会哄男生, 每天兜里总会有点钱有点吃的,穿得是干干净净的学生服, 吃的也都是分配口粮,也不怪苏佩佩下乡那么多年混得最差的时候唯一的念想就是她记忆中的城里生活。
可惜年岁渐长, 很多人很多是都变了, 苏佩佩回城里之后才发现,父母的工作都给了哥哥跟弟弟。
然而因为工龄没上去,再加上厂子里职工房很紧张,所以结了婚的哥哥跟弟弟两家人全都挤在老房子里。
苏佩佩回去的时候她母亲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立马开始发愁了。
大嫂弟妹都不是能容人的那种,更别说苏佩佩还是已经在乡下跟男人住一块儿了的那种,年纪也大了, 当初还算好看的那张脸如今也因为风吹日晒变得十分普通了。
苏佩佩回家的第一天晚上一大家子就吵了个天翻地覆, 侄子侄女们也是一大堆, 年纪小的就哇啦啦哭嚎,大一点的就用憎恨的眼神看她,就好像这一切纷争都是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姑造成的。
几乎每个家庭有有一种情况,能够挣钱养家的那个成员在家庭中的地位总会比较特别,苏佩佩的父母都早退了,如今算是被儿子儿媳养着,再加上两老口本身就有些重男轻女。
虽然看见苏佩佩的变化一开始是有一点点心疼当初下乡的闺女,可这么多年又没培养感情,家里这么多孙子孙女都是心肝宝贝,所以最后在苏佩佩这个问题上他们理所当然的无底线的退让了。
最后苏佩佩才在家里呆半个月不到,就匆匆嫁了个离异工人。
那工人带着个闺女,因为年纪稍微大了点,再加上又带了个拖油瓶,那工人还对闺女格外宠爱,所以很难找到对象。
也就苏佩佩这边急着把人给嫁出去,彩礼钱也没要多少,只要能让苏佩佩有个能住能吃的地方就算是对得起这个闺女了似的。
苏佩佩也没办法,往日里她那些手段在这个家里完全没有一点作用。
撒娇卖乖?哥哥弟弟都是大男人了,她那副作态还不得被嫂嫂弟妹给直接联手撕来吃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说让她父亲兄弟都厌烦了她,大嫂弟妹根本就不怕,要跳楼就直接跳,免得浪费家里口粮,末了还拿到外面到处说,就说家里那大姑子疯疯癫癫的脑子不正常,谁也不会没感情没理由的就偏帮她苏佩佩。
到最后苏佩佩闹得个“疯疯癫癫”的名声,这个她不想嫁的男人反而成了她唯一逃离这一切的救命绳。
既然要嫁人了,苏佩佩也就死了心,琢磨着好好保养自己,等到嫁过去了就赶紧施展手段把男人的心给拉拢过来。
至于那拖油瓶?七、八岁的小姑娘,她苏佩佩还能制不住人?因着有了这样的想法,苏佩佩安安静静的等着那男人来家里领人。
出门子的时候拎着当初从乡下回来时带的那个包,一根针线都没有多。
即便是那男人安安静静带着她去扯了证水都没在外面喝一口,家里连个红喜字儿都没贴,苏佩佩还是温温柔柔的笑着,显得格外贤惠温和,路上还趁机跟男人说了些家里的苦楚,又使了些对付男人的手段,那老实男人果然看她的眼神多了许多温和,还拉着她的手让她以后好好过日子,往日的苦楚都会过去的。
若是换一个人,可能面对此情此景会心软,可苏佩佩当年周旋在那么多男人之中,早就已经被男人捧习惯了,这点儿好听话还真入不了她的耳。
那拖油瓶倒是个乖觉的,对她这个后妈也十分尊敬,家里的活儿都有拖油瓶包揽了,苏佩佩日子过好了,难免就开始怀念当初那些时光了。
有的人说,一个人若是满足了基本的物质生活,那么这个人必定又要开始向往精神生活了,所以苏佩佩毫无意外的在外面有了男人。
戴了绿帽家里那老实男人也忍气吞声的没闹,就盼着她好好安生的过日子,可惜对于有些人,越是放纵包容,得到的不会是幡然悔悟,更可能换来的是理直气壮。
最后苏佩佩是因为打拖油瓶的时候被老实男人当场撞见才离的婚,苏佩佩那会儿自觉有了别的高枝,收拾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就干脆利落的走了。
结果显而易见,那种知道你是有家室的人还要来跟你好的人,真不大可能是什么痴情的好男人。
如今苏佩佩换了许多个男人,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嫌弃她的男人愿意收留她,也没扯证,就是睡一起,什么时候生了儿子就什么时候扯证做真正的两口子。
这男人比起当初的老实男人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挣不到什么钱不给家用也就算了,偶尔喝了酒还要打人。
可这会儿苏佩佩就想有个落脚的地方,枕头边再多个打呼噜都能让她安心的男人。
虽说是安下心来要过日子了,可日子穷得就差钱了,所以在大街上偶然撞见长得越发俊俏有气派的祁云胳膊弯里挽着个气场十足的美女时,苏佩佩只犹豫了零点零几秒,就决定要从这里掏点钱“发家致富”。
祁云的名号苏佩佩虽然不看书,可也听说了不少,如今祁云是名利双收了,再加上又跟红灯笼的老板扯上了关系,苏佩佩觉得自己作为当初一个村儿插队的知青,这份交情就是不提江画眉的事儿她从祁云这么弄千儿八百的花花也不算啥过分的事儿。
祁云自觉跟苏佩佩没什么好单独说的,可苏佩佩那弓腰伸脖子眼睛还直往自家媳妇身上瞟的架势,祁云还以为是苏佩佩在本地生活,日常见到红灯笼饭馆里有什么特殊情况。
想了想,祁云扭头松开江画眉的手,“我先过去看看她要说什么,别是跟饭馆有关的事儿。”
信不信再两说,但是该听一听的也不能疏忽了。
江画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看苏佩佩的样子是这会儿她就是本地生活的人,“那行吧,就在那边,可不准让我看不见,确定她要说的话真的跟饭馆有关,你得赶紧过来叫我去跟她谈。”
自家男人还是要看牢点,该摆出来的还是要摆明白了。
祁云挺喜欢她这么在乎自己的小模样,抬手弯着手指用手背去轻轻的蹭了一下他家小姑娘的脸蛋,“放心吧,保证不给夫人头发上染一点色儿的机会。”
江画眉噗嗤一笑,抽出手推了这厮一下。
苏佩佩眯着眼看这两人当街“打情骂俏”,心里酸溜溜的,决定一会儿多从祁云这里扣点钱,明显这两人感情好,祁云肯定也害怕那女老板知道当初他在乡下结婚娶了个村姑的事儿。
要是这两人感情很好那女老板不在意?那苏佩佩也有法子,借用江画眉的名头写信哭诉一下弄点钱花反而也是个长久的法子。
不过后面一种情况苏佩佩是不大相信的,毕竟那女老板有钱又漂亮,看起来就高傲得很,真能接受祁云结婚还有过娃?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祁云朝一旁抬了抬下巴,示意苏佩佩往那边走一点。
苏佩佩心里暗暗佩服,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看这架势,即便是偶然遇见知道他底细的老熟人也还是这么淡定从容。
苏佩佩习惯性的露出个讨好的笑,搓了搓粗糙的双手,“祁云啊,你看咱们也是老相识,当初一个村儿插队也算是缘分,现在你有钱了有名气了,身边还换了个这么漂亮有钱的女老板。我可打听过了,听说红灯笼的女老板今天就在饭馆这边,刚才我瞧着你们出来的时候那店长还一直笑着送了一路。”
怕祁云否认自己有钱,苏佩佩一股脑的把这些都说了出来,说完就笑眯眯的盯着祁云看,就等着祁云主动提出封口费的事儿。
祁云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舍弃小钱的保住秘密。
说实话,要不是这会儿亲眼看见祁云跟个陌生女人那么亲热,苏佩佩也不知道祁云居然甩了江画眉。
也是苏佩佩很久没有看过书了,周围的人也没有那有闲情逸致去看书去关心国际大事的人,所以根本就不知道祁云的读者早就知道他跟他妻子感情甚笃的事儿。
当然,要是知道了,苏佩佩也以为祁云这是背着家里的婆娘孩子出来偷吃,毕竟现在的江画眉跟当初在村里时的形象真不是变了一点半点。
而且加上年岁的增长,江画眉的脸也越发长开了,这几年的生意场上混迹的经历,身上那股子在村里养出来的气息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也不怪苏佩佩直接将化了妆换了发型装扮的江画眉认成了别人。
祁云却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皱着眉看了苏佩佩一眼,所以这是靠着当初一个村插队的情分来打秋风?
这么理直气壮,确实也出乎了祁云的预料。
既然事儿跟饭馆没关系,祁云也没耐心听了,生活过得不好的人多得很,像是苏佩佩这样手脚齐全身体健康的人,祁云还不至于好心到拿钱接济,“没别的事儿了?要叙旧的话说起来咱们也没什么旧好叙的,当初把回城的名额直接给你就已经算是我们一村知青对得起你了,那我就先走了。”
苏佩佩“哎?”了一声,满脸吃惊,扭头飞快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画眉,然后脸上的笑落了下来,阴沉沉的咬牙警告祁云,“祁云,你是过上你的好日子了,可画眉跟孩子现在在哪里?他们知道你在外面跟这么漂亮的女老板有瓜葛?信不信我去报社曝光你?给个一千两千的封口费对你来说跟拔毫毛一样,何必这么吝啬,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
原本苏佩佩是想要去拽祁云的,可怕动作太大了引起那边女老板的注意。
祁云这下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也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祁云最后还是笑出了声,扭身朝江画眉挥了挥手。
江画眉以为祁云是确定话题跟饭馆有关,连忙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了过来,“眉眉,苏佩佩在要挟我让我给封口费,要不然就要去报纸那里说我在外面给你戴绿帽了。”
苏佩佩愣了愣,不敢置信的扭身去看江画眉,瞪大了眼上下左右都给细细的看了,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她心里一边嫉妒一边又看不起的那个满身土气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村姑。
江画眉也是懵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变化能闹这么一出戏,她自己每天照镜子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原来在以前认识的人眼里变化这么大?
“要爆料去什么报社啊,我本人不就在这里么?苏佩佩,你当初就惦记着回城,现在也回城了当了城里人,何必还做这些事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话尽于此,有些人并不一定就适合你去劝慰,祁云单手揣进裤兜里,一手弓起示意自家媳妇重新挽进来,而后两人说说笑笑的走了。
苏佩佩看着两人走远,那两个穿着打扮气质样貌比那电影院外面大海报上的大明星也不差多少,当年大家明明都是村里生活的,为什么自己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下午两人在客栈里休息了半天,傍晚的时候又去小吃街转了转,看了看现在饮食这一块儿都流行些个什么。
当天晚上两人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开车往平城赶。
当初规划路线的时候祁云就安排好了,最后一站就是绕着平城转了个不规则不完整的圆,然后在不完整圆点最后尾巴那里往平城距离不算太远。
两人也不赶时间,路上该吃饭的地方就停车找地儿吃饭,遇见具有地方特色的美食江画眉就专门拿了个小本子记下来,以后说不定能够收纳全国特色美食,在青玉华庭里搞成个特色项目。
一站吃遍华国地方美食,这广告词儿一听就让人忍不住心动,在未来往国外推出也是一个很棒的项目。
从十月初离开平城,到最后回到家里,中间一共花了二十天的时间。
十月二十六,祁云二十七岁生日,也是他们俩七年结婚纪念日,一大早祁云在外面晨练回来就抱了一大捧的红玫瑰回来送给江画眉。
江画眉给祁云准备的礼物是对进口的袖口,早在上次过去出差的时候就已经偷偷买好了,倒是藏得挺好的,祁云之前一点没发现。
中午两人在家里请了客,范洋广懋玉封还有在平城工作的裴八一裴十一两兄弟,都是一群年轻人,自己就在家招待了客人。
至于老何那边,昨儿中午祁云就带着一大家子过去那边先聚了一回。
主要是有年轻人在场,就老何一个长辈,老何自己也不乐意,所以干脆就提前一家人先聚着庆祝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凝开芳祁芬跟祁丰那边都打了电话来,那会儿范洋跟跟裴八一还在闹腾着要给祁云敬酒,范洋跟同样在美院的玉封对不上眼,跟同样闹腾性子的裴八一两兄弟却是早就有了交情。
毕竟都是祁云好几年的朋友了,彼此之间肯定是见过不止一次。
男人之间只要脾气相投,蹲在一起嘀咕些事儿再在饭桌上碰一杯,那交情就蹭蹭往上蹿。
至于广懋,那孩子就是个性子乖巧的好学生,看着都不好意思去跟人勾肩搭背的开黄、腔吹牛皮。
不过都是把人当弟弟的照顾,广懋也不觉得被冷落了,兴致勃勃的在旁边听,感觉这热闹的劲儿只是感受一下就够让人高兴的。
更何况一边还有跟他有好几年交情的江河,平安跟如意也跟他亲近,在这里广懋总能感受到在家里感受不到的家的氛围。
这两年因为上了大学,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每周都过来做木工活儿消遣,可因为跟江河一起办了补习班,平安跟如意过来补习班的时候广懋也会帮着照顾。
这么说起来,跟祁云他们一家的交情,广懋反而比范洋更亲密。
“老祁,我表妹那里下个月十一号结婚,你要是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
喝了几杯酒,大家也没闹得太疯,半下午的时候就散了,范洋走在最后,犹豫了半晌,最后从裤兜里抽出一封被他折得不成样子金粉都掉得一块一块的喜帖。
范洋原本是不想给祁云送请帖的,可田思思总缠着他让他帮忙,又是哭又是撒娇的,还有他那个姑姑帮腔,最后爷爷提点一句让他送到就成了,来不来就是别人的事了。
虽然是有点推脱责任的意思,但是他们跟田思思有一层扯不开的关系,总归要是僵持着拒绝,怕是还要闹出些事儿来。
田思思嫁人的事儿祁云倒是不惊奇,只是感觉这喜帖送得挺莫名其妙的,毕竟他们不说交恶也就罢了,还能有婚礼送祝福的交情?
女人的心思,祁云自然是想不明白的,范洋也觉得莫名其妙,甩了甩手上皱皱巴巴一点都没了一开始那高大上奢华风的喜帖,脸上皱皱巴巴的啧了一声,“我也搞不懂她是咋想的,反正能不去就不去吧,要是可以我都不想去。结婚定在四个幺,这不是你说的那个光棍节么?我也一把年纪了,就怕去参加这样的婚礼回头真得光棍一辈子。”
说完还特别沧桑的叹了口气。
祁云当初也就是随口一感慨,这会儿还没有光棍节的说法呢,谁知道范洋居然还记得,祁云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自然不懂范洋一把年纪即将奔三却还没把初恋送出去的心酸。
要说范洋家世有人也长得还算端正,怎么也不至于娶不到媳妇,可偏偏范洋崇尚那啥爱情婚姻,没有爱情的婚姻他是绝对不会要的。
索性他那对菜心好吃还是菜叶子好吃都能吵一顿的父母也不管他这些,反正男人四五十岁了还能生娃娃传宗接代就成了,没啥好担心的。
范老又不是强求着要抱曾孙的那种人,所以范洋就这么一年年的成功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