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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黑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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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 他插在兜里的手掌合握起来, 并以合握的姿势缓缓抽出。

    跟着时千饮的岁闻低头一看,看见许久没有出现的刀柄出现在时千饮手中,他冷静理智, 快速握住时千饮的手, 将时千饮的手重新塞进口袋里。

    他说:“冷静点!”

    时千饮:“冷静什么?”

    一人要将手塞回去, 一人要将手抽出来。

    两人开始较劲,来回拉锯之中, 岁闻就在校务栏前完全抱住时千饮,借由身体的力量,死死压着对方不放手!

    他们的周围还有很多其他同学。

    其他同学均以怪异的目光看着这两个人, 然后非常有默契地左右散开, 将空间留给这搂搂抱抱的一对儿。

    岁闻没空注意身旁的人, 他的声音飞快:“等等,就算你现在在学校里大开杀戒, 把所有比你强的人都杀光了, 那也没有用。我们下个月还有三校联考,下下个月还有全省统考, 下下下个月还有全国模考!你能杀一个学校的人,总不能杀光全国的高三学生吧?就算杀光, 你不会的还是不会!”

    这一句话的威力很大, 当岁闻声音落下, 他立刻感觉到时千饮手上一顿, 拔刀的力量松了很多。

    时千饮看着校务栏的目光转到岁闻身上了。

    他看了岁闻一会, 突然说:“你排在年段前十。”

    岁闻:“呃……”他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时千饮又沉声道:“但教给我的方法,让我连选择题都做不对!”

    岁闻:“……”

    时千饮又缓缓说:“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

    岁闻一时愣住。

    所以到底是让时千饮砍学校还是砍自己,这真的是个问题……

    他想了半天,回答对方:“要不,我试试给你补课?”

    时千饮看了岁闻半天。

    正当岁闻想着要不要给时千饮解释解释到底什么是“补课”的时候,面前妖怪勉强点了点头。

    与面上勉强截然不同的,时千饮心满意足抽出了放在口袋里的手。

    来了现在的世界几天,哪怕没上过两节课,他也知道考试根本不是通过抛硬币解决的。所以这个时候,当然是找一个有资格的人当老师来指导他了。

    岁闻——

    虽然还没有考第一,但前十也算凑合了,毕竟在这个世界,唯独他知道我……

    等他开始教我,我要督促他成为这个这个学校,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最强大的人,只有最强大的人,才有资格指导我。

    然后,我就是那个最强大的人了。

    时千饮打着自己的算盘,略略矜持:“一言为定。”

    岁闻:“嗯……一言为定。”

    他看着时千饮,狐疑不已。

    怎么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奇怪,自己误上了贼船?

    但毕竟没有证据,岁闻狐疑一下也就过去了。

    考虑到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对方还是得靠蒙做题,岁闻又对时千饮说了比抛硬币更进阶的技能:

    “其实,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做选择题还有个诀窍。”

    时千饮有点在意:“什么诀窍?”

    岁闻:“选择题的答题技巧是,三长一短选一短,三短一长选一长,实在不行就选C;至于填空题,数学方面也有答题技巧,先写0来后写1,实在不行就填2。”

    富有实践精神的时千饮当场抽出试卷来尝试这一诀窍。

    数分钟后,看完试卷的妖怪再看岁闻,目光和从前截然不同。

    来自时千饮的敬仰目光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岁闻矜持的按下微笑,正准备多说两句,夕阳洒在走廊上的金光之中忽然掺入丝丝黑影,有一两缕一路飘到岁闻眼前。

    岁闻打住了要说的话。他盯了地上飘动的影子看上几秒钟,突然扭头!

    阳光尚且灿烂。

    灿烂的阳光之中,丝丝黑线犹如黑雨,洒遍校园。

    它们乘着天风,洒入教学楼,一路飞到校务栏之前。

    岁闻眼睁睁看着黑线纷纷,落在人的身上。

    这些黑线落到有些人的身上,还没停留多久,就像一根毫毛,又轻轻地被人吹走了;但当它们落到另外一些人身上,就像是一下黏在这些人的皮肤上,以一种并不缓慢的速度,一点一滴向皮肤里钻去。

    等钻到一半,它们就长在了这些人的皮肤里,仿佛人身上的一部分。

    岁闻看着,打了个寒颤。

    校务栏前,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种莫名的气氛笼罩了这里。

    人群安静了不少,一位看完成绩表的学生转身要走,一不小心碰到了隔壁学生的肩膀。

    他转头道歉:“不好意思……”

    被他撞着的人没有动,他的身体僵直着,眼神一下子失去了神采,可是神色却莫名的狂热起来。

    他直直地转过身,朝前方走去!

    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校务栏前近百人,有十数个人在同样的时间里,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一秒钟前还热热闹闹的校务栏在一秒钟之后,突然变成了酝酿诡异的场所。

    他们一起转身,一起向前,就连脸上都是一样的无神与一样的狂热。

    好像有什么猛烈的病毒在这眨眼之间,感染了这一批人!

    “张远,你怎么了?”

    “徐林?”

    有人开口了,高高低低的声音在校务栏前响起,大家在叫自己的同学。

    教务处的老师被惊动,从办公处走了出来,问了一声:“出了什么事?”

    但无论是询问,拉回,都不能阻止这些诡异向前的人。

    有一位老师拦在了这些学生的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们推挤下楼梯,如果不是身旁的同事眼疾手快的拉住,马上就要头破血流。

    所有被拦住的人都突然爆发了让人不敢相信的力量,三个人、五个人,都拉不住他们。

    还有向前的人跌倒了,流血了,鲜血蜿蜒流过他的面孔,而他继续向前,像是远方存在着,让他绝对无法抗拒的事物存在。

    于是寂静就在一瞬间席卷了整层教学楼。

    岁闻看着这一切。

    绝望化作潮水,环伺周围,他如立孤岛。

    下一刻,一道力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时千饮的声音响起来:“如你所说,事情恐怖了……”

    岁闻陡然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去,站在身旁、若有所思中还带着一点点兴奋的时千饮奇异的安定了他的心,让他的脑袋一瞬间能够转动了。

    他抓住时千饮,沉声说:“——我们快上天台!”

    这些人的目的肯定是实验楼的天台。

    而烈日之下,浓浓黑雾已将天台完全覆盖!

    ***

    黑线在一瞬间控制了校园,但好在,沉浸于绝望之中的人们走路缓慢,岁闻和时千饮从教学楼直冲实验楼。

    他们跑过学校。

    夕阳的光芒为整个学校镀上一层金黄,道路笔直,树木挺拔,叶片在微风中沙沙摇摆,似乎温馨如同往日。

    但是这一次,只有读书声和说笑声的学校响起了尖叫。

    尖叫不是自某一处响起,而是自学校的每个角落响起。

    每个角落都有绝望的人,绝望藏在人的心底,等待时间,化身巨兽,吞噬人类。

    岁闻和时千饮最先冲上实验楼前。

    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比他们更快到达。

    但下一刻,一个人从楼道间冒了出来,又一个人从楼道间冒了出来。

    他们和所有被绝望俘虏的人一样,坚定地、执着着,不再具备理智地往通向天台的门走来!

    两人守在门前,时千饮丢下了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人。

    但是人越聚越多。

    楼梯开始被这些人挤满,水泄不通,丢出去的人不再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人的头顶,就好像环伺周围的绝望潮水,终于冲上了孤岛,淹没了孤岛。

    岁闻直面人海。

    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猛地反身,弄开身后的门!

    宽阔的天台陡然出现在岁闻面前,前方,黑雾如同具有生命一般涌动不停,那是灾难的源头!

    而后他向前疾冲,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奔跑到董友军身后,将人抓住,向后重重一扯!

    “砰”地一声!

    岁闻和董友军一同摔在了地上。

    物理老师摔得七荤八素,懵了半天,才发怒道:“岁闻,你在干什么——”

    “当啷”轻响。

    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银光乱射,晃到董友军的眼睛里。

    董友军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看见一柄长长的水果刀掉落在地上,如同银蛇断了的尾巴,兀自跳动。

    水果刀的后边,站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口的时千饮。

    他一手拿IPAD,耳机依旧塞在耳朵里,一脸闲适。但他的另一只手,捏着女人的右手腕,高高举起。

    女人被提得踮起了脚尖。

    她像是一只关节生锈的人偶,以一种扭曲又奇怪的姿势斜着身体。她向自己被抓着的手极力伸手,可无论如何,都够不到自己的手。

    她的挣扎无力又可怜。

    叫人完全无法想象,在这只正无力张合的手掌之中,掉下了把水果刀来。

    “砰。”

    “砰砰。”

    靠近教室门口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随后,“哗——”

    惊恐的叫声如同浪潮。

    十五分钟后,警车进入学校,值班的警察来到高三三班,将岁闻、时千饮,还有董友军夫妻带到年级办公室,进行情况的了解与询问。

    来到学校的两位警察一高一矮,高的年长,矮的年轻。

    个头稍矮的警察负责岁闻和时千饮,他看着年级挺小,像是刚出校门成为警察没有多久,也许就比岁闻和时千饮大个四五岁。他问岁闻:“你为什么要冲上去拉住老师?”

    岁闻:“因为我看来教室的人手上拿着把刀。”

    时千饮:“一样。”

    矮个警察不动声色,继续询问:“但你是坐在第四排第六张桌子,没有错吧。”

    岁闻:“没错。”

    时千饮:“嗯。”

    矮个警察:“所以你是怎么在看见对方亮出刀子到刺下来的短短时间中,冲过大半个教室,拉倒老师的?”

    岁闻明白对方隐约的怀疑。但他很镇定,因为除了物忌没有告诉警察之外,其余所有他都实话实说,没有隐瞒:“我比较擅长跑步。”

    时千饮:“嗯。”

    问话有点问下去了。

    矮个警察看向时千饮:“……同学,我还没有开始问你呢。”

    一直低头的时千饮此刻抬起了头,他用冷淡的目光盯着警察看了一会。

    气氛有点诡异。

    岁闻将背往椅子上靠了靠,手藏在后边,不动声色地捅捅时千饮的背部。

    时千饮:“……哼。”

    妖怪出了声,扬起眉角,那点莫名的压力就消失了:“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矮个警察:“……”一时没有想到还有什么好问的。

    时千饮漫不经心,看在岁闻的面子上屈尊纡贵回答说:“之前所有问题的回答都和他一样。”

    矮个警察:“……”他这才发现时千饮耳朵上还挂着耳机,手里的IPAD也还在放着视频……

    说好的警察威严呢?

    可恶,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更跩!

    矮个警察还在愤愤,旁边突然传来声响。

    也不知道高个警察说了什么,董友军很激动地反驳:“你干什么?你凭什么带我老婆去警察局!”

    高个警察说:“你不要着急,我们带你的妻子回警局只是例行询问……”

    高个警察越让董友军不着急,董友军越着急。他激动得从位置上站起来,直接挡在了女人面前:“我老婆不去警察局,谁都不能带她走!”

    高个警察一时也是无语,他朝董友军身后的女人看了一眼,正看见对方睁得大大、但毫无神采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上去,像是死人的眼睛……

    高个警察有点不自在地转过视线,继续盯着董友军,苦口婆心说:“我们真的没打算对你妻子做什么。拿着水果刀出门,并且有伤人倾向,算是情节显著轻微,尚不构成犯罪,我们只是打算对她教育一下……”

    “不行。”董友军无比坚决,他看着警察的目光像看着罪犯。他稳稳站在女人面前,将身后的妻子保护得密不透风,“我是当事人,我没有要求,你们无权对她做什么!如果你们想强硬带她回去,我就投诉你们!”

    高个警察:“……”

    矮个警察:“……”

    服了服了,随便他了。

    高个警察冲矮个警察挥挥手,表示没什么好聊的,可以收队了。

    两人走到门口,高个警察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你妻子看着有点不对劲,没事多注意下你妻子的精神,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董友军已经走向了女人,他小心地抓住女人的肩膀,将人揽入怀中:“不用你来关心。”

    警察们再也没有话说,很快离开。

    随后,呆在外面的老师相继进来,一些和董友军交情好的老师连忙对董友军说:“今天我帮你代课,你赶紧带着妻子回去休息吧。”

    董友军冲说话的人感谢笑笑,扶着妻子,一步步向外走去。

    被他揽在怀中的女人紧绷得像根木头,她没有挣扎;而且从出现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发出声音,一丁点也没有,好像并不会说话,天生就是个哑巴。

    僵硬的女人靠在董友军身上,让董友军的姿势也跟着僵硬奇怪了。

    两人慢慢地向前走去,互相搀扶着离开办公室,走下楼梯,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办公室内的气氛有点低。

    看着两人离去的大家多少觉得有点奇怪,但下一瞬,各人开始忙自己的事情,说要替董友军代课的另外物理老师就对还站在年级办公室之内的岁闻和时千饮招手:“好了,跟我一起回教室,都高三了,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和你们没关的事情少关注。”

    岁闻收回看向前方的目光。

    他拉着时千饮,和说话的物理老师一同往教室走去。

    刚才发生的种种始终在他脑海里回旋。

    巨大的黑茧穿梭于走道,吞噬人类的画面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来到教室、又被董友军扶着走的妻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阴晦,那是自物忌之中才可能散发出的力量——

    可是……

    这不对。

    人怎么可能会是物忌?

    岁闻和时千饮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还闹哄哄的,每个人都在谈论刚才的事情。

    其中,就属学习委员陈兮兮的声音最为明显。

    漂亮的女孩子转头和前后桌说话,声音轻快,言谈无忌:“……之前我听到过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大学里头发生了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被校外的人捅死的事情。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我们班也会出现流血事件。”

    “你说什么呢!”一声大喝响在教室,不知什么时候,董深站在了陈兮兮的位置旁边。

    一向笑呵呵,是班级里老好人的胖胖学生这一次不笑了。

    他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直直瞪着陈兮兮看。

    陈兮兮错愕一瞬:“你叫什么?我没说什么。”

    董深质问陈兮兮:“你刚刚说有老师被捅死了,你凭什么这样说?你觉得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陈兮兮也生气了:“我没觉得这是好事!我说的是还好班级里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董深:“你——”

    他伸出手,一下扯着陈兮兮胸前的衣服,将陈兮兮扯得直接站了起来。

    班上再度响起尖叫。

    尖叫声中,坐在董深和陈兮兮旁边的男生连忙上前,分开两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但是瘦猴一样的男生根本无法撼动满身肥肉的董深。

    董深手上持续用力,一阵衣襟开裂、线条崩断的声音响起。

    这一下,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兮兮也捂住胸口,尖叫了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厉声尖叫中,两人争执,同学惊呼,教室里陡然像是煮沸了的水,翻腾起来。

    晚间的梦境犹如片段剪影,一晃消散。

    但正是这样蜻蜓点水似的浅浅碰触,给岁闻带来很多遐思。

    导致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有些念念不舍,下意识就将放在床头的红绿灯召唤出来。

    灰翳霎时弥散,形灵出现当场。

    然后——

    岁闻:“???”

    等等,出现在我被子上,只有巴掌大小的红绿灯和黑色轿车是什么鬼?

    ***

    院子里的水井发出汩汩的水声,三两只麻雀站在石砌的井口,弯腰舔舐洒落石台的井水,间或仰头叫了几声,催得太阳也早早升上天空。

    当岁闻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坐在饭桌前的爷爷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一脸没有睡醒的模样?昨晚做恶梦了?”

    岁闻:“嗯……做了个美梦,不过早上起来的时候碰到了点问题。”

    爷爷:“什么问题?”

    岁闻夹了根油条咬上一口,脸颊的一侧就鼓了个小包。他咀嚼着油条说:“昨天才降服的形灵变了个样,从正常大小变成了玩具车的大小,现在也就能撞个——”

    餐桌上正好有个苹果。

    岁闻就随手那它来做例子,让黑色轿车直冲上去。

    普通人听不到的一声“砰”!

    苹果被轿车撞倒了,在桌上咕噜滚了一圈,摇摇摆摆停了下来。

    岁闻:“也就能撞个苹果了。我刚才试了试,想要让它变大还是可以变大的,但精神感觉非常疲惫,可能是因为我现在的力量还不太充足。”他沉思着,“但昨天我是能够自由操纵形灵的,现在回忆,有可能因为当时的我是灵体,也有可能因为护身符里情况特殊……”

    他都说完了才发现爷爷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苹果。

    岁闻疑惑道:“爷爷?”

    爷爷回过了神来。

    他眉梢抖了抖,看着就要得意的飞起来了,又被主人强行压下来,乃至于扭成了个奇怪的蜈蚣样。他严肃地看了岁闻一眼:“你这个问题比较严重。”

    岁闻也觉得这个问题比较严重,他正襟危坐,等待爷爷的后续建议。

    爷爷:“我们先来做个实验。”

    岁闻:“?”

    爷爷再拿根香蕉,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你刚才隔空撞苹果真是超棒!现在,我们再试试能不能把香蕉也给撞了。”

    岁闻:“……”

    他在爷爷激动而期待的目光之中,伸出手,拿起香蕉,剥皮吃了。

    一顿早餐,爷爷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说服孙子再表演表演,到了最后,他生气了:“你这个不孝的孙子,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愿意满足爷爷,你还是爷爷的亲孙子吗?!”

    岁闻:“不是。”他淡定提醒爷爷,“是养孙。”

    爷爷愤怒:“血缘是斩不断的,你爸是我的亲儿子,你就是我的亲孙子!”

    岁闻再喝了一口豆浆:“但可以掩盖。”他复述许多年前的一段话,“‘好了,你们不要再劝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为了获得降物师的力量,我岁有柏将成为庙祝,侍奉神灵探寻真实的世界。从此,我的亲儿子就是我的养儿子,我的亲孙子就是我的养孙子——’”

    客厅顿时安静。

    “那个,你不是想知道有关物忌的事情吗?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都放在一楼的书房里了,没事你去找找吧,说不定有些线索……”

    岁有柏拙劣地转移了话题,随即溜走。

    怕了怕了,这个孙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岁有柏的寺庙前方是庙,后方住人,中间有个大大的庭院。

    庭院分左右两边,左边有竹子、池塘、菜田,还养了一群看家的大白鹅;右边看着就风雅许多了,有水井、大树、花圃,以及位于花圃后的单独一间房。

    这间房老式风格,白墙黑瓦,还有一溜滴水檐,正是岁有柏说的书房。

    岁闻来到书房之前,伸手推门。

    “吱呀”一声,闭合着的漆黑木门向内打开,阳光泄入,灰尘涌出,光与尘,合作一体。

    进入门后,书房的情况跃然眼前,这大大的房间被布置成了个小型的图书馆,一个个书架整齐排列,一本本古旧的书籍摆放架子上方,一眼看去,藏书颇丰。

    过去的岁闻并不太喜欢这间书房。

    究其原因,不是因为孩子厌恶书籍,而是因为……

    “湿,湿……”

    细细的声音在角落响起,一处光线不正常黯淡的地方,有声音说:

    “霉……霉……”

    岁闻走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在一叠书中挑出了发出声音的家伙,抖抖灰尘,随手翻看。

    嗯,没错。

    过去的他之所以讨厌这里,只是因为不想在看书的时候还听哀嚎……

    不过今日不同往日。

    岁闻决定将其降服,他还有点好奇,自己降服了这个物忌之后会得到什么,一本拓印在纸上的旧书吗?

    思索着这一可能性,岁闻带着旧书离开书房,站到书房外的滴水檐下。

    手中的旧书在阳光的照射下和任何一本普通的旧书相仿,没有灰翳,也没有方才响起的说话声。

    岁闻沉吟问:“你愿意被我收服吗?”

    旧书没有声响。

    岁闻也不指望被回答,他之所以询问,不过是习惯性礼貌。

    他按部就班,将红绿灯召唤出来,正要下达命令,手上一声尖叫:

    “不,不要杀我!”

    岁闻:“……”

    岁闻:“???”

    天光之下,岁闻足足愣了一分钟,才意识到手上的这本书不止在说话,而且正在同他说话。

    这可稀奇了。

    一个不止能出声,还能和人类交流的物忌!

    岁闻:“你刚才说什么?”

    旧书怯生生:“不要杀我。”

    岁闻纠正对方:“我没有要杀你,我只是要降服你。”

    旧书:“不要让那个傻呼呼的灯靠近我……它的力量太强大了,它一撞我,我就要彻底碎了,降物师你也不能收服我了。”

    岁闻:“……”

    他看了红绿灯一眼,发现迷你红绿灯闪了闪三色灯,旁边的黑色轿车在他没有控制的情况下,向前行驶一小段距离。

    他继续和旧书交流:“那我怎么才能收服你?”

    旧书:“我是不会被收服的!”

    嗯——

    岁闻一阵沉吟。他觉得这本旧书语气十分坚决,十分坚贞不屈。于是他伸直了手臂,将旧书放在阳光之下。

    太阳直射旧书书面,原本普普通通的旧书突然腾起一层浅浅的灰雾,于清风朗日之中,上下浮动。

    旧书的声音陡然惊慌:“为什么把我放在阳光下?!我要融化了,我会消失的!”

    岁闻发现这个旧书不止会说话,还说得挺溜,他直直伸着手臂:“不能被收服的物忌好像没什么存在的必要,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吧。”

    旧书很愤怒:“你怎么能这样!”

    岁闻不止能这样,还能再往前一步,将其放在阳光更为热烈的地方。

    旧书:“等……等等!你误会了,我是可以被收服的!只是不能使用暴力,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

    岁闻:“真的?”

    旧书:“真的!”

    岁闻收回手臂,将书放在阴凉的地方。

    从阳光下回到阴凉处,自书中涌出的灰翳总算重新沉淀入书页之中。

    岁闻:“什么特殊的方法?”

    旧书恢复了镇定,清清喉咙:“是这样的,降物师想要收服我的话,是需要完成我的心愿的。”

    岁闻若有所思:“要完成你的心愿,你才能被我收服?有点麻烦……你的前辈红绿灯就没有这么多事,打散了它之后,它就归我了。”

    旧书仿佛受到了侮辱:“我和这个红绿灯又不一样!我聪明,它愚蠢,我能说话,它不能说话,我们怎么可能被同一种方式收服!”

    岁闻:“……”

    这本书确实有点不同。

    自视甚高得蛮不同的……

    不过旧书确实给了岁闻一些有意思的信息。

    按照这本书所透露的信息……物忌和物忌是不同的,降服它们的方式也要稍作改变,不能对待每一种物忌都使用暴力?

    岁闻沉思片刻,决定先按照旧书说的做。

    他问旧书:“你有什么心愿?”

    旧书的声音变得凄惨了,它开始像在书房那样唉声叹气:“湿,霉,我被压在暗房子里好久了,我身上都长霉了,还有虫子撕咬我的身躯……”

    岁闻明白旧书的意思了。

    他开始照顾这本旧书,满足这本旧书的心愿。

    他先将书本放在地上,但娇滴滴的旧书立刻表示地面太冷自己受不了。于是岁闻把特意找来一块木板,将书本放到了木板上边。

    接着他拿来毛巾,用毛巾擦拭书上的霉斑。但毛巾还没碰到旧书,旧书就发出一声太粗糙了的惊叫。

    后来他拿来剪刀和新的纸张修补旧书的缺页处,旧书又开始挑剔他剪得不漂亮,贴得不够好……

    一个小时过去了,岁闻将这本旧书从头到脚整理了一遍,擦去霉斑,修补书页,抚平折角,还拿吹风机吹干受潮书页。

    直至此时,旧书终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干了一小时精细活,岁闻有点累,他问:“你的心愿该满足了吧?”

    旧书十分感动:“降物师,你真是个好人。”感动完的下一秒,它再度娇滴滴,“不过我还有个心愿,你看我的封面已经这么破旧了,就像人被毁了容似的。你能够帮我把封皮修补一下吗?”

    岁闻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声轻哼突然从前方天空处传来。

    岁闻循声一看,发现紧靠书房的大树树冠微动,一处枝叶似乎受到命令,如同卫兵向左右分开,露出其后躺在树上,手拿IPAD的时千饮。

    时千饮居高临下看着他,带点地盘被侵犯的不悦:

    “一本书都能支使你吗?”

    时千饮的姿势缓了缓,问:“怎么?”

    岁闻:“好不容易打完物忌了,你不休息一下吗?”

    时千饮:“我正在休息。”

    瞎说,你真正休息的时候是双手环抱,两腿盘坐,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打盹,偶尔还会点一下脑袋。

    岁闻暗想。

    不过这话说出来,他觉得时千饮会和自己翻脸的。

    所以他明智地掠过了这一点,将关注点落在时千饮的刀上。

    五分钟前,这把刀可摧枯拉朽地奠定了战斗的胜利。

    岁闻:“这把刀真锋锐!”

    时千饮:“当然。”

    岁闻:“它有名字吗?”

    时千饮:“形影。”

    岁闻还有点意外,相较于时千饮种族的名字,这把刀的名字简直意外的简朴,他问:“这把刀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时千饮想也不想:“它与我形影不离。”

    岁闻:“唔——”

    这样一说,他又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纷乱的脚步声突然从楼道门的方向传来。

    焦急的声音同时响在楼道之中: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这么多学生跟疯了一样往实验楼的天台上跑——”

    声音传来,天台上的两人顿时警惕。

    躺在地上的岁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时千饮欺近抱起。

    对方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和平常的声音有些不一样,像是直接响在他的脑海之中。

    “翙,从凤凰羽翼而生,凤凰飞过,声音响起,阴影落下,翙就出生了。”

    当这句话落下,抱着岁闻的时千饮带着岁闻来到了栏杆之前。

    他脚步不停,仿佛百丈高空如同平定。

    他带着岁闻从栏杆之上一跃而下!

    岁闻:“?!”

    狂风刮向天空,地面飞速接近,恐惧还未在身体之中酝酿,柔软的绒毛拂过岁闻的脸颊。

    岁闻下意识转头。

    白日里最后的光自天空乱射而下,浅淡的光勾勒出时千饮的轮廓,翙的力量来自阴影,力量接近枯竭的妖怪藏住了岁闻,但没能将自完美地藏在阴影之中。于是,在他淡如清晨的烟的身体之后,一幅巨大的羽翼迎天光舒展,于半空之中落下个骄美张扬的透明剪影。

    ***

    昏厥只是短暂的。

    岁闻和时千饮刚刚从楼顶跳落,大批大批的人就从或者昏迷或者失神的情况之中清醒了。

    他们在学校领导惊慌失措的声音之中茫然地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彼此,骚乱一直从楼顶传到楼下。

    楼下也聚集了一大批人。

    他们在实验楼大楼之前议论纷纷,再也没有了第一次的好奇和探究,改成恐惧与慌张。

    这些人群之中,姜恒和英语张老师见了面。

    这一回,他们逃过了天台,却在人群里意外相逢了。

    看见彼此,张老师有点尴尬,但是短暂的尴尬之后,张老师朝姜恒走了两步,咳嗽一声,对姜恒说:“之前老师没有怎么照顾到你的心情,对你太过严厉了,是老师的错……希望你能原谅老师的错误。”

    姜恒极其意外,结结巴巴:“那个,没事的,谢谢老师赶上来救我……”

    地平线吞去了白日的最后一丝光。

    太阳慵懒地睡了。

    ***

    夜晚里,开遍城市的明亮的光,就像属于人间的灿烂星河。

    天台事件之后,岁闻又紧赶慢赶写完了作业,此刻可以终于躺在位于学校旁边的出租屋的床上,回顾一下傍晚时分的战斗了。

    位于学校旁边的单身公寓是他日常的住所。

    从高一开始,岁闻就在这个小房子独自居住了。这里地理位置优越,出门过条马路就是学校,相较寺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方便许多。

    至于最近这几天,主要是为了降服物忌喂给红绿灯,才天天回去。

    现在寺庙的物忌降服得差不多了,他和时千饮又在战斗之中奠定了一定程度的信任,正好可以把对方带回自己的小房子,一起合住。

    ……就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和妖怪同居。

    小小的单身公寓中,摆了一张床铺与一个灰色像鸟巢样的懒人沙发。

    床上的岁闻双手枕着后脑勺,开始临睡分析:“今天天台的战斗应该分成两方面看,好的一方面,我开发出了红绿灯的第二种用途,它做支撑杆非常合适;坏的一方面,当看见人质被卷入战斗之中的时候,我不够冷静,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优点应该继续发扬,缺点必须着重弥补。下一次,先确保人质安全,再处理物忌问题。”

    时千饮对这一点非常不满:“为什么救人?”

    岁闻很迷惑:“救人还有为什么?我在你心目中就这样丧心病狂?”

    时千饮:“但你陷入了危险。”

    岁闻:“没有错,所以下次我会想一个更妥善的办法。你看,我们的意见达成统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