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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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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璐正在打饭。

    说好了请客,结果到了食堂吴瀚文说什么不让白璐掏饭卡。

    “别啊,说出去我丢不起人。”吴瀚文给白璐怀里塞了个餐盘,“你要吃什么自己拿。”

    白璐没有拂吴瀚文的好意,拿着盘子半开玩笑说:“那学委可破费了。”

    “瞧不起人不是?”

    食堂夜宵还算丰盛,但白璐也吃不了多少,只拿了一份汤圆,一份薄饼。

    吴瀚文打了满满一盘子饭,白璐看着,说:“你怎么吃这么多?”

    “脑力劳动消耗体力啊。”吴瀚文晚饭没吃在等着,他没有跟白璐讲。

    夜晚的食堂安静得近乎空旷,熬夜的高三生门三三两两地分坐在各个角落。

    “明天几点考试?”白璐打破安静。

    “下午。”吴瀚文说。

    “怎么那么晚?”

    吴瀚文耸耸肩,“谁知道了,人家这么安排我们就听着呗。”

    白璐从汤圆碗里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吴瀚文,“紧张么?”

    吴瀚文笑笑,隐约藏着骄傲。

    “不紧张,有把握的。”

    白璐说:“那要真拿了一等奖,清华北大去哪个啊?”

    吴瀚文有点不好意思,“别挤兑我,不一定是这两个,今年的政策有变,浙江上海的大学也有可能。”

    白璐点点头,吴瀚文停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她,问:“你呢?你想去哪个大学?”

    白璐咬一口汤圆。

    “能考哪去哪。”

    “没有目标?肯定有吧,不好意思说。”

    白璐:“我的成绩一般,高考最多也就六百冒个头吧。”

    “那能选择的也很多啊,你想留在北方还是去南方?”

    白璐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碗里稍稍有些浑浊的汤,轻声说:“不知道,到时候再——”

    手机忽然震起来。

    今天手机刚好放在书包的外侧,一震白璐马上就感觉到了。

    吴瀚文还等着她说完,白璐低头,“稍等一下。”

    拿出手机,看也不看就接通了。

    “你在哪儿呢?”

    又是低沉的声音,嘶哑、懒惰。

    白璐背弯着,两鬓的头发从发箍中落下,挡住了两边的脸颊。

    “又喝酒了?”

    吴瀚文夹菜的手一停,又默不作声地接着吃起来。

    “喝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

    “管我……”

    “没有。”

    “你出来。”

    “不行。”

    “出来。”

    “真的不行……”

    距离座位十米远外,食堂打扫的阿姨忽然朝这边喊了一嗓子。

    “快点吃啊,等会要关了!”

    安静的环境里忽然爆出粗犷的声音,白璐肩膀无意识地一缩。吴瀚文看见,连忙转头对阿姨喊回去。

    “马上马上,我们很快就吃完了!”

    电话里出现数秒钟的停顿。

    白璐埋着头,用手指拨弄着破损的坐垫。

    他简短的发问。

    “谁。”

    “嗯?”

    “谁说话。”

    又是几秒的停顿,电话里传来一声嗤笑。

    许辉低声说:

    “不老实的女人……”

    电话挂断了。

    白璐把手机放回书包里,抬眼,刚好与吴瀚文四目相对,他好像在等她说些什么。

    白璐不想谈其他,汤勺在碗里转了转,又吃了一个汤圆。

    “时间也不早了,你快点回家吧,明天还要去考试么不是?”

    吴瀚文放下筷子,伸了个懒腰,忽然就正襟危坐起来。

    六中男生的夏季校服是白色的棉织半袖翻领衬衫,深灰色的长裤。因为太热,吴瀚文第一颗扣子解开了,领子稍稍有点偏。

    “给我打个气。”吴瀚文说,“正式一点的。”

    白璐也直起腰,“要怎么正式?”

    吴瀚文呃了一声,“就……你自己看着说呗。”

    白璐眼睛缓缓转了半圈,最后看向吴瀚文。吴瀚文抬高眉毛,等着她说话。

    “加油。”

    吴瀚文:“完了?”

    “完了。”

    吴瀚文挠了挠耳后,“行吧。”说着自己笑出来,意味不明地说:“是要加油……”

    夜半时分。

    许辉躺在沙发上。

    屋里没有开灯,但并不暗。靠近马路的低层,特点之一就是随时随地能借到路灯的光。

    桌子上的手机不停响着,许辉没有动。

    打电话的是还在ktv玩的朋友。

    距离他离开三个小时后,玩得欢天喜地的人们终于发现寿星不见了。

    电话一直响到没电,自动关机。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许辉转了个身,紧皱眉头靠在沙发里面,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手指有些发麻,眼睛也睁不开。

    “阿辉!我是孙玉河,你在里面没?”

    门被拍得叮咣响。

    “喂!你没事吧?阿辉——?”

    许辉从沙发里缓缓起来,去玄关开门。

    孙玉河满头是汗,大口喘气。

    “怎么不接电话?”

    许辉摇头。

    “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别这么吓唬人行不行。”

    许辉转头往屋里走。

    孙玉河跟在后面,看着他坐到沙发里,从桌子上拿烟抽。

    “我是偷偷出来的,给你放走了我差点被他们弄死。小叶嚷嚷着要来找你,被我拦下了,这给我好一顿掐,你瞅瞅……”孙玉河掀起自己的袖子,让许辉看自己的小臂。

    “哎……你这屋怎么灯都不开,这么黑。”

    孙玉河环顾一圈,皱眉说:“这屋酒味太重了,把窗户打开吧。”

    许辉低着头抽烟,孙玉河看他一会,轻叹一声,靠坐着也拿出烟来。

    “要不,叫小叶过来?”

    许辉终于开口:“不用。”

    孙玉河:“我说大哥,你过生日耶,别这么苦艾艾的行不行?高兴一点。”

    许辉许久盯着一处发呆,孙玉河低下头,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文件夹。

    “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

    孙玉河看向许辉,“谁给你的?”

    许辉咬着烟,疲惫的脸上忽然笑了笑。

    孙玉河说:“那个跟你一天生日的女生。”

    许辉不经意地瞥向他。

    “你怎么会猜她?”

    孙玉河自己也不知道,“随便一想,乱猜的,真的是她?”

    “嗯……”

    孙玉河抬屁股伸手,“送啥玩意了我看看……”

    许辉拿起文件夹举到另一边。

    孙玉河瞪眼,“嘿?怎么回事?不给看?”

    又去拿,许辉抬脚给他踹回沙发里。

    孙玉河点头,“行,行啊许辉,兄弟不做了是不是?我怕你酒精中毒猝死了,大半夜地打车跑过来,结果你连个生日礼物都不让我看,你行啊。”

    许辉低嗤,“来什么劲。”

    孙玉河扬扬下巴,“不开玩笑,送的什么?这么薄,不会是情书吧。”

    许辉把文件夹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

    a4纸,塑封起来了。

    孙玉河拿到手里,接着橘色的烟星看过去。

    “画啊?”

    手里是一张素描,笔法轻盈,调子淡淡的。

    画的是一小块矮树丛,纷乱的树叶,一层叠着一层。

    “过生日给你画一幅黑白树叶,怎么个意思?”

    许辉骂了句滚,不耐烦地解释,“那是花。”

    “哪来的花?”

    许辉上手,随便一指。

    孙玉河眯着眼睛使劲地看,终于在一片树丛里找到了一朵小花,一枝两朵,并株而开。

    “这……”孙玉河要感慨点什么,画被人从手里抽走了。

    孙玉河言语转笑,说:“是不是有什么意思啊?”

    许辉把画放回文件夹,淡淡地说:“什么?”

    孙玉河搭着二郎腿,“别装啊。”

    许辉把文件夹放到桌子上,靠在沙发里,孙玉河说:“有兴趣就泡呗,你不是说长得也不算难看?”

    许辉转过头,“那也算不上漂亮。”说着又想起什么,撇嘴补充,“不漂亮还不老实……”

    孙玉河指着许辉,“你瞅你那矫情样!”

    许辉烟一掐,甩向孙玉河,孙玉河一侧身,躲过去了。

    “有照片没,给我看看。”

    “没有。”

    “真没有?”

    “……”

    孙玉河呵呵地笑了两声,“咱俩什么关系,一张床上睡几次了?我还不了解你?”

    许辉:“你别恶心我。”

    孙玉河冲许辉勾了勾手指,许辉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拿出来,翻出照片。

    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

    那天白璐来这里做蜜渍柠檬,许辉在门口看着她,小叶来了电话。许辉拿手机的时候,白璐刚好转过头,他随手拍了一张照片。

    抓拍的瞬间,白璐仰着头看着他,嘴巴微张,表情有点呆。几缕头发弯弯地落在脸颊两侧,大眼镜架在鼻梁上。

    “好小只啊……”孙玉河看着照片。

    许辉又取了一支烟。

    “行了别抽了。”孙玉河把烟拿下来,“又不想抽还抽什么?”

    “谁说不想……”

    “这也不难看,就是土点,看底子还凑合。以后收拾收拾,打扮一下,应该还能拿出手。”

    许辉耸耸肩,满不在乎。

    “你喜欢还不好意思追。”

    许辉荒唐地看着他,“谁喜欢?”

    “那你偷拍人家照片。”

    许辉看向一边。

    “是不是喜欢?”

    许辉倒在沙发里,低声说:“也不是喜欢吧……就是……”

    孙玉河:“是什么?”

    许辉自己也说不清楚,静了半晌,呢喃道:“就是碰上了……”

    没那么多理由,也没那么多感触。

    就是莫名其妙的碰上了。

    “她看着挺普通的。”深更半夜,许辉还没彻底醒酒,头也有点晕,迷糊之间不知如何形容。

    揉了揉脑袋,许辉头发凌乱,像是鸟窝。

    孙玉河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更为凌乱的解释。

    “我本来都没当回事的,可就……就撞上了,好多事情都是。还有感觉……感觉也是,平时不常有,就那么几个点子,全都踩对了一样。”

    孙玉河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但还是点头,“嗯嗯,全都踩对了,所以你还要不要接着嫌弃?”

    许辉看过去,“我什么时候说嫌弃了?”

    “你——”孙玉河长舒一口气,“行行行,你没说。”

    许辉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半晌低声道:

    “就是碰上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