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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撩起院中树叶窸窸窣窣,张氏更是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张口想要叫骂,谢逸却仍旧兀自不笑不怒,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轮椅之上,浅笑凝眸,可就是那一眼却让张氏声音骤然哽噎喉间,双眸圆瞪,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凉从脚底直浮上心头,她抬手直指谢逸,双唇被气得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谢家的人怎么样,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至于那些想要教训别人的,还是先端盆凉水照照自己。”谢逸嘴角微微勾着,语气是惯常的平静,古井微澜,“药老,我们走!”
张氏虽然并不十分聪明,但骂人的话却还是能听懂的,看着谢逸的背,骂人的话刚浮上舌尖,可想到刚才他那冷冷的眸色,顿时不由自主地将话给咽了回去。
谢玮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嚅了嚅唇,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从那紧皱的眉头却能够看出他的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别让旁人以为我们谢家的人是软柿子!”瞧着谢玮那副模样,谢逸只是轻描淡写地扫过他的脸;谢玮见状身子僵直了下,侧过身子让开大门。
药老也是抬手在谢玮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两下。
“快看看情况如何了?”谢逸瞧着躺在床上,瞧着虽然明显已经是被清理过了的,可那脸上的青青紫紫越发的明显,瞧着便触目惊心,不用想都知道动手的人定然是用尽了全力的。
药老身子也是一僵,这些年谢逸、流枫受伤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当然很多时候并没有让谢安和陆氏夫妻知晓,弄起这些伤势来简直如鱼得水,用尽捞起谢臻被断的胳膊,扬手反推,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气呵成。只听到空中传来“咔擦”一声轻响,他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瞧着仍旧愣怔的谢玮,“玮小子,下次对自己的儿子可别这么狠心,如果力道再重三分,这条手臂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谢玮却仍旧是沉默。
“放心,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药老给谢臻把完脉处理好伤口之后这才淡淡道,转头看向谢逸,“不过顾家那小子可真不是盖的,你瞧瞧这脸上的伤,怕谁得休养好长一段时间了。”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担心顾瑾汐,除非是顾瑾汐真的被伤了,不然顾子骞绝对不会如此暴走。说到最后,药老的嗓音也不由得低沉了下去,“我想去趟蘅芜苑顾家。”
谢逸闻言,身子顿时怔了下,眉宇微微颦蹙着,“可是……”往日的蘅芜苑至少姐姐对他们是欢迎的,汐儿那丫头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可现在,他转头看向谢臻,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连素来温婉柔和的姐姐都接受不了,如何让汐儿接受?
“没什么好可是的。”药老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抬眸望着窗外,似是轻叹,又似是带着浓浓的希翼,在转头看向谢逸时,眼神满是凝重,“顾丫头是我们药家如今我所知道唯一存世的传人了。”那样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感慨和惋惜,“她的天分甚至超过我们药家任何一个人,我想若非这样,少主也不会将药家的绝学外传。”纵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顾瑾汐所会的针阵之法并非完全,独自背负一个家族的日子太难熬了,“既然是我们药家的晚辈,我就应该去看看的。”
“……”谢逸闻言,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担忧,单手摩挲着轮椅的扶手,双眸如水,古井无波,似是思索,又好似愣怔。
良久,久到甚至药老都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谢逸这才低下头沉沉道,“这样也好,汐儿的身子本就不好,去看看,也好让我们知道。”可是知道以后呢?虽然并没有在府上,但顾子骞和苏怡说出的那些绝情的话他却是知道的。
“少爷放心!”药老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上因为给谢臻疗伤所摊开的那些药罐、玉瓶。
似是想到什么,谢逸猛的转头看向药老,“我记得当年的药家家主,代代都是高手,可汐儿为何……”既然是继承了药家的绝学,可为什么顾瑾汐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像是会武功的模样。
“……”药老闻言,身子顿时僵了下,嚅了嚅唇,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也是老头子所不明白的地方。药家的针法太过损耗心力,如果施针之人没有相应的心力支持,真的很难。”
顾瑾汐区区女子之身竟然能撑着疲累而又孱弱的身子前后不到半年进行三次大的施针,连药老都感到惊叹;饶是当年的药家怕是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更何况他们药家所有学习针阵之法的人都必须休养与之相应的养身之术,但那养身之术他并不知道,怕是早已经随着那场大火被付之一炬了。
谢逸闻言,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哎!”药老沉沉地叹了口气,“难!医者修炼不需要多深厚的内力,养身一道跪在天人合一,贵在气神相通。”就算现在找到了那养身之术的修炼之法,可顾瑾汐早已经过了修炼的最佳时间,就算是他们药家人,也是需要自幼进行就开始学习吐纳吸气的。以顾瑾汐现在的状况,除非她拥有深厚的内力底子,还有非同寻常的悟性;或许能够创造奇迹,可现在心法早已经失传,所有的一切不过妄谈罢了。
“如果醍醐灌顶呢?”谢逸贝齿轻咬下唇,语气古井无波可说出的话却是让房间里的另外两人都不由得心惊胆寒。
药老双眸圆瞪,凝着谢逸,“顾丫头身子孱弱不可能经受得了庞大内力猛然倾灌,少爷您可别做傻事!”
“就算真的要做也应该让我来。”始终沉默的谢玮终于开口,语气沉沉,他眸色暗了暗,陡然像是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本陈旧得发黄的羊皮卷交给药老,“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顾丫头,刚才听药老提及天人合一,我想……这个或许对顾丫头有用。”
“这……这……”
药老看着那发黄的羊皮卷,双手捧着,眼泪顺着眼角,不由得老泪纵横,他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大少爷,这个东西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嗯?”谢玮素来是个沉默的人,瞧着药老那竟然激动得落泪,眉头紧皱,“当年寻找妹妹的时候,瞧着特别从一个小贩手上淘来的。只瞧着特别,所以就留了下来。”
“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药老闻言,脸上的泪不断的往外,皱纹横生的脸上满是激动,陡然他又痴痴地笑了起来,带着悲恸而又失落,“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能找到药家的幸存者,呵,呵呵……”他痴痴地低笑出声,到底是他痴了,皇家要对他们药家动手,怎么会留下药家的活口,有自己已经是例外;少主能逃走还能留下传人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药老,您没事吧?”谢逸眉头微微颦蹙着,视线落在那发黄的羊皮卷上,转头凝着谢玮,眼底充斥着浓浓的疑惑之色。
谢玮见状,薄唇嚅了嚅唇,“那上面记载的应该也是一种内家心法,只是与平常的修炼内力不同,倒是跟药老所说的天人合一,气神相通契合。”
“谢谢,谢谢!”药老薄唇微微抿着,“虽然是残卷,并不完整,但这的确是当年我们药家的养身心法,只要有这个,让顾丫头学会吐纳养身,纵然无法与历代药家家主相比,至少,至少身子不会这么孱弱,动辄伤及心脉了。大少爷,谢谢你,我替顾丫头谢谢你!”
“本就是我们谢家欠她的。”谢玮低下头,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臻儿做出这种糊涂的事情,我……”
谢逸闻言,不知道为什么猛然就松了口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哥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
眼看着药老神色激动地提着药箱离开,谢逸转头看着谢玮,激动退却,如今谢家的状况却是得好好的考量考量了,尤其是耿家的那些人并不好打发。
“耿家,你打算如何?”低头垂眸许久,谢逸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谢玮眸色沉沉,单手搭在茶几上端起那早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厚实的唇紧紧地抿着,沉沉地呼出口浊气,“一人做事一人当,耿家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
“可现在的耿家怕不是冲着你来的。”谢逸转头望着窗外那暗沉沉的天气,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沉闷压抑;其实他们心中都非常的明白,不好处理的不是耿家,而是当初指使耿家对他们谢家动手的幕后黑手。尤其只要想到苏怡失踪后,他们谢家竟然连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连当年他们以那样近乎屈辱的方式让谢玮离开谢家,以为能够脱离那个人的监控,以为这样就能找到苏怡,可是没想到竟然连耿家都是那人手中的棋子。
明明都在丽城,同城生活数载,明明彼此都知晓彼此的名字,可却就是查不到事情的真相,这其中定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耿家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到底知道多少?为什么要针对他们谢家,难道就仅仅只因为谢家三朝帝师,名望太盛?不,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可现在的谢家,不管谢逸怎么想都想不到到底有什么值得那个人如此大动干戈,甚至筹谋十余载。
在谢逸思考的同时,谢玮也在不停的思索着。
直到门外的喧嚣打破两人之间的平静。
“谢玮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张氏那宛若泼妇骂街般的嗓音,怕是整个谢府都能听到她那尖利又刺耳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大吵大闹着,“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欺负我女儿也就算了,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呐,啊?”
“谢玮你出来,出来!”在看到谢琦的侧脸时,张氏顿时就怒不可遏地冲了出来,朝着旁边站着的如花似玉道,“将门给本夫人撞开,本夫人还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天理了!”
如花和似玉闻言,身子顿时颤了颤,低下头,瑟瑟发抖却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动。
“怎么,听不到本夫人的话是不是?”张氏瞪着两个丫鬟。
耿青柏见状面色难看,皱了皱眉头,“张氏那就少说两句吧。”
“少说两句,我凭什么要少说两句?”张氏恶狠狠地瞪了耿青柏一眼,没好气地道,“现在是咱们的女儿受了欺负,难道你就不心疼吗?耿青柏,你这个没良心的,说,你是不是还想着宜春楼的那个狐狸精,怎么想摆脱了我们母女跟那个狐狸精双宿双飞?”
耿青柏听着张氏越说越是难听,越说越是离谱,“胡扯!”
“哼,别以为老娘不知道,还想给那个狐狸精赎身,当真以为老娘是吃素的不成?”张氏骂骂咧咧,转头恶狠狠地瞪着耿青柏,“我告诉你耿青柏,只要有老娘在一日,那个狐狸精就休想进耿家的大门!”
“你说够了没有?”耿青柏面色铁青,平日在丽城在耿家这些话骂骂咧咧的也就算了,可现在是在谢家,这些话说出来,让谢家的人怎么看他?
尤其是看到站在旁边来来往往低着头或交头接耳或面带微笑的丫鬟小厮,总以为他们是在嘲笑自己,耿青柏面色难看,狠狠地一甩宽袖,“行,你闹,你闹,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闹出什么来!”
“哼!”张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转头看着如花和似玉,“怎么,他给你不懂本夫人的话是不是,让你们把门给本夫人撞开,本夫人就不信了!”
“奴婢们不敢!”如花和似玉顿时跪倒在地,在耿家的这些年,她们自然明白张氏的性格;可去撞大少爷的门,那可是小少爷亲自关上的。
来谢家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她们却非常的明白,得罪了大少爷可能没什么,毕竟大少爷从来都不是说人好坏也并不爱惩罚下人,可得罪了小少爷,那事情就大了。小少爷的脾气瞧着是好,可他就光是那么浅笑着看着你,就足够让人觉得心里发毛抓狂了。
“两个废物!”张氏恶狠狠地瞪了两个丫鬟一眼,亲自走到那门前,“老娘今天就还不信了,你们不撞,老娘自己来!谢玮,谢玮你给老娘出来,出来!”
“这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可你呢,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放过,你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你……”
听着门外的动静,还有张氏那越来越难以入耳的骂骂咧咧,谢逸眉头紧皱,面色也越发的难看,双眼微微眯着,若有似无的戾气从眉宇间渐渐弥散开来。
谢玮见状,心猛然沉了沉,闭上眼深吸口气,兀自起身,“我出去看看。”
“一起吧!”谢逸薄唇微微抿着,这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谢玮一个人的事情,涉及到的是整个谢家,在他们谢家嚣张如斯,当真以为他们谢家无人了不成?
“可是……”谢玮看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弟弟,心疼并不谢安和陆氏夫妇要少。自己的弟弟妹妹,一个自幼失踪沦为孤女,一个双腿不行终身轮椅,只有他,至少是完好无损,至少是安安全全的活到了现在,有些事情注定是要他承受的,他是大哥,就得担起这两个字应该有的责任。
“没什么好可是的。”谢逸低首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冷笑。纵然明白在耿家大哥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他就是想看看,这些无耻的耿家之人究竟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谢玮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张氏仍旧不断地叫嚣着,门被敲得啪啪作响。旁边如花、似玉两个丫鬟踯躅不敢上前,张氏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更是,连耿青柏都眉头紧皱,“张氏,你闹够了没有?”
张氏闻言,双眸圆瞪,“耿青柏你什么意思啊你,我们的女儿现在舌头被人割了,还成了那副模样,难道他谢玮没有责任,难道他们谢家没有责任?我女儿从丽城出来的时候那可是好好的!别以为他们谢家什么狗屁三朝帝师就能草菅人命了,哼,都说人在做天在看,就是他们谢家亏心事做的太多所以才招天灾,祠堂被烧,那是活该……”
“砰——”
活该两个字尚未落地,猛然紧闭的房门大门被打开。
看到谢玮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谢逸走出来的时候,张氏顿时嚅了嚅唇,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想到刚才谢逸那凉凉好似从地狱发出来冰冷眸光,她嗫嗫嚅嚅,“别,别以为这里是谢家你们就,就能不讲道理了。我们家琴,琴儿可是在你们谢家出的事……”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谢逸嘴角微微勾着抬起头,眉间那颗朱砂闪烁流华,趁着他苍白的面色越发的红艳妖冶。
“你……你……”被谢逸那好似千年寒冰里透出来的视线给怔得说不出话来,张氏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儿上一般。
“就算琴儿有千般错,你们也不能这样毁人身体吧。”耿青柏面色沉沉,眉宇微微颦蹙着,“还有琦儿,琴儿是有错,琦儿没有错吧?她一个女儿家,你们怎么忍心那么对她?”
谢玮闻言眉宇微微颦蹙着。
倒是谢逸微微抬眸,眼角扫过站在张氏和耿青柏身后,倚在耿亭匀身旁头上的纱布已经完全被解开,脸上那原本血肉翻飞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透着黑色,让人觉得异常的狰狞,耿亭匀眼底带着浓浓的心疼,似乎在安慰着什么。
觉察到谢逸的视线,谢琦身子微微颤了颤,不自觉地往耿亭匀的怀中又缩了缩。
“你这么瞪着琦儿做什么?哼,往日是没有人跟他们撑腰,现在我们耿家的人来了,你别想在欺负她,当真以为我们耿家无人了不成?”张氏见状,顿时又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双手叉腰活脱脱的市井泼妇般。
“呵,呵呵!”
谢逸闻言,突然就笑出了声,低低沉沉的小声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和浓浓的嘲讽;他双眸怔怔地盯着谢琦,“是我们谢家的人欺负了你?”
“我……”谢琦身子顿时哆嗦了下。
“哼,谢逸,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你要有本事冲着老娘来!”张氏见状恶狠狠地瞪了谢逸一眼,“我家琦儿好好的一个大姑娘一到你们谢家就被毁了容,你让她后半辈子怎么办?还有我们家琴儿……你们谢家未免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谢逸心中盘桓思索着,耿家的人居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不是他们耿家,他们谢家三兄妹何以闹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如果不是他们耿家,他们谢家和乐一堂,其乐融融的多好;“本少爷把这句话还给你们,在质问别人之前先问问她们自己做了什么!”
张氏刚到了舌尖的话被谢逸给堵了回去,不上不下的,指着谢逸,“你,你……”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管怎么样琦儿始终是小辈,就算他们小辈之间有什么争执,你们也不应该这么对琦儿吧。”耿亭匀的面色更是早已经难看到了极致,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谢琦可是她的女儿。
“谢琦的脸是她自己在祠堂着火的时候跌倒所制,跟旁人无关。”谢玮带着几分凉意的话响起,他从来都不是擅长争执的人,亦或者不屑跟耿家的人争执;只开门见山,一阵见血地指出事情的真相。
这下,原本闹得不可开交的张氏和耿亭匀顿时就怔住了,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谢琦和谢煜;耿青柏却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瞪着两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是因为那顾瑾汐所以……”
“本来就是,如果不是因为顾瑾汐我们又怎么会被关在祠堂里,如果不是被关在祠堂妹妹又怎么会因为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谢煜的心猛的悬起生怕谢琦将她是被自己推倒的事情说出来赶紧开口,扬着嗓子高声道,“祖父和祖母偏疼顾瑾汐,就因为我们惹了顾瑾汐不开心就将我们关在祠堂,甚至还不给棉被和吃食!”
耿亭匀听了顿时只觉得有些心疼,瞪着谢逸和谢玮,“就算再偏心那顾瑾汐也不该怎么对煜儿和琦儿吧,别忘了煜儿可是你们谢家的长子嫡孙,他们才是谢家名正言顺的子孙!”
“……哦?”谢逸闻言眉梢浅浅地扬着,深凝着耿亭匀。
那样澄澈似乎能洞彻一切的眸光让本就心虚的耿亭匀更是觉得无地自容般,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深吸口气将自己心头盘桓不去的紧张强压下去,硬着头皮对上谢逸的眸光,“谢逸到底什么意思?怎么,难道煜儿和琦儿不是大哥的儿女,不是你们谢家的子孙?”
“够了!”不等谢逸开口,谢玮眸色沉沉;他深深地凝着谢煜和谢琦,“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心中明白,要是你们真的不服气,当时为什么不提出来?”
谢煜身子颤了下低下头,谢琦更是早就已经缩到耿亭匀的怀中甚至连谢玮的眼睛都不敢看,自幼他们便跟耿亭匀这个舅舅亲,对谢玮那是敬畏和害怕。
“谢玮你这个吃软饭的窝囊废,你没事从孩子们发什么脾气?”张氏瞧着谢玮那模样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当时我怎么瞎了眼了将女儿嫁给你,有本事你冲老娘来,你打啊,你打啊,老娘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对老娘动手!”
谢玮闻言,只是陷入无尽的沉默,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压抑,推着轮椅的手背上青筋直冒。
“吃软饭?”谢逸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他嘴角微微勾着,只低声重复道。
“好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耿青柏在张氏话音出口的时候就暗道一声不好,赶紧扯了扯张氏的衣袖;可气头上的张氏哪里能听得进去,“少说两句,我什么要少说两句,这么多年他谢玮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耿家的,哼,我们耿家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住,还给他养儿女,怎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什么狗屁三朝帝师之家我呸!早知道是这样……”
“早知道这样如何?”知道陆氏没有大碍,谢安沉默了许久仍旧决定过来看看;不管怎么样谢臻都是自己的孙子,被打成那样哪有不心疼的。
可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张氏那样侮辱的话,忍不住开口道。
张氏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以为说话的仍旧是谢逸,话那可是张口就来,“早知道这样,我才不会将琴儿嫁给他!哼,这么多年我们家琴儿吃了多少苦,现在好了,回了谢家就想将人一脚给踹了,没那么容易!我呸。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我家阿玮这么多年吃的、用的、住的竟然都是耿家的。”谢安的语气沉沉,面色难看到了极致;当年给谢玮的商铺、金银细软可是不少;甚至丽城的别院也都是准备好了的;这些年被耿家渐渐接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谢玮不说他也只当是舍财免灾,更何况这些年谢玮的确是在耿家生活,可是却没有想到原来耿家的人竟然是这么想的。
耿青柏听到这话,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头看到面色铁青的谢安,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谢……谢……谢……”
“谢什么谢,我们耿家养了他这么多年,难道还要跟他说谢谢?”张氏气出得差不多了,也觉得嗓子干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我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耿青柏恨恨地扯了下张氏的衣袖,转头朝谢安道,“谢大人,我,我……贱内都是胡言乱语,您别放在心上。”
张氏闻言,原本脸上的嚣张尽退,转头看到谢安,心里仍旧有些不自居的畏惧。
曾经的帝师,纵然已经致仕闭门谢客二十载,可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端严和气势却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只是静静的、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的畏惧和害怕;当然,自古民不与官斗,张氏心中对官的恐惧也是本能。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说到了,那还是说清楚得好。”谢安冷冷地睨了耿青柏一眼,视线扫过张氏落在耿亭匀怀中的谢琦以及依偎在耿亭匀身旁的谢煜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在他看来真的非常的刺眼,许是外甥多似舅,他总觉得跟谢玮比起来,谢煜和谢琦似乎跟耿亭匀像得多一些。
被谢安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谢琦的身子颤抖着,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张氏嚅了嚅唇,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父亲说得是,也是该说清楚了。”谢逸嘴角微微勾着抬手将额头被风吹散落的头发别到而后,然后淡淡地轻笑一声,“原本觉得你们原道而来应是累了,有些事情明日再说不迟。”
“就是,就是!”耿青柏闻言赶紧连连点头,现在这样的场面着实尴尬,带到明日,好歹有个时间缓冲缓冲也好啊,说不定到了明天,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放下了,说起话来也稍微顺畅些。
谢逸闻言却是冷冷地瞥了耿青柏一眼,低下头淡笑着道,“不过现在看来你们的精神头都还算不错,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就今天将所有的话都说清楚吧。”说着他抬眸对上谢安的,“父亲以为如何?”
“说清楚也好。”谢安视线再次落到张氏身上,“毕竟我们谢家不是菜市场,容不得旁人大呼小叫!”
张氏听了刚偃旗息鼓的嚣张气焰顿时又浮了上来,“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张氏,你住口!”耿青柏恶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
“我为什么要住口,本来就是他们谢家的不对,怎么敢做害怕人说吗?”想到耿氏被隔断的舌头,想到谢琦那被毁容的脸,张氏又只觉得自己底气十足,扬声瞪着谢安。
有些事情,就因为张氏这样的性格所以当年才没有告诉她,纵然在耿家隐隐有传闻耿世琴和耿亭匀的关系,可张氏却觉得这是对自己女儿魅力的认可,自己的女儿长得如花似玉,那些人是嫉妒她。
耿青柏眉头紧皱,眼看着张氏越说越是得意,眼角带着谢安那明显又黑了三分的面色,扬起手朝着张氏的侧脸狠狠地一巴掌甩过去,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耿青柏那带着那压抑沉闷的怒吼,“我让你住口!”
“你……”
侧脸火辣辣的疼痛,张氏单手捂着侧脸,转头看着耿青柏,双眸圆瞪,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看着这样的张氏,耿青柏顿时有些打起了退堂鼓,这些年一直是张氏强势,对张氏动手,这还是第一次,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了上来,果不其然。下一刻,张氏立刻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耿青柏我说你今儿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对老娘动手!”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娘是病猫是不是?”张氏此刻早已经是红了眼,朝着耿青柏的脸就是一顿抓挠,这还不算,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耿青柏的头发,布料碎裂的声音,撕扯的打闹声。
耿青柏也是恼了,往日在耿家不给自己颜面也就算了,这里可是谢家,真的让张氏这么压制得打,让自己往后的脸往哪儿搁,这要是传了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张氏,你别得意,当真以为我不敢教训你是不是?”
“耿青柏你要有种你就动手,别让老娘瞧不起你!”张氏哪里听得进去耿青柏的话,这么多年早就是强势惯了的。
很快,两人就扭打成了一团。
耿亭匀、谢琦和谢煜三人看着,着急。
“外祖父,外祖母,您们别打了,别再打了!”谢琦有些着急地开口,上前刚想劝架可张氏那张牙舞爪的手,气急了,生怕伤到自己,谢琦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谢煜更是身子颤抖着,“外祖父,您就少说两句吧。”
“三叔,三婶儿!”耿亭匀此刻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张氏在整个耿家蛮不讲理那可是出了名的,现在两人打得热火朝天的谁敢上前,视线落在站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如花等四个丫鬟身上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如花、似玉,你们都瞪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老爷和老夫人扯开!”
如花身子顿时就哆嗦了下,似玉也抿了抿唇,“是……是……”
“可云,可梦,还有你们,还不快去!”谢琦面色难看,瞪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
四个丫鬟上前半步,可看到张氏那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两步;耿亭匀和谢琦两个人又是一阵厉喝,四人无法这才硬着头皮上前。
“老爷,老夫人,您们别打了。”如花和似玉对视一眼。
“滚!”张氏扬手,反手朝着如花就是一巴掌,五条手指印鲜红地印上如花的侧脸。
“滚!”耿青柏此刻也是恼了,反手将可云和可梦两个人直接掀翻在地,“都别拦着我,今天老子非要狠狠地教训这疯婆娘一顿不可!”
说话间已经将张氏压在身下,狠狠地又扇了几个巴掌。
张氏哪里肯这么被压制,手脚并用,抬脚朝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就是一脚,耿青柏立刻双手捂着裆下;面色铁青地瞪着张氏,“你这个疯婆娘,你,你……”
“我什么我?刚才打老娘不是打得很起劲吗?”张氏翻身直接压倒耿青柏,朝着耿青柏就是狠狠地几巴掌,“老娘告诉你,老娘也不是好欺负的。”
耿亭匀见状,面色早已经是难看到了极致。
“外祖母,您别打了,别打了。”谢琦薄唇微微抿着,眉头紧皱着上前。
“三婶儿!”耿亭匀扬声呵斥。
眼瞧着已经打得快差不多了,谢安这才眉梢浅浅地扬了扬朝谢明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耿老爷和耿夫人拉开。”
“是!”谢明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然后足尖轻点,甚至连众人都没有看清楚的时候,张氏和耿青柏已经被分开了,两名小厮将耿青柏搀扶着,“耿老爷,您没事吧?”
“耿夫人,您怎么样了?”两名丫鬟也立刻会意地上前。
“有些话既然要说清楚就趁热打铁,谢明立刻让人去请耿家的两位族老到堂屋。”谢安面色沉沉,至于刚才的插曲只当了笑话了,只是笑完最后视线落在谢玮身上。
谢玮的身子顿时怔了下,低下头薄唇微微抿着。
其实耿氏的脾气虽然不好,但跟张氏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些年他也只是将耿氏当成自己的妻子,相敬如冰;甚至连夫妻之间应有的亲热都少得可怜;不知道为什么,对耿氏他的心里就好似有道坎怎么都过不去;既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儿女双全,他也不用再强求什么了。
“两位也好好整理一下吧。”谢安视线扫过耿青柏和耿氏,最后落下耿亭匀、谢琦和谢煜的身上,“既然你们觉得我偏心了顾丫头,待会儿你们也来听听吧,我谢家人上对得起天,下无愧于地,总不至于临了了被人戳着脊梁骨!”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谢煜闻言,身子明显地颤了下;几乎是本能地转头看向耿亭匀,“舅舅……”
“放心,没事的。”耿亭匀轻轻地拍了拍谢煜的背;其实如果真的要说起来谢煜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当时本来他是不打算要的,毕竟他和耿氏的关系见不得光。将自己的堂妹搞大了肚子这种事情如果传了出去,以后他也是不好做人的。可耿氏坚持要生下来,以耿氏那样的性子,他又不敢做得太过,原想着偷偷给她的安胎药中放入红花和麝香,再找个机会只当是意外,却没有想到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谢家的事情;有了谢玮穿插其中,一切好像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