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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媛和童宣纵马奔驰了半日,按事先的计划,是要换水路的,可是到了码头,江面上兵船云集旌旗蔽日,只得弃了水路,选择陆路替代路线,这样一来就绕了远路,虽然中途可以换马,脚力方面不是问题,但连天加夜的赶路,童宣担心林媛吃不消,虽然自幼练习骑射,谙于骑术,但毕竟是金枝玉叶,即便到山河村后平日里也一直供着养着,突然间的长途跋涉,体力堪虞。
“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不赶路了,休息一晚,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
虽然很不科学,但其实童宣并没感觉到累,只是想让林媛休息。
林媛早就筋疲力尽完全是靠毅力在坚持,“好,若还没到云落人就累倒了,便前功尽弃了。”
两人于是在山溪边停了下来,童宣从马褡子里拿出火折子、炒锅、盐巴和佐料,生了一堆火,支上锅烧水,让林媛看着,待水开了给囡囡冲米粉喝。
“我去看看找点吃的。”
从家里带出来的食材都丢在马车上了,重玲更是连人带车不知所踪,如今除了给囡囡吃的米粉,两人身上并无任何充饥之物,想要裹腹,必须现去寻食。
童宣说着,把马牵去饮水,然后给它们拴在旁边的草地上吃草,在山溪边和附近山林中转了一圈,运气不错,叉到了两条鱼,捉到一只山鸡。
鱼拿来烧汤,山鸡烤起来。
囡囡吃饱后便睡了,林媛想着,连日赶路,这孩子一声都没哭过,若是一般的婴儿,绝不会这样懂事,便想试试孩子现在肯不肯自己睡,谁知刚将孩子放到地上,孩子便“哇”一声哭了起来。
林媛,“……”
童宣正忙着往火堆上添树枝,听到孩子的哭声,心里一惊,现在她已认定孩子内里住着的是大小姐,孩子这些天都不曾哭过,今晚竟然哭了,是不是预示着危险正在逼近,连大小姐都绝望了?转过身去看,林媛一脸心疼,“不哭不哭,抱着睡抱着睡,不哭了。”孩子委屈地抽泣了一会,便即睡了,林媛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童宣笑了笑。
童宣,“……”
鱼汤烧好,山鸡也烤好了,童宣从林媛怀里接过囡囡,别看小小一只,抱久了也吃不消,所以她要跟林媛换着抱,以防林媛累坏了。
到底是娇养惯了,没吃过苦,喝了鱼汤,吃了大半只烤鸡,胃里是饱饱的了,但在马背上颠了几天疼的麻木的身体,这会也缓过来了,浑身又酸又疼,似散了架,躺在草铺上,人就动不了了,也不想动,但偏偏有洁癖,忍了几日已经不能再忍,想洗澡换身干净衣裳。
童宣收拾了碗筷,开始烧水,“身上脏的受不了吧?一会帮你擦擦。”
林媛对着星空笑了,童儿太了解她了。
她已经动不了了,她的童儿却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不知疲倦地忙碌,童儿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谜,不知哪一日才能解开……
童宣烧好水,发现林媛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怀里的囡囡也在睡,而且放不下来,只好用布带,把小小只背在身后,腾出手来,坐在地上,将林媛上半身抱起,褪去衣裳,无法面对那诱人的春光,也怕会冷到,便用长衫盖在林媛身上,自脖颈而下,掀开来,擦好,再盖上,擦下一处。
擦到胸部的时候,林媛醒了,睁开双眼,盯着童宣的小脸看。
童宣小脸上火辣辣地烧开了,“……你偷看我。”
林媛,“……是你偷看我才对。”
童宣,“我、我才没有,我、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是么”,林媛掀开了身上的长衫,“这样才叫光明正大。”
童宣的手正停在林媛的胸口,如果是动态,是很轻柔的擦拭,可是静止的时候就显的暧昧多了。
童宣,“……”红着小脸,视线天涯海角到处躲闪。
林媛把衣服盖上,“好冷……”
“……那、那我擦快点”童宣收回视线,停止的手又动了起来,擦完上半身,将林媛放下,蹲着走了两步,开始擦下半身,看到林媛臀部皮肤磨破了一大片,大腿内侧的皮肤呈现深红色,明显的红肿,一颗小心脏不由揪在了一起,一阵一阵地抽疼,发狠地道,“明天不走小路了,去集市上看看,找一辆马车,还是坐马车吧。”
林媛,“骑马是辛苦了些,但总归安全,现在有人烟的地方就有秦王的眼线,去集市无异送命。”
童宣何尝不知,但还是扁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喔”了一声。
山上昼夜温差很大,山风一吹,便有冬日的凉意,童宣给林媛擦完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火堆移开,铺上干草,把林媛抱到新铺的干草上,把囡囡放到林媛怀里,然后从唯数不多的行礼中拿出仅有的一张毛毯,给两人盖上,自己也洗了下,在林媛身旁躺下。
虽然又累又乏,但童宣却不敢闭眼,生怕自己会睡着,不说四处都是追兵,深山之中本来就有不可预测的危险,野兽、毒虫的出没,天气的突变等等,需要时刻警惕,是以一夜几乎就没合眼,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打了一会盹,便起来在附近觅食,采了些蘑菇和竹笋,叉了几尾鱼,蘑菇和竹笋烧汤,鱼用来烤,凑和着算一顿饭。
到云落山的这日,童宣感觉尾骨都颠的裂开了,下了马一迈步便锥心地疼,林媛就更不用说了,因为怕童宣心疼,极力地掩饰着,不让痛苦在脸上表现出来。
值得欣慰的是,囡囡小小婴儿一只,一路跟着大人风餐露宿,也没有生病,吃饱了,一脸满足的笑,说不出地可爱。
“依我看,不如先在云落山安脚,等‘无名山’有着落了再搬过去。”
因为不知道山名,林媛干脆管那座山叫无名山。
童宣也是这么想的。当初从山上下来,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云落山,虽然不排除迷失方向走了重复的路,但无名山离云落山尚有一段距离这点是可以肯定的,而且在常年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并无前人留下的山路可走,只能拂草寻路徒步登山,而现在两人的情况,根本就没有体力继续征程,只能先安顿下来,缓一段时间,熟悉了附近的山脉,找到了那座山,再搬过去。
因为要住上一段时间,当然要有遮身之处,童宣选在半山腰一座竹林中的开阔地段,砍下竹子,简单地搭了一座竹屋,在屋内支了一张竹床,又做了一张竹桌,几只竹椅,生活起居所需的家具都一一备齐,然后将所剩不多的行礼安顿在屋子里,屋前竹篱围起一座小园子,一个简陋的小家便建成了。
令人烦恼的是铺盖和被褥,现在盖的就只有一张毛毯,童宣想来想去,没有办法,暂时只能在床上铺上厚厚的干草将就。
林媛倒是乐观,“等猎到山兽,将皮剥了晒干,铺的盖的就都有了。”
“嗯,”童宣点头,“暂时委屈你一下”,顿了顿,“现在就发愁囡囡的米粉吃完了怎么办?现种稻子也来不及。”
“重玲过段时间一定会找过来吧?就算重玲不来,也可以用兽奶代替,不过这山里有没有正在哺乳期的母兽可就不一定了。”
“……嗯。”
“实在不行,就喂肉汤好了,虽然囡囡这么小,胃肠很脆弱,还没有牙萌出,不会咀嚼,吃了东西很难消化,但可以把肉熬的烂烂的喂给她吃不是?”
“……是。”
童宣头一次发现林媛原来这么会当妈妈,有林媛在,囡囡完全用不着自己操心。
休息了几天,养好了身上长时间骑马造成的擦伤,童宣和林媛便开始着手制造工具打猎了。
所谓工具,也就只有弓箭。
林媛提供制作原理,由童宣动手做,用了一天时间,做好了一张弓和一筒箭,林媛试着射了几支之后,满意地道,“不错用。”
第二天,童宣背着囡囡,手里拿着当初下山时就一直带在身边的“擀面杖”,林媛背着箭筒,挽着弓,便出发了。
在附近的山中转悠了半天,哺乳期的母兽并没有发现,倒是猎到了一只野猪,采了一大竹筐松茸,也算收获颇丰。
山中物产和野兽种类极为丰富,一连几日出猎,每次都有收获,吃饱饭完全不是问题,随着兽皮的增加,床上的铺盖也渐渐齐全了,晚间降温又遇上暴雨大风的恶劣天气,床上依然暖暖的。
两个大人加小小一只婴儿并肩睡在竹床上,说不出的温馨,林媛侧着身,握着童宣手,两人手臂同时半拥着小囡囡,“在山上生活这段日子,我的心情比在山河村中更为平静,但愿后半生都能如此度过,你和囡囡就是我的全世界,除此我别无所求。”
而此时,启、星锁、明教、破晓以及效忠于各方的军队正在混战,整个帝国已乱成一团。
林媛的心愿注定无法实现。
次日出猎回来的路上,童宣怀里的囡囡不知怎么了,扭动着小身子可劲儿挣扎,小嘴不停地“伊伊呀呀”着。
童宣,“……囡囡你怎么啦?”
林媛警惕地看向四周,但并没有发现危险,正自沉吟,耳中忽然捕捉到了一种声音,很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是什么发出来的,“……”
童宣鼻翼扇动了两下,“媛媛,我好像闻到了火烟味?”
林媛脑中电光石火,“不好,有人放火烧山!”,下意识地转身,一条凶猛的火舌在山风的加持下已经烧到背后,忙牵起童宣手,“童儿快跑!”
可是火势越来越大,山林已变成了一片火海,林媛和童宣在奔跑中迷失了方向,也不再去管方向,跑着跑着发现前方有火舌扑来,便换一个方向,慌不择路。
“啊!”童宣抱着囡囡一脚踏空,发出一声惊呼,低头看时,脚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这绝壁是万丈深渊啊,这下要回西天老家了……
在树林和灌木生长茂密的地方,两个人牵着手根本就没法跑,不得已只能放手,虽说如此,两人的距离始终在两步之内,童宣摔下去的一刹,林媛就第一时间发现了,“童儿!”,没有任何犹豫,跟着跳了下去,伸手去抓童宣,可是虽然只差了几秒的时间,虽然童宣和囡囡近在眼前,但就是够不到,她一点都不畏惧死亡,心里此刻前所未有的恐惧,全部来自一个不能承受的事实——她够不到童宣,她要失去童宣了。
“媛媛!”童宣仰起头,向上伸出手,想要握住林媛的手,可是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就是握不到,“媛媛……前世我是怎样的人,从来没有跟你说起,你一直介意是不是?”
“我只能接受你的一个身体,可是你有两世,我接受了你这一世的身体,若是有一天,遇到另一个你,该如何接受你的身体,是我一直解不开的心结。”
……媛媛你想的好远……
世界忽然一片白炽,童宣的身体随之消失,林媛的视线中只剩下了囡囡。
还在下落的囡囡,咧着小嘴哭了起来,显然也发现童宣不见了。
“童儿!”绝望地呼唤着,眼泪落了下来,林媛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童儿……”
视线陷入彻底的黑暗,黑暗中,囡囡也不见了,哭声也随之消失。
可是林媛的意识依然清醒,万念俱灰中,远处亮起一道光,由微弱渐渐变的明亮。
光,是生命,也是希望。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