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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胳膊露出来了，然后是肩膀。仅仅是露在外面的部分，就已经比在场所有人还大。那只手简直就像起重机吊臂，或者怪手挖掘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艾虎深吸一口气，做好硬拼的准备。
“不要和它战斗，”格斯大喊，“我们快走！”作为示范，他快速奔向一旁，演示了如何绕过这个大家伙。确实，这个大半截身子还在泥里的怪物看似凶猛，实际上并不难躲。它慢得就像一只树懒。正常人只要两条腿不瘸，躲开它应该是轻松的事。
无谓的战斗没有意义，于是大家都绕开那怪物，跟着格斯狂奔。跑了一截，怪物并没追上来。艾虎回头一看，那家伙爬出来半截身子，然后就不动了，趴在地上像一尊被推倒的塑像。
“那是什么？”他问。
万事通格斯先生回答：“一种研发失败的无畏机甲。它采用特殊金属材料制造，非常结实，但有个问题——太重。没有引擎能让它轻快地动起来，核能引擎也不行。”
又是无畏机甲，加诺玛宁这家伙到底研发了多少怪物？
仿佛知道艾虎在想什么一样，格斯说：“接下来你们或许会看到更多怪物。加诺玛宁研发过很多类型的怪物。他是个……怪异的天才，在这方面很有想法。”
他说对了，接下来的路简直像个怪物展览馆。各种歪倒、扭曲的架子上，固定着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冰冷钢铁身躯。加诺玛宁真是个极具脑洞能力的天才，设计了各种外形的无畏机甲实验型。当然，它们大多是失败品。八爪章鱼形态，坦克形态……有些机甲甚至造到一半就停工了，只有半截身子。
地形很乱，根本找不到路。继续前进很危险。脚下的砂岩简直酥脆，轻轻蹭一下就有石粉往下掉。然后，大家就看到了熔岩。
地底也有山谷和河流，之前艾虎是不相信的，但现在他亲眼看到了。
穿过一道红色砂岩形成的天然拱门之后，热浪扑面而来。大地在眼前裂开，形成足有上百米宽的峡谷。在峡谷中央，一道炽烈到发白的光之河缓缓流淌。那是来自地心的熔岩，带着足以吞噬一切的热量，滚滚而来。
“真的挖穿了地底啊，挖出了岩浆，”玛丽安啧啧叹息，“这就是高贵山丘灭亡的原因？到底在挖什么呢？需要矿石和煤？就不能从外面运吗？”
“不是矿石和煤，而是因为一个梦想。”
“梦想？”
“梦想，”格斯又强调一遍，“无限的能量，无限的产能，无畏机甲的海洋。”
“这些和岩浆有什么关系呢？”
“无畏机甲的材料都是从岩浆来的，有些金属元素，外面根本找不到，只有来自地心的岩浆里才有。”
那一刻，艾虎真的有些佩服那些百多年前的老家伙们。真是敢想又敢干啊。材料不满意，就挖穿地心，从岩浆里找灵感。虽然他们最后玩脱了，但这份干大事的气魄！真是让人不得不写一个服字。
“所以，是他们造成了高贵山丘的灭亡？他们挖穿了地层，岩浆涌出，损坏了核融合炉？”
“一部分原因是这样。核融合炉停转导致了大停电。巢母失去约束，弄坏了她的控制器，源源不断地生产怪物。高贵之城的防御力量都在上层，从没想过敌人会从地底来。”
“一部分原因？”
面对艾虎的追问，格斯似乎不愿一下子讲清楚。“我们还是先赶路吧，”他推托说，“穿过死亡断层到达终点，什么都明白了。我现在费尽唇舌解释再多，你也未必能理解。”
格斯的拒绝很坚决。看起来，除非痛打他一顿，打到他肋骨全都折断，否则是掏不出什么话来的。艾虎暂时还不想这样做，于是决定停下来，看看地图。
“接下来，我们要穿过加诺玛宁的秘密实验室，”格斯介绍说，“那里非常危险，据说是专门实验某些超前武器的地方。地形变成这样，”他朝周围那些犬牙交错的岩石划了一圈，“或许有些当年的保险措施已经失灵。我建议，前进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又谨慎。而且，千万不要招惹任何会动的东西。收起你们的好奇心。”
被格斯这么一告诫，艾虎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原本按照他的脾性，看见那些巨大的无畏机甲，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看一看的。这些百年前留下来的金属巨人，虽然绝大多数已经失去了驾驶员，变成不会动的死物。但它们的设计之美……
隐约之中，艾虎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们。高大，巍峨的金属巨人，带着黑暗的光泽而来，带来死亡的气息。那似乎是很久远的一个梦，他已经记不太真切，但某个场景，他总是记忆犹新。
那是一场杀戮盛宴，断壁残垣间血流成河。数不清的尸体以各种姿势倒地。他们中有士兵也有平民；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牙牙学语的婴孩。侥幸未死的人也正在踏上这条黄泉之路。他们倒卧在血泊中，挣扎着、呻吟着。
三宅茉莉倒在那建筑的阶梯上。一根粗大的旗杆从胸口插穿，把她钉在台阶之间。她依旧紧握着那对暗金色短剑，只是剑锋已经折断。她努力仰着头，望向阶梯之上，无法闭合的双瞳里满满都是不甘。
玛丽安。波波娃被吊了起来，悬在建筑正门前。她的双脚无力地低垂，血顺着脚尖流下，一滴又一滴，溅落在阶梯顶端。
就在这时，正门轰然倒塌，身穿动力装甲的身影从尘灰中站起，平端激光步枪连续射击。下一秒钟，巨大的黑色人形机甲撞破墙壁。激光连续打在它身上，却被无形的障壁挡住，化作一团团波纹。人形机甲一拳打在动力装甲胸口，打得对方倒飞出去。它速度惊人，眼看动力装甲刚要挣扎起来，已经一脚踩下。
动力装甲里的人已经无力挣扎，扔掉了武器。附近有更多的大型机甲围上来，它们并未出手，而是恭敬地围成一圈，仿佛那黑机甲是它们的王。
这时动力装甲的头盔掉下来，露出里面的脸孔——竟然是黄春丽？她已经无力再战，以手撑地，抬头仰望着黑机甲。她的眼中满是泪水。
艾虎隐约意识到，那或许并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