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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好几天的雪,菜园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一大早林株就起床去给木屋的火盆里续火。蘑菇虽然营养不良,但是还的给它保持一定的温度,湿度,待这一茬过去,看看后面的。
万一还是不行,收集下菌种再次试验。
她提着一小筐黑乎乎的木炭,推开木屋的门,屋里很冷看来火早就熄灭了。她忙放下筐子,去外面找劈柴。
头一偏看到菜二已经在屋侧的简易棚子下用铁锯锯着木头,他一只脚在地上,一只脚踏在木凳上,做挽弓状一来一去的拉着锯子。白花花的锯末落了一地。
还真有木匠师傅的范儿,她脆生生的说:“爹,这么早啊。外面冷,拿回屋里做吧,”
自从金小光派人将一根粗壮的足足有两人怀抱的大松树运了来,还有一根小柏树,菜二打了鸡血般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对付这根上好的木头。天这么冷,他怕吵到妻女,自己在屋侧搭了个木棚,上面盖了点石绵纸。
光着手在外面干活儿一定很冷。
菜二将一只脚从高高的木凳上收了回来,跺了跺冻麻木的脚,搓了搓僵硬的双手。木匠活儿很费力气,浑身上下热乎乎的都出了汗,却是手脚冻得生疼,尤其是手都伸不直了《 。
他活动了一会儿,说:“株儿,爹不冷。金世子真是好人啊,宅心仁厚的,以后定远的百姓可算有福了。株儿啊。以后你就找个定远的婆家嫁过去,爹娘老了就去定远找你。”
说完,往手上吐了口唾液,搓了搓,细心地摸着还不太光滑的木头面,说:“好木材啊,真是好木材,你爹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木材,这纹路这木质。还别说你奶奶真是有富人、只可惜你爷爷走得早,要不然两口材也够了。”
菜二一个劲儿的感激金小光。夸着木材。一边拿过墨斗曲尺让林株帮忙划线。这根木材实在是太大太粗。光是锯成段锯成板状,就得花费很多功夫力气。菜二又不喜欢找人来帮忙,每一道工序都得自己做。
林株拿着墨斗帮他划线,很不以为然地说:“爹。你真是容易满足。就这么一段木头就把你给收买了。这可是人家用不找着的挡了路的。”
只不过是一棵拦路的老树。就这么感恩戴德,真是没见过什么。
菜二不愿意了,停下手里的活儿很严肃认真说:“株儿。爹可的说说你了。这做人啊,就得受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么好的材,这么好的板。你爹我就是不吃不喝干上一辈子也买不起。这木料是金世子给的,人家要是不给咱们随便给那个木匠店,还不卖个几百两银子?这么好的材,少有啊,至少得几十年的。”
看菜二较了真,林株吐了吐舌头,只是随口一说。,就这么上纲上线的。
你要知道那个金世子可是占了女儿便宜的。
她陪着小心说:“爹,女儿也就这么一说,这木料真的很好的,你看看这纹路,多清晰,版面多光滑啊。”
她刚才脑子里闪过同金小光的那点纠缠不清,觉得他占了那么大的便宜,给块木料给不为过,他可是富甲一方的定远侯世子。
就随口说了出来,可不能混淆爹的做人原则。
菜二这才说:“株儿,你一定要记得,知恩图报。你说你奶奶以后老了躺在这么好的棺木里,多有面子。”
是很有面子。不过这个奶奶似乎不配这么有面子的东西,隔三差五的来搜刮掠夺,将这个儿子当做了粮库提款机。真知道她前世积了什么阴德,养了这么愚孝的儿子。换了她一定让她受到教育,改变观念再说。
菜二画好了线,开始破板,林株见他脸上汗涔涔的,眼珠一转。去屋檐底下拿来几块干的劈柴,很快生着炭火。
端进木屋里拿来药锅煎药。先是给娘煎好,放在一旁,又给爹煎。
就看见菜二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已经烙好了荞面饼子,捞了几样咸菜。
她将一双关节粗壮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低头小声说:“当家的,我想,我想……。”
一句我想说了好多遍,林株有点奇怪了。爹娘一向夫唱妇随,娘一般也不太发表什么言论,也没见她说话这么吞吞吐吐的。
看了眼药锅还在咕咚,起身走到木屋外,想听听娘有什么难言之隐。
菜二停下手里的刨子,抬起头说:“株儿娘,想说什么就说,怎么了?”
他也是很奇怪。
菜二娘子声音小的蚊子似的说:“为妻是想,是想。当家的刚才说这些木材够做两口材,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娘家爹做了。他老人家也年过花甲了。”
说完深深的低下头去,似乎提了什么很难的要求。
这个好啊,林株刚才也这么想了一下,却忘了说出来。她忙说:“对啊爹。这么好的材,给姥爷也一并做了吧。”
菜二有点为难。他只知道给老人做材是当儿子的责任,从没想过要给老丈人做。可是妻子已经提出来了,断然拒绝也不忍心。况且他真不知道要不要做。
他想了想说:“给娘做完了再说。”
菜二娘子更深的低下头去,默默地站在一旁。
这个爹,怎么能这么说呢。凭什么给你娘做就理所当然,你老婆的爹做就完了再说。
谁的爹娘不是爹娘,何况娘挣的钱粮都被他的娘拿走。
林株有点气不过,说:“爹,你就给姥爷做吧,反正木料也够。这么好的材,你不给我姥爷做。难道还要给谁做?”
她说的语气有点硬,有质问的味道。
菜二菜色的脸微微一红,说:“爹再想想,也没说不做。”
没说不做,也没一口答应做呀。这个爹,总是这磨磨蹭蹭哼哼唧唧一点也不干脆,惹得娘不高兴。
她撅起嘴巴,想说有什么好想的,。
身后就传来林张氏尖利的声音:“我说老二家的,你娘家爹又不是没儿子。凭什么叫老二给做。你娘家兄弟死了么?”
随着骂声。肥胖的林张氏已经来到了木棚底下,一双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了马上瑟瑟发抖的儿媳妇。又看地上已经破开的几张木板。用手试了试,还看了看一截没有动的木头。
拍了拍手说:“老二家的,算娘没白养你。剩下的拉回家来放着。你大哥也奔五了。这么好的木材怎么能给外人。”
怎么说话的?又是咒人家兄弟又说人家是外人。还有一点当长辈的样子么?
菜二娘子气得浑身发抖。也吓得不轻。婆婆的这架势又是要发威的前兆啊。不过听她咒骂自己亲兄弟。
也忍受不了,哭着说:“娘,媳妇儿只是说了说。做不做由当家的。娘又何必咒我娘家兄弟,他又没说。”
说完嘤嘤的哭了起来。
做女儿的谁都想孝顺爹娘,娘去世得早,兄弟家孩子多,负担重,她看板材这么好,就想起了自己的爹。
谁知婆婆会来。,
林张氏反手对着她的胳膊狠狠地拧了一把,尖声骂道:“你娘家兄弟没死,他不给你爹做材,让你爹卷张席子走啊。凭什么要我儿子做。你个不下蛋的鸡,哭丧着脸给谁看啊。”
越说越不像话,还动起了手,都说人老了要积福行善,最重要的是嘴上要积德。这个林张氏怎么这么刻薄。
林株忍不住义愤填膺,本来她看在菜二的份上,已经不太跟这么老的老人计较了。平时多个心眼,只要她不太过分,也就是了。
谁让爹这么愚孝呢。
可是她竟然将爹的愚孝当应该,将娘的忍让当懦弱。
再迁就纵容。
她很快地进了木屋,将火盆上的药锅端下来,药很贵的,为这些药还要发生战争,不能浪费了。
然后走出木屋,冲着林张氏大声喊道:“这根木材是金公子赏给我家的,是因为我娘腌的咸菜好吃,才赏的。是该我娘做主的。给你做已经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了。我爹是你生的没错,。那我娘还是我姥爷生的。难不成你生了爹要吃喝,我姥爷生了我娘不用吃喝的么。都是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女。,凭什么就给你做,不能给我姥爷做呢!你也是女人,难道你进了林家就不认爹娘了吗,不能孝顺爹娘了么?”
她喊得很大声,口齿清晰流利一气呵成。
说的振振有词,听起来都在理上,她从头到尾没叫林张氏一声奶奶。
这么明显的顶撞,老娘又要闹翻天了吧?菜二吓得一张菜色脸更加绿了。他最怕娘来菜园闹腾,毕竟自己是在燕府的菜园居住,这是人家府上的地盘。,
可是女儿也不省心啊。
他很想狠狠地呵斥女儿几句,让娘心里舒服点,好好哄她回去。,可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训斥女儿什么。
她说的似乎都对,不管儿子女儿那都的爹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凭什么女儿养大了就是人家的了,不能给自己的爹做棺木。他也只有林株这么一个女人,如果她以后长大了嫁了女婿也不管自己该怎么办。
菜二娘子也惶恐的抬起头来,女儿说的话句句在理,很为她出了口气。她听女儿说话简直比戏文里的唱的还好听,这就是人常说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吧。
可是女儿这样做也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的,婆婆蛮横起来,可是无人能敌的。
她顾不得抚摸被掐疼的胳膊,恐惧的盯着林张氏肥胖的身体。打定主意如果她还像以前那样扑向女儿,她还是第一时间挡在前面。
女儿还那么弱小,如果真扑上去,压都被压扁了。
林张氏也被林株义正言辞的话震了半响,说实话,她现在面对这个死丫头还真有点怯场。她可不比儿子儿媳,厉害泼辣着呢。
她愣了好半天,才双手叉腰骂了起来:“我把你有人养没人教的没人要的赔钱货。还反了你了。你娘个不下蛋的鸡,不开花的树,要是想着她娘家爹,干脆回娘家伺候就是了。还留在我们林家干什么,浪费粮食浪费布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偏娘家,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往娘家偷了多少。”
还有脸这么说,爹娘自己一家三口赚来的钱粮都被他拿走了,姥爷家里掀不开锅都帮不上忙。
有没有良心啊。
林株真的是被气死了,她也双手叉腰,迎上前两眼瞪着林张氏说:“照你这么说,大家都生儿子不用生女儿了。生了女儿都掐死得了,反正生了女儿都是人家的。儿子以后都打光棍算了。真不明白那我太奶奶怎么让你活了下来?我告诉你,我可听人说了,儿一角女一份,不管儿子女儿,爹娘都得管。我以后就管我爹娘一辈子,如果没人愿意,我就不嫁。反正这木料是金公子赏的。要给你做就得给我姥爷做,如果给我姥爷不做,就不给你做。你有三个儿子,凭什么都得靠我爹啊。,难不成他们也没了么。”
她说的声音很大,也不好听,还说了这么多。
林张氏气的几乎翻起了白眼,她没想到林株会这么霸道,说出不给姥爷做就不给她做这样的话。
她心里还真有点害怕,这两年她也看出来了,这死丫头确实能干,比家里那几个孙子孙女都能干。自己那边十几口人,还真亏了二儿子一家三口的俸银口粮。
而且这个死丫头还同无忧公子,隔壁的金少爷,还有那她看不敢看的世子爷关系甚好。
平时骂一骂吓唬吓唬也就算了。这丫头也聪明,不太计较,。但是真的闹起来,可不是几年前。
万一她动了无忧公子,将菜园封锁起来,不让她进来。一家人就得喝西北风。
她还记得上一次就有很长时间不能进来。那个贼眉鼠眼的大宝很严肃的警告了她。现在好不容易趁着他们去了趟定远混了进来。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这件事情得给儿子偷偷施加压力。
她翻了翻白眼,双手在肥厚的大腿上狠狠的一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抹泪起来,无非是儿子不孝儿媳不孝孙女不孝。所有人都不孝。
说来说去,就说起了大儿子三儿子两家十口。
林株鼓起架势听着,听着听着也心酸起来。,
这老妇人也不容易啊。又可怜又可恨。
同这样的老人再继续再继续纠缠下去估计也没什么结果。万一将她气晕了,还的做人工呼吸,对着那种排粪般的嘴,很恶心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