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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上次太子差人千里送生日礼物的情义,徐冉想,礼尚往来,学神的生日礼物可不能马虎。得送份代表她心意的礼,最好是能让他觉得开心的那种。
然后就犯难了。想让学神开心,那可不是易事。他不怎么笑,情绪如白开水一样淡,基本没有很大起伏。仔细想想,还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骑完马,太子送她回府。徐冉想了想,觉得还是开口问吧。免得到时候送错了礼物,没讨着好反而惹他生气。“殿下,如果有个人要送您礼物,礼物随便您挑,您会想要什么?”
太子睨一眼,佯装不知:“这人是谁?为何要送孤礼物?”
徐冉卡壳半秒,而后笑嘻嘻道:“都说了是如果嘛,殿下您说说看,有什么是殿下想要的吗?”
太子:“孤想要的,一般人送不来。”
徐冉硬着头皮问:“是什么?”
“自然是一统天下。”太子瞧见她为难的神色,便知这送礼的人定是小姑娘自已。掐算日子,后日是他的生辰,她许是因为这个才问的,倒是有心了。略停顿几秒,捉弄道:“小姑娘想要将天下送给孤吗?”
她要这么牛逼早就上天了,还考什么试,徐冉心中腹诽,将头撇开,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叮地一声,有了!
太子细瞧着她的脸,“怎么不说话了?”
徐冉咧嘴笑,并未正面回应他,指指窗外:“到了。”
话音刚落,前头福东海喊:“殿下,徐府到了。”
徐冉忙忙地就要出马车,躬身正往外蹿,太子忽地一把拉住她的袖角。
唔?
“孤正好缺个荷包,你亲手绣个荷包就行,不要别的。”
徐冉想起自己要送的,和荷包差不了多少,当即一口应下:“好的殿下!”
回了府,晚上吃饭时,一家人围着桌子,讨论着京里的闲事,大多是徐娇和萧氏在说。谈起后日太子生辰,徐娇道:“这次太子生辰,官人在宫中大摆筵席,早一月的时候,京中各家千金就开始忙着裁衣置妆了,为了让太子殿下多瞧一眼,大家也是够拼的。”
萧氏看向徐老爷:“这次宫中筵席,三品官位者可携家眷进宫参宴,不知道能带几个,要是能将冉冉她们三个都带去就好了。”
徐老爷笑:“我也想啊,要是全家都能带去最好不过,但是只准带两个,你肯定是要去的。阿丰公务在身,去不了,剩下的就是冉冉她们三个了。”
徐佳:“我不去,去了学堂还要请一天假。”
徐老爷看向徐娇和徐冉,徐娇摆手道:“襄阳郡主生病了,她进不了宫,我若撇下她进宫赴宴,她定是要伤心的。况且我答应了她,后日会去王府探她。”
徐老爷点点徐冉,“那就冉冉跟着去罢。”
吃完饭,徐冉跟徐老爷去书房,父女俩走在长廊上。徐老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徐冉扛着徐老爷的胳膊肘往肩上放扶他往前。
徐老爷先问了她今日礼训骑马之事,徐冉说起太子带她骑马,两人飞奔的感觉要多爽快又多爽快。徐老爷羡慕啊,能和殿下如此亲近,他家冉冉真是出人意料啊。这样也好,好歹圆了他的梦。
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女儿倒是替他做到了。
太子的生辰礼早就备好了,因着上次太子额外送礼给徐冉,徐老爷提点道:“冉冉,殿下那份礼,你可千万别忘了。”
徐冉拍拍胸脯,“我记着呢,待会回去就准备。”
徐老爷:“就两天不到的时间,你能准备什么?”
徐冉将马车上问学神想要什么礼物的话一说,徐老爷哎呦呦,摸摸徐冉的额头,道:“殿下雄心壮志,你怎么不回应呢?你应该这样说,‘待小的学有所成那日,定竭尽所能,为殿下一统天下之计出谋划策,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徐冉信心满满地道:“就算我不那样说,也能让殿下感受到我的决心。我可是要将天下送给殿下的人。”
徐老爷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冉冉啊,你怎么将天下送给殿下,你要真能办到,爹还当什么参知政事啊,爹直接当天王老子得了。”
徐冉下垂眼,翻了个白眼,哼一声,“爹你等着瞧好了,我后日就能办到。”
徐老爷缓过劲,撇撇嘴,“爹不信。”
徐冉:“我要做到了呢?”
徐老爷:“爹就去撞墙。”
“君子一出……”
“驷马难追!”
徐冉拍拍手,一甩头学螃蟹横着走。这墙啊,她爹是撞定了。要知道,她如今可是学神跟前首席大弟子,要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岂不丢人现眼!
晚上回了小院,徐冉让红玉和翡翠找些做荷包的锦缎,要最好的那种布料。然后开始有模有样地学做荷包。灯下挑针,她这临时抱佛腿的,也学不来什么精致活,简单粗暴地将两块布料一剪裁然后一合拢,边角全部去掉,在其中一块上面画了图案,然后用了一个钟头照着图案绣来绣去。其实也就是最简单的一针接一针,反面全是线头,也就正面能稍微入眼。
红玉和翡翠在旁边看得着急,哪有人这么绣荷包的,这么个荷包挂在身上,针脚粗糙,边角扭扭捏捏,完全拿不出手嘛。红玉忍不住道:“娘子,还是让我们来绣罢。”
徐冉绣得有滋有味,她好久没干手工活了,一上手还蛮好玩的。以前她读初中时,班上流行十字绣,女生人手一个,她跟随潮流也去买了个十字绣,是小熊维尼的图案,本来打算绣完后送给校草的,结果还没绣完,校草就转学了。然后就再没绣过了。
“这荷包是要拿来送人的,得亲手绣。”
红玉翡翠听完后就更愁了。送人啊,是送给仇人的么?没听说她家娘子和谁有仇啊。
徐冉一边绣一边哼小曲,嫌自己唱的不好听,让翡翠唱首《苏幕遮》来听。
翡翠清嗓子开始唱。江南软语,配着娇搭搭的调子,音调缓且慢,徐冉绣着绣着也开始学她的调子哼两句。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甘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唱着这热暑的曲子,听着窗外秋风缓缓自枝头滑过,落叶轻旋,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至夜晚十一点时,徐冉实在困得紧,哈欠连连,绣完最后一点图案,将荷包缝好,系上流苏,筋疲力尽地往床上一躺。
红玉事先暖好了被窝,徐冉将荷包往枕头下一放,闭上眼安心睡去。
等学神见了这荷包,肯定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夸她聪慧机灵。
十月初一这日,阳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
徐冉换上萧氏准备好的金雀纹秋白曲裾深衣,宽袍细腰,裙摆及地,长发挽髻,鬓间簪珠玉。萧氏拉着徐冉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果然是人靠衣装,素日冉冉总是穿着学堂袍裙,素面朝天的,如今这一打扮起来,竟好看得紧,跟画上的仙女似的。
换好了衣裳挽好了发髻,萧氏亲自上阵为她修眉抹口脂,细细的柳叶眉,红彤彤的小嘴唇,萧氏很是满意,拉起她手开始染花汁。
生了女儿,自是想着将女儿打扮成美人儿似的,穿什么衣服啊抹什么口脂啊,都想亲自来打理。可是家里女儿,徐佳虽已是妙龄少女,却不爱涂脂抹粉,徐娇虽喜欢漂亮时兴的衣饰,却有自己独特的品味,轻易不让人插手。就剩下冉冉能让她练练手了。
对于自己的第一次练手成果,萧氏表示很满意。牵着徐冉出门时,头高高昂起,一脸骄傲:瞧,这个小美人是我女儿。徐老爷在马车旁等着母女俩,一见徐冉,差点没认出来。
这还是他那个清汤挂面的女儿吗……
女子十三即着深衣,进宫赴宴乃是正式场合,徐冉第一次穿深衣,本是有些不适应。但在萧氏的打理下,以及红玉翡翠惊艳的,目光中,徐冉马上找回了自信。
原来她也是可以靠脸吃饭的!
徐老爷一直哎呦呦地叹,“这是谁家女儿呀,她爹娘得长得多美多俊,才生得出这么俏的姑娘呀!”
徐冉得意笑,寒碜她爹:“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徐老爷伸手捏她鼻子,徐冉往萧氏怀里躲,一边躲一边冲徐老爷喊:“爹,你再捏,我脸上的粉就蹭没了!”
萧氏一把揽过徐冉,啐徐老爷:“老爷别闹!”
徐老爷坐回去,徐冉吐吐舌,一家人开始说今日宴席的事。萧氏不放心,逮着徐冉同她说赴宴要注意的地方,徐冉胸有成竹说没问题。
不但没问题,她还懂得很呢。宫中宴会礼仪她才在刘嬷嬷那边学过的,记得滚瓜烂熟,刘嬷嬷还夸她做得好,颇有当年先皇后的风范。
说着说着,马车入了宫门,一家人下马车,随内侍到各自的席桌。三人并不坐在一起,相公们一块坐,家眷们一块坐,各府子孙一块坐。
徐冉跟着小太监往前去,因上次进过宫见昆贵妃,所以并不觉得紧张,人群中有初次进宫的,免不了紧张。身后有人喊徐冉,徐冉回头一瞧,是沈令音。
“好巧,你也来了。”
徐冉回礼,“是啊,每次都能总能碰见沈娘子。”
沈令音快速打量她一眼,颇为惊艳。她打探的同时,徐冉也在看她,抢在她前头,先一步开口:“沈娘子今日真美!”
沈令音一愣,随即夸回去,“徐娘子也美。”
美的人总是容易招人嫉妒。娘子们今日都穿得光鲜亮丽,自是想着艳冠群芳,徐冉也就罢了,毕竟她年纪小,虽然好看,但身高上差了一截,没什么竞争力。沈令音就不一样了,她拔高,瘦瘦长长的身量,水蛇腰如靥面,扎眼得很。加上沈令音的名气,完全夺人眼球。
人群中不知是谁,往前一踩,沈令音被踩住裙角,脚下没留神,径直往前摔去。
说那是迟那时快,徐冉往旁一接,正好与沈令音抱个满怀。
……女神好重……
她是后仰的,沈令音直接倒她身上,徐冉费了好大劲,才没往后跌。
“沈娘子……没事吧……”她、快撑不住了……
沈令音退后一步站稳,很快从惊吓中回过神。她先是往后面人群中扫一眼,眼神不同往常的温婉,透着几分狠戾。而后回过头,落落大方朝徐冉一鞠礼,“多谢徐娘子。”若没有徐冉及时接住她,只怕现在她会摔得满身灰。再一抬头,瞧见徐冉为了救她,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压,压得满脸通红,心中一动。
感激地又是一拜,徐冉忙地上前扶她。
唔,沈娘子的耳坠好像丢了一只……
沈令音一摸,果然只剩一只了。许是刚才摔掉的,如今要找,自是要与大队伍脱离,宴席开宴在即,万万不能耽误。沈令音想了想,索性扯下另一只耳坠。
只戴一只,还不如不戴。
徐冉沉思半秒,沈校花今日这一身,戴个耳坠会更好看。怎么说也是同班同学,得相互照应才对。徐冉没多想,取下自己的耳坠递过去,“沈娘子,不嫌弃的话,戴我的吧。”
沈令音一愣。
徐娘子是装出来的,还是原本就这般真心待人?
自她一首《绝句》名扬江南之后,朋友多得是,真心朋友却没几个。徐娘子与她素不往来,何必待她这样好?
沈令音正想着,忽地前头小太监来唤徐冉,说是有事让她过去一下。
徐冉放下耳坠就走,临走前冲沈令音轻声道:“可别再让人踩了裙角。”
沈令音怔了怔,望着手里的耳坠,拾起戴上。
大部队继续前进。
入殿的时候,兵部家的三女儿忽地觉着腰间一股刺痛,一不留神拐了脚。直直摔倒,脸朝下,正好摔到台阶上,脑门划出个大口子,血汩汩往外冒。
宫人忙地将她抬下去请太监,大家惊魂未定。
沈令音脸上是同大家一样的惊恐神情,只是在回望那被抬下去的身影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