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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5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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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久以前,或者应该说其实是不久的以前感觉却很久远的曾经,麻仓叶王曾告诉过言白,名字是最强的咒,控制了一个人的真名,就相当于操控了他的命运,所以他在知道言白真名的情况下,在十几年里都称呼自己的式神为白,叶王自己也隐藏掉麻叶童子之名,选择以麻仓叶王的名字行走于世。现在,言白更深层次地明白了叶王的意思。

    在他还是婴孩被这个世界的母亲冠以“梅林”这个名字时,他就察觉到自己的命运被编织进这个世界的命运线里,同时一股有别于以往力量的力量开始游走于他的体内。

    梅林,现实世界里是亚瑟王传说中的伟大魔法师,具有经天纬地之才,天生就有高人一筹的魔力储备。传说中他是人和梦魇的孩子,但也有说法称他的母亲是人类里的一名修女父亲则是精灵王。

    言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修女,实际上在她给了他“梅林”这个名字后,她就将他留给了他的父亲,阿瓦隆森林里的精灵王,自己则悄悄离开。

    作为精灵王子的成长是有趣又孤独的。尤其是后者,在精灵们都知道他拥有一半人类的血统之后。阿瓦隆里没有人类,只有死去的人类英雄的灵魂,其他的则是精灵和仙女,偶有梦魇闯入阿瓦隆里作乱,然而人类是无法度过环抱阿瓦隆的长河,抵到这片乐土。

    精灵和仙女们对人类没有好感,若不是有精灵王的承认,言白会在被送到阿瓦隆的第一天就被扔进阿瓦隆右边清澈的湖水里淹死。幸运的是他的父亲不仅让他活了下来,还是以精灵王子的身份。各种各样的知识经由精灵和人类英雄的教授传递给言白,他不断的学习,不断地成长,在其他人若有似无的疏远下,成为一名青年精灵。

    “殿下,陛下正在王宫中等待您。”一名精灵踩着轻盈无声的脚步走到言白面前,朝他行了一礼恭敬道。

    言白合上手里的魔法书,站起身。

    精灵抬起头,看见殿下银色的长发从肩膀一泻而下,如闪烁着银光的瀑布,从头顶树叶间隙掉落的阳光落在绿色的眼睛里,清澈的色泽几乎要流出来,除了他的耳朵不是精灵的尖耳以外,他和伟大的精灵王长相一模一样,这样神赐的容貌即使在阿瓦隆也是罕见的。

    “我知道了。”言白向传达消息的精灵道谢,转身朝宫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碰到好几只精灵,他们或是漫步在弥漫着淡淡雾气的森林里,或是围坐在厚实的落叶层上轻声交谈。这些精灵年龄不同相貌各异,相同的是当言白经过他们面前时,他们全都静止脚步,停下交谈,向他行礼。

    这片占据了阿瓦隆一大半的森林里的树木不知有多少年岁,全都笔直冲天,遮天蔽日,尽管阳光只能透过树叶间隙照进森林,里面却并不黑暗。精灵王的魔力笼罩着森林,不管白天黑夜总有浅淡的荧光混着经年不散的薄雾缓缓流淌,森林像是沉浸在一条缓缓流动的光河里,宁静朦胧,永恒不变。

    精灵王的宫殿位于森林的中心,在一株巨大的榕树下,大大小小的房间围绕榕树的主干副干而建,宫殿的最中心便是藏在榕树最粗状的树干中,而精灵王永远坐在里面的宝座上,管理着阿瓦隆的森林。言白走进去的时候,正有缥缈的歌声环绕在木质的穹顶,不可捕捉的舒缓吟唱伴随着竖琴的弹奏逐渐升高,又渐次降低。

    “你来了,我的孩子。”坐在高高宝座上的精灵王大概有几千岁了,看上去却不比言白大上多少。唯一能透露他年龄的只有他的眼睛,深邃的绿色就如同阿瓦隆森林连绵不绝的绿色穹顶,情绪波动时就是在阳光下翻滚的树叶海洋。

    现在这片海洋正处于晦暗的暴风雨时期:“有一只大胆的梦魇穿过迷雾长河,闯进了阿瓦隆,它来到湖畔,嘲笑戏弄着湖畔仙女们,我的孩子你愿意前往除去他吗?”

    言白一言不发地将手放在胸口,弯下腰行礼接受了这个任务。

    精灵王将一柄法杖交给言白,并告诉他这本该是他的成年礼物,只是命运注定现在才能交给他,他注定要用这根法杖杀死那只猖狂的魔物。

    “请小心我的孩子,梦魇并不危险,危险的是你的命运。我看见,乌云正在向你靠近,阴影试图染指你的光辉,请在杀死梦魇后速速归来。记住湖畔终归是仙女们的地方。”精灵王叮嘱道。

    言白接过那根长及他肩膀的木杖,再次向他父王行礼后毫不耽搁地就前往湖畔。

    之前说了阿瓦隆里只有三种生物,精灵,人类英雄的灵魂以及仙女。其中精灵居住在阿瓦隆森林,仙女则在湖畔,人类英雄住在湖畔和森林的交接处。除了人类英雄会在死后被喜爱他们的仙女们接来阿瓦隆,精灵和湖畔仙女都是自然生于阿瓦隆的生物,就算是亲兄弟在一些方面也会比个高低,不同种族之间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更是有所疏离。

    尽管精灵和仙女们都是天性善良的种族,但其中也不缺乏一些性格冲动的个体,偶尔两者起了冲突,造成了精灵一般不会前往湖畔,仙女通常不到森林来的现况。

    这是一般情况,特殊的就是指梦魇入侵。

    仙女们的法术在于祝福和咒诅,对上魔力强大的梦魇实在讨不了好,这个时候精灵就会站出来和仙女们联手抗敌。

    言白抵达湖畔的时候,梦魇正在戏弄一名仙女,巨大的黑色利爪像是猫玩弄老鼠一样来回拨动仙女柔弱的身躯,长满利齿的嘴里流出赫赫赫的怪笑声。其他的仙女们围住他,不敢上前又担心同伴,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还有几十米远,言白就停下了脚步。他举起木杖,开始吟唱咒语。

    危机感让梦魇停下戏弄仙女的举动,抬起头一眼看见了遥遥站在仙女们之外的精灵。他吼叫一声,被精灵耀眼的银发刺痛双眼,被他柔和的吟唱捏紧心脏,狂躁地抓起仙女朝那名讨厌的精灵扔去。

    在众仙女的惊呼中,言白当机立断停下了吟唱,改换成另一道咒语,顺利接住了倒霉的仙女。

    两人刚在地面站稳,就感觉到土地的震动,原来是梦魇紧随其后冲了过来。言白将紧紧抱住自己的仙女推开,举起法杖,念咒的速度瞬间提高了两三倍,两秒钟之后,梦魇便被包裹进了一片白光中。

    在其他仙女眼中,黑色的利爪几乎正好悬停在精灵的头顶上,下一秒就要将还在吟唱的精灵撕成两半。

    还好,还好……

    待耀眼的白光散去,梦魇已失去了踪影,只有身穿长袍,手握木杖的银发精灵面色淡然地站在原地。

    仙女们欢呼起来,冲上去围住精灵,却又被对方过盛的容貌和冷漠的气质所摄,不敢靠的太近。

    站在这样的包围圈里,四面八方的声音清楚落进言白的耳中,他听见有仙女小声的讨论他身上讨厌的人类气息。

    “是半精灵……”

    “阿瓦隆的半精灵只有他了吧。”

    “对,是精灵王的孩子……和人类女子生下的……”

    “高贵的血脉和……的结合……”

    言白微微皱眉,想起之前父亲叮嘱的话挥了一下袖袍准备离开,却不想被人拦住。

    ——是刚才被他救下的那名仙女。她容貌美丽至极,尽管由于刚才的战斗灰头土脸,头发凌乱也丝毫不减她的美丽。只要是生物就不免对好看的异性有所好感,言白也同样。他停下了脚步,静静等待仙女开口。

    仙女盯着他,脸上渐渐浮现起红晕,目光如水,柔情万千:“刚才谢谢你。”

    “不用。”言白简短地回答,同时告诉她们真正该感谢的人,“我是听从父王的命令而来。”

    仙女笑了笑,移开挡住他去路的身体,走到言白身边柔柔道:“那我就应该去当面感谢精灵王陛下了。”

    言白瞥了眼其他仙女——她们都露出吃惊的神色,盯着他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像是在奇怪她怎么能和一只半精灵站的这么近。

    他也觉得这样的距离过近了些,近到他忍不住默默往旁边站了一步,拉开和仙女的距离。然而对方似乎毫无所觉,又或是故意忽视了,紧跟着上前一步,继续保持着看上去紧贴言白的姿态,笑道:“请您带路吧。”

    言白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迈开步伐。

    随即他就深刻明白了以身相许这个词的由来不是没有理由的。被他所救的仙女一路上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她对言白的好感,先是自我介绍很久。接着这位名为爱丽丝的仙女叽叽喳喳一路,和言白聊阿瓦隆森林,聊迷雾长河,聊这里的人类英雄,聊湖畔的风光,当然聊得最多的还是刚才的那只梦魇。

    爱丽丝丝毫没有被精灵的冷淡所伤,反而越挫越勇,言白越是不理睬她,她越是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最后等到言白将她带到精灵王的宫殿外想要失礼地先行告辞时,爱丽丝直接不顾其他精灵奇怪的目光,大胆地向他表白:“刚才若不是你,我就要被梦魇抓伤了。我想,我爱上你救我的那一刻的英姿了。”

    “……多谢。”言白无言了一瞬,有礼疏远地如此回答,朝她行礼后差不多是落荒而逃。这下好了,马上阿瓦隆里不光是仙女,连精灵们都会知道他,半精灵梅林在救了一个仙女后就被对方爱上了。

    果然在爱丽丝离开后,精灵王就在一次传召了言白,再次站在充满缥缈歌声中的宫殿里,言白吃惊地发现他的父王貌似也对此表现得忧心忡忡:“我的孩子,阿瓦隆仙女的喜爱是恩赐也是灾难,我在那位离去的仙女身上看到了你命运的轨迹。”

    言白静静地倾听他舒缓的语调,轻轻回答:“父王,我知道了。”

    精灵王一眼就看穿了他对命运这个词的不以为然,叹了口气。

    不能怪言白对命运的说法嗤之以鼻,在这个世界里越是有名的魔法师或是魔法书就越喜欢把命运挂在嘴边,他们认为命运是无法违抗的,比如命运显示你在二十岁死去你就一定会在二十岁死,绝不会拖到二十一岁生日,命运显示一个国家该在某年某月灭亡,那个国家一定会在那个日期灭亡。当然魔法师们能看到命运是有限的,很少能像这些例子一般具体,更多时候就像精灵王看到的言白的命运一样,模糊不清暧昧不明,只能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至于到底是什么样不好的事情,会以怎样的形式在什么时候发生,是不能被窥见的。

    而言白一直都相信“我命由我”,与其惧怕于虚无缥缈的未来,倒不如抛开命运,将自己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无论最后结局是好是坏,都是自己做的决定,不要后悔就行。

    “孩子,你的母亲正在死亡,你去见她一面吧。”精灵王放弃单凭口舌让儿子明白命运的不可违抗,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言白一愣,母亲?这个词离他还真够遥远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听他父亲提到这个世界的母亲。

    “去吧,你的母亲正在等着你。”单从精灵王面无表情的脸上很难看出他对此事到底是难过还是无所谓,言白只好向他行礼告退。

    这是一座乳白色的修道院,正是日暮时分,庄严的钟声从院子里传出,惊起十几只驯养的鸽子。夕阳照射在修道院的院墙上,将言白的影子拉长,投影在一片黄光中的墙壁上。

    他戴着斗篷上的尖顶帽子,脸藏在阴影下,敲响修道院的木门。很快一名修女将门拉开,露出半张脸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人?”

    言白注视着她轻声道:“我是来见玛丽修女的。”

    大概之前已经被吩咐过了,听到这句话修女爽快地把门打开,放言白进去,在领着他往屋子里走去时还告诉他:“玛丽修女快不行了,如果你真的是她的孩子,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眼角的余光中,修女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脸上只有怜悯和同情,没有丝毫的歧视。

    不过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越走进玛丽修女的房间,路上遇见的修女修士就越少,直到站在房间的门口时,言白打量着右手边走廊外杂草丛生的院子,和面前破败不堪的木门内心陡然窜起一阵不知名的怒火。

    这算是母子连心吗?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心想,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在看到床上躺着的女人时,他直接把帽子拉下,银色的长发瞬间散开落在肩膀上。

    听到门被拉开,床上的人慢慢将头转过来,在这个秋风渐起,气温骤降的深秋,她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毯子下的身体不注意就会被忽略过去,以为床上没有人。露出的脸苍老,干瘪,布满皱纹,精灵王的外表看上去是个三十岁的青年男子,而这个女人看上去足足比他大了几十岁。

    女人的目光很呆滞,缓缓从锁上门的修女移到言白身上,顿时停住。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原本浑浊的视线也变得清澈起来,她蠕动干燥起皮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言白快步走上前,握住女人从毯子伸出举起的手,单膝跪在她面前。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她的模样,也不曾想象出这个世界的母亲到底是丑是美,现在乍见之下,却只觉她无与伦比的美丽温柔。他身上一半的血液都来自这个女人,而她现在躺在这间昏暗窄小阴冷的房间里正在死去。

    言白握紧手心里的手,轻轻喊道:“母亲。”

    女人微笑起来,嘴巴抖索起来,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气音:“我的……孩子……”

    清明的光线在她的眼里转瞬即逝,在她呢喃出孩子后又重回混沌,只有泪水聚集在那双凹陷下去的眼眶里。很快一滴眼泪从眼角滑出,顺着微微下陷的太阳穴落进稀疏的花白发鬓中。

    “我的……孩子……”女人喃喃着重复了一句,最后深望了一眼言白,闭上了眼睛。眼泪源源不断留下,她却渐渐停止了呼吸。

    在女人呼吸静止的一瞬间,言白甚至有种自己也随之停止了呼吸的错觉。

    不,这不是错觉,他的确屏住了呼吸,直到惊觉回神后,才大口大口开始呼吸。

    身后的修女开始念起祷告词,低低的声音中,言白握紧正在失去温度的手平静道:“我想带她走。”

    听到这句话,修女立刻停下了祷告,她走到窗边焦急地低声道:“不,你不能。”

    “我是她的儿子为什么不能?”至少,她生前不能进入阿瓦隆,死后让她长眠于他父王的领地里。

    “其他人都不能确定她真的有个孩子。要知道她是修女,”年轻修女飞快道,“你也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死后还被人辱骂吧。”

    修女*,在这个年代何止是被人辱骂这么简单,更何况……

    “更何况……有传言说,她和一只梦魇交欢生下孩子,若是被镇上的人知道你真的存在,她……”年轻的修女不敢想象那种后果,只能拼命劝说言白,希望他能打消这样不考虑后果的念头。

    的确是不考虑后果。激动的情绪褪下,言白冷静下来,顺着年轻修女的说法想下去,沉默了很久,很久后他轻声说:“我知道了……就让她死后依旧被主的荣耀笼罩吧。”

    年轻修女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双手合拢抱在胸前唱了一声:“阿门。”

    看得出来她和言白母亲的关系很好,至少在知道言白母亲的确违背了将自己的身心献给上帝的旨意后依旧愿意帮助言白和他母亲见面。然而她也依旧惧怕言白,不是惧怕他身上看上去价格不菲的斗篷,也不是惧怕他超于常人的容貌,而是惧怕他的血统。

    她并没有被告知言白父亲的身份,直接将传言当真,以为言白是梦魇的后代,一只半梦魇,就算有一半人类的血统也是让人害怕的存在。

    看出她竭力隐藏的害怕,言白索性离开了修道院,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让后者以为他已经离开。实际上他躲藏在树后亲眼看着母亲棺材被埋葬,感觉到了久违的心痛,作为她的孩子,他竟然不能正大光明地在众人面前埋葬她,这简直是荒谬到可笑。

    “这次你怎么对这一世界的母亲这么上心?”心魔站在他身后,倾身懒洋洋地在耳边悄声发问,现在他已有言白全部的记忆,自然看到他作为沃德·伊芙斯时对父母俱亡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