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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荣耀的身份后,杨玉环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怕黑,怕死,怕聚散无常。
她更怕寂寞。
寂寞时的她,总会回忆起往事,往事越甜蜜,回忆越痛苦。
尤其是当她痴信了多年的海誓山盟,一朝发觉竟只是海市蜃楼时,她的信念,她的坚持,越想越觉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她的愚蠢无知,笑她的痴心错付。
此时此夜难为情,唯有杜康慰流年。
月高,灯下,美人微醺,樱唇张合,幽香中平添几许天生的媚态。
顾青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暗暗咬了咬舌尖。
这是阿姐,是亲人,不是自己的女人。
顾青暗暗警醒自己,宁可禽兽不如,也不能跨越底线,必须坚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阿姐若已醉,不如歇息去吧,若还未尽兴,我叫几个丫鬟进来服侍你。”顾青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开。
“站住,当我是洪水猛兽么?跑那么快作甚,过来陪我饮几杯。”杨玉环唤道。
顾青站住,没敢转身。
微醺的杨玉环愈显媚态,华夏上下五千年,只有四个女人才配称为“美人”,杨玉环便是其中之一,微醺后的她,更是绝色倾城,令人难以把持,顾青也没信心挑战自己的定力。
杨玉环噗嗤一笑,抬手取过一只酒盏,执壶斟满酒,道:“过来,坐下,口口声声叫我阿姐,陪阿姐饮杯酒都不愿意,你偏就那么忙么?”
顾青只好转身,坐在她身旁,默默地端杯。
“委屈阿姐住在陋宅里,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对丫鬟说……”顾青端着杯干巴巴地道。
杨玉环又噗嗤一声,嗔道:“这些客气话你说过无数遍了,我都听腻了,你还说不腻吗?”
顾青咧嘴挤出一丝笑意道:“我也说腻了,怕阿姐记性不好,难免多啰嗦几句。”
杨玉环幽幽叹道:“如今这世上,我仅只剩你这一个亲人了,不会与你客气的,不管欠了你多少,今生终归已还不清了。”
顾青急忙道:“阿姐不欠我,若非与阿姐相识,便没有我顾青的今天。”
“我更庆幸认识了你,真的,这辈子我唯一庆幸的是当年在蜀州召你来见,冥冥中已有天意注定,当年无意中结了一段善因,在我逢临绝境时收获了善果,若没有这段因果,如今的我,已化作一捧黄土。”
杨玉环说着忽然落下泪来,端杯的手也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顾青温声劝道:“阿姐,过去的事我们都不提了,你不是说过,那些已是前世之事吗?今生你叫杨玉环,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唯一值得炫耀的是,你有个阿弟混得还算不错,能为你遮风挡雨。”
杨玉环点点头,默默擦干了泪,展颜一笑:“是的,幸好我还有个阿弟。”
端杯与顾青同饮,杨玉环忽然道:“你已二十四岁了吧?如此年轻便已权倾天下,真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阿弟,我是宫闱里出来的人,深知朝堂与宫闱一样凶险,往后你做人做事当须谨慎,如今的你,已令君臣非常忌惮不安了。”
顾青哂然笑道:“无妨,我会让他们继续忌惮下去,但拿我无可奈何,阿姐,开元盛世二十余年,天宝年开始,天下已现乱象,太平盛世的日子百姓们还没过够呢,我此生要做的便是恢复盛世,让天下人过上好日子。权倾天下只是手段,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并无擅权恋栈之心。”
杨玉环眼泛异彩,忽然笑道:“有志向的男儿看起来特别顺眼,就连你这不高兴的模样都多了几分喜庆呢。”
顾青一呆,眼睛飞快眨了几下。
这……算不算被调戏了?
“阿姐,呵呵,饮酒,饮酒。”顾青尴尬地端杯饮尽。
杨玉环也陪着饮了一杯,温酒入喉,她的脸颊泛起的晕红更深了几分,看起来娇艳欲滴,愈发迷人。
右手托着腮,杨玉环盯着他的脸,忽然问道:“二十多岁还未成亲,风流债倒是不少,除了思思姑娘和那位欲剪还乱的万春公主,还有两位张家闺秀,你将来打算娶谁为正妻?”
顾青毫不思索地道:“娶张怀玉。”
杨玉环挑起黛眉,笑道:“那位张家姑娘有何特别之处,令你如此念念不忘?”
“世上男子有负心薄幸的,也有重情重义的,怀玉与我相识于微末,我能走到今日,离不开她背后不求回报的支持相助,但凡稍有几分良心,就不能在飞黄腾达之后弃她于不顾,若非与她聚少离多,我早已与她成亲了。”顾青叹道。
杨玉环仿佛被勾起了伤心往事,黯然道:“负心薄幸之人见得多,重情重义能有几人?你喜欢张家姑娘便是这些原因么?”
“灵魂相契之侣,纵是无言无声,亦胜过千言万语,她或许是世上唯一能完全懂我的女子,我的一个眼神她都能清楚地知道我在想什么,这样的女人若不娶回家当正妻,何异于丢了三魂七魄?”
杨玉环叹道:“真羡慕你,能遇到这样的女子,顾青,好好珍惜她,莫伤她的心,你们若能白头偕老,一生必然无怨无憾。”
又饮尽一杯,杨玉环执壶欲斟,发现酒壶已空。
“阿弟,我还没尽兴呢,快叫下人拿酒来……”杨玉环醉态可掬,竟拽着顾青的胳膊来回摇晃撒娇,小女儿之娇憨之态更添风韵。
顾青心旌摇荡,刹那间有些意乱情迷。
努力平复了心跳,克制住体内的兽性。
这是亲人,不是自己的女人,不要当禽兽,不要当禽兽……
“来人,拿酒来!”顾青扭头朝屋外喊道。
丫鬟战战兢兢捧了一大坛酒进来,仿佛察觉到屋内暧昧古怪的气氛,放下酒坛后急忙离开。
杨玉环身躯摇摇晃晃,显然已有七八分醉意了。
人一旦有了七八分醉意,喝下的酒基本就没有味觉了,反而会越喝越多。
杨玉环端杯又饮了一大口,掩嘴小小地打了个酒嗝儿,俏脸通红媚眼如丝盯着顾青,含糊地道:“阿弟,娶了张家姑娘后,也要好好待你另外几个女人,她们都钟情于你,都是好姑娘……思思也是好姑娘,睫儿也是好姑娘,莫辜负了她们……”
说话已有些语无伦次,顾青听懂了,也默默地端杯饮尽。
他当然知道她们都是好姑娘,此生要做的事情太多太艰难,大部分时候他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回头一看,才赫然惊觉自己已欠下了如此多的情债,每一个都是欲舍而难舍。
但愿做过这些大事后,自己能安定下来,余生还很长,仍有时间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厢房内,二人各怀心思,却都沉默下来,一边默默饮酒,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最后,杨玉环醉倒趴在桌上沉沉睡去,而顾青也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醉了。
…………
第二天一早。
顾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床榻很香很软,如坠云雾之中。
忍着剧烈的头痛,顾青刚准备坐起来,却惊觉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一个软玉温香的美人。
美人露着雪白的香肩,只穿了一件红色的束胸里衣,触目一片白皙丰满,颤巍巍兮呼之欲出。
这个玩笑开大了!
昨晚自己干了什么?还是说,她对我干了什么?
顾青发现自己的贞操还在,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正要悄悄抽手而出,杨玉环却恰在此时醒了过来,嘤咛睁开眼,巧得像三流狗血电视剧。
睡醒的美人仍处于懵然状态,美眸睁开第一眼便看到了身旁的顾青,杨玉环似乎仍没反应过来,又眨了眨眼
杨玉环杏眼圆睁,此时的她终于完全清醒了,垂头看看自己仅着束胸里衣露出一大片肌肤,又看了看只穿着白色里衣的顾青
二人木然对视,良久,杨玉环樱唇一张,刚要发出惊恐的尖叫,顾青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在她脱口尖叫之前捂住了她的嘴,于是尖叫变成了“呜呜呜”。
“阿姐,一切都是误会,是误会!”顾青气急败坏道:“不知怎么解释,但,真的是误会!我们什么都没干!”
杨玉环也冷静下来,任由他捂着自己的嘴,眼神清冷地看着他。
顾青叹道:“阿姐,不管怎么说,此时不该有动静,否则外面的丫鬟闯进来,可就真说不清了。”
杨玉环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他放开捂着自己的手。
顾青小心地缓缓挪开手,见她没有尖叫的打算,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杨玉环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顺便一脚将顾青踹下了床。
顾青应声而出,非常狼狈且慌乱地穿衣,穿戴过后,终于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见杨玉环将自己头脸都蒙在被子里,顾青不由苦笑叹道:“阿姐,昨晚咱们都醉了,我真没有……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见杨玉环仍蒙在被子里不出声,顾青忐忑地道:“咱们都是成年人,该有的常识都懂吧?若是咱俩昨夜干了什么,身体某些地方终归会有知觉的,或者说,呃,会有某种余韵……”
杨玉环羞愤欲绝,蒙着被子含糊地道:“你莫说了,快出去!”
顾青狼狈地答应了,正要转身开门离去,杨玉环忽然掀开被子,露出头脸,道:“慢着!”
顾青站住,转身。
杨玉环脸蛋通红,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又恨又气地瞪着他,良久,杨玉环道:“我的衣裳……是你昨夜脱的吗?”
顾青断然正色道:“我不是那种人!”
杨玉环又气又羞,又想笑,瞪着他道:“屋里只有你和我,不是你脱的,难道是鬼?”
顾青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道:“阿姐,昨夜你也醉了,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脱的?”
杨玉环杏眼圆睁,怒道:“你不是那种人,难道我是?”
顾青急忙道:“阿姐息怒,息怒,你当然也不知那种人。此事是桩悬案,要不……我去报官,让官府的不良帅侦缉破获此案?”
一个玉枕破空飞来,顾青眼皮一跳,再一闪,嗯,没砸到。
“滚!”杨玉环又将头蒙在被里,狠狠地吐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