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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瑜果然见到木樨、韩妈妈陪侍在王府马车外头。两人见到清瑜,异口同声唤了一声“郡主!”只是声音酸涩,都有些悲伤。
清瑜朝她们微微摆手,吴巧容已经跟着下了车,扶着清瑜往王府马车来。那宫门禁卫想上前阻止,韩妈妈已经立即上前塞了银子,低声道:“车里是嘉王妃,特来看看郡主,耽搁不了多久。”
那禁卫银两入手,也不好得罪王府。便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点了点头。
木樨撩开车帘,抱着清瑜上了车。知道王妃与郡主有许多话说,便与吴巧容便留在外头。
清瑜上了车,便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母亲。果然比起从前,母亲丰腴了许多,只是双眼晦色很重,眼色中全是着急与慌张。清瑜上前扑倒在母亲怀里,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父亲是个男子,平日虽然关心自己,却也没有那么亲近。只是母亲长宁,自从清瑜投生在这具躯壳里,便倾尽了全力照顾爱护自己。清瑜此时见到了本以为没机会见的母亲,哪里还忍得住?
长年抚着清瑜的头发,眼中也落下泪来,低声道:“乖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父亲昨日回来便不大对劲,他虽然瞒着我不说,但是我跟他那么多年夫妻,怎会看不出来?所以今天一直让人留意着宫中的动静。谁知吴姨娘突然回来,拿着你父王的信物,让陆管家偷偷帮着收拾东西,要带帘红纱碧一起去伺候你。我一听便觉得蹊跷,再三逼问,吴姨娘才吐了实情。我命苦的孩子……”
清瑜从母亲的怀抱里抬起头来,勉强笑道:“母亲不必担心。父王与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我虽是去感业寺修行,不过是皇爷爷震怒之下要出气,我做了个靶子罢了。女儿年纪小,又是个女子,这惩罚也不算重,总比让父亲承受的好。母亲千万要保重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等将来女儿回来了,家里便热闹了。”
长宁是个顶聪明的女人,若不是怀孕前后那些事损了心神,她扶助丈夫计议这些还要深刻得多。她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凶险,若不是女儿挺身而出,还不知丈夫会被怎么发落。长宁看着清瑜又爱又怜,低声道:“我实在不忍心让你去那地方受苦。难道就没别的法子?日盼夜盼等你回来,谁知这一见面又要分开……”
清瑜只能叹息。她叮嘱母亲道:“如今这样已经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吴公公已经投向父亲,他在感业寺有故旧。巴王为了拉拢父亲,也答应一路上派人好好照顾我。吴姨娘愿意陪我去,她那个泼辣性子,是决计不会吃亏的。说不定几个月就有转机也不一定。母亲怀了孩子后,一直有各种事情操劳费心,若是长此以往,怎是个了局?还是放心让我去,吃斋念佛而已,母亲天天在府里也是这么过的,我又有什么不能过的?”
长宁还想再说,外头已经响起了整齐的马蹄声。清瑜脸色一变,这么快,护军就已经整备好了?长宁知道时机紧迫,将女儿拉进怀里使劲抱了抱,低声道:“孩子你放心,我和你父王不会坐视你吃苦的。你暂时委屈一阵子,只要有机会,娘一定让你回来。”
清瑜使劲点了点头,看着母亲那张充满温柔的脸,凑上去在母亲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才挣脱母亲的怀抱,狠心拉开车帘,跳下车去。
木樨抱着个包袱,眼中含泪低声道:“这里头是些衣服鞋子,几个月不见郡主,我和银霜还有帘红纱碧就做了不少。郡主一日日长大,衣服鞋子眼看着就要淘换。也不知道做得够不够。”
清瑜心中有些感动,强颜欢笑道:“我本没打算去很久的,你可别乌鸦嘴,就做几身便够了。感业寺也是皇家宗庙,再不好也不会短了我的吃穿。只是我这一去,家里许多事情就要拜托你了。尤其是母亲的身子,你辛苦些好生看顾着。将来母亲平安生产,我回来了给你磕头也愿意。”
木樨吓了一跳,涨红了脸摇头道:“郡主,这哪里使得。本是奴婢份内事。奴婢就是睡着了,也有一只眼睛睁着,不敢丝毫放松,一定帮郡主看好王妃。”
清瑜轻轻握了握木樨的手,只笑笑也不再言语。踏踏马蹄已经到了近前。清瑜返身去看,果然见到前头那位身着皇子服饰正是巴王。巴王自从主管了兵部,便放下书生举止,一言一行都有了些行伍之风。他领着一二百精锐之士,勒马而立。巴王陈洪恒看到了长宁的马车,也略略猜到。他既有心拉拢嘉王,怎会去为难嫂子?忙下马,装作不知道,笑对清瑜道:“你们府里都把东西收拾好了吗?因是父皇发了话,我这个叔叔也不好耽搁,迟早要走,不如早点出发,早点歇宿便是。瑜儿你说呢?”
清瑜虽然看穿这位王叔的意图,但是此时还有彼此利用之处,清瑜表面上自然恭恭敬敬,点头道:“全凭三叔做主。”
巴王指着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军人道:“这是这队护军的头领,庞校尉。这一路上便是由他带着兵士们护送瑜儿。”
清瑜见那庞校尉果然脸色有些不愉,便猜到这人是受了巴王排挤。不过这人看上去孔武有力,军衔却并不高,只是个校尉,也值得巴王费心排挤?
那庞校尉有些粗豪,只对着清瑜拱了拱手道:“庞某受圣命,护送小姐去延州。”
清瑜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此人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郡主封号,才有了这般平等的对答。清瑜倒是看出这人几分刚正,有些厌弃权贵。不过以后少不得跟这个人打交道,清瑜便淡淡道:“有劳庞校尉了。”
那庞校尉没少见过高门权贵脸色,见到清瑜这么淡然,也愣了一下。只点点头,便回身上门,点齐人马,预备出发。
巴王便命人帮着清瑜将行李收拾了,巧容与帘红纱碧陪着清瑜上马车。清瑜定定看了看母亲的马车,终于只能放下万千的担心与不舍,低头上车。
马车辚辚的开在成都宽阔平整的大道上,清瑜靠在座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境。是解脱,还是不舍。是担忧,还是留恋。这几日的事情一桩接一桩,清瑜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筹谋,只能见招拆招,虽然目前没有大的危难,到底是把自己赔了进去。况且感业寺是个佛寺,清瑜因为投生的缘故,向来对佛门有些敬而远之,如今避是避不开了,只求能平平安安的等到父王救自己回来。
吴巧容见清瑜心事重重,也能感同身受。她开言劝解道:“郡主不要担心了,殿下王妃都是精细人,从前在汴京那么难熬的十几年都熬过来了,何况是现在?郡主就是担心也没有办法,不如歪着闭闭眼,这一路上还长着呢。”
帘红纱碧年纪小,也没人问她们的意愿,只知道上头怎么吩咐怎么做。此时知道要跟着郡主到感业寺去清修,两人都有些害怕。感业寺虽是皇家宗庙,传说中却有个名字唤作“活死人墓”,这起因便是本朝废止了人殉,所以历代皇帝殡天之后,凡皇帝宠幸过又无所出的后妃、宫女,都入感应寺修行。这样做虽然比起殉葬来得有人性些,却也是残酷得很。许多年华正好的红颜,一朝入寺,只能蹉跎等死。年年都有人不堪清苦无助,寻了短见求死。这感业寺的事情,在京城上等人家的府里,便常被议论,帘红纱碧从前在司徒府的时候,也没少听说。
吴巧容见到两个小丫鬟这般模样,有些生气,低声教训道:“帘红、纱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郡主一早上都没吃东西,木樨姑娘嘱咐你们带来的点心呢?还不拿出来伺候郡主进食?”
帘红纱碧闻言才想起来,忙手忙脚乱的翻出了食盒,将木樨特意准备的一些糕点取了出来,吴巧容又从壶里倒了些温茶,都递到清瑜面前。清瑜昨夜今晨这一忙乱,确实也没顾得上吃东西。如今好死不死已经上路,清瑜便真的有些饿了。她也是个坚强的人,知道往后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自己解决。可不是拿大小姐脾气的时候,清瑜便接过糕点,就着温茶,慢慢吃了。吃完,清瑜便坐直了身子,对巧容、帘红纱碧道:“从今往后,便是我们四个相依为命了。感业寺虽然不会是传说中那么可怕的地方,但也不是善地。你们都要小心谨慎些。头一桩,称呼先要改了。我如今封号被褫夺了,所以再也不要称呼我郡主,就叫大小姐吧。”
吴巧容点头道:“大小姐说得有理,咱们一路上好好商量。断不会让人捉了错处。”
马车到了南城门,便缓缓停下。前头庞校尉正与城门令交接手续。清瑜掀开窗帘,抬头看了看巍峨的城楼,这一去,不知何日再归来,别了,成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