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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风口呜呜作响,周向晚恍然听见了那天的呼啸的寒风,耳边人语模糊又清晰。
“……142个样本城市房价平均环比下跌0.296%。房价环比上涨的城市为58个,占样本数的40.8%,比6月减少61个……”
周向晚从回忆中抽身,抬眼看向坐在吴凉对面,专心听报告的男人——杜枫。
看了一眼后,立马皱着眉头转移了视线。
太他妈丑了!
丑还不知道打扮自己!
还是个恶心的渣男!
周向晚拿着笔敲了敲手心,感叹吴凉的审美真是没得救了,要多瞎才看得上这种男人,最后赔得连命都没了。
“停一下。”一道沉缓的声音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数据报告,“是0.257%。”
“啊?”投影前,正在报告的人脸上光影斑驳,一道冷汗滋溜而下。“吴总,您说什么?”
吴凉抬起眼,淡淡道:“算同环比的时候,少打了一个零。”
会议室内落针可闻,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这个……”男人抬起袖子搽了搽额头上的汗,一副恨不得自杀谢罪的表情,“吴总,是我疏忽了……”
周向晚扫了一眼,发现如果这个数据错了,接下来的数据就全作废了,如果是以前的他,非把整个部门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重新核算一遍,以及辞退责任人,”吴凉站起来,眼神冷冷,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众人一眼,大家头皮一麻,毕竟除了吴凉大家都没有发现这个低级错误。
“吴总,我们下次一定会注意,辞退会不会太……”
“这是个很严重也很容易发现的错误,他需要为这个错误负责。”吴凉说完,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简明扼要地把下礼拜每个部门的任务分配下去,“今天就到这里。”话落,吴凉起身开门出去了,他的秘书上前一步,弯腰快速拢好桌上的文件。
吴凉一共有两个秘书,一个是什么都不干的周向晚,一个是什么都要干的魏天香。
周向晚一直觉得,魏天香这人婊里婊气的,能力尚可,就是整天想着嫁入豪门这一点很烦。
魏天香抱住文件夹,一对小高跟踏的噔噔有声,摇着腰肢,屁股仿佛下一秒就要漂移,路过周向晚身边时,惊叫一声,身子一歪,正要往周向晚大腿倒来。
“啊~~~”
周向晚应对此类事件经验十分丰富,眼疾手快,一把拉过了秃头李经理,挡在身前。
“魏秘,你鞋跟太高了啊,”秃头李扶住人,眼睛往下往魏天香胸口一瞄,语重心长道:“这样容易摔跤呢,呵呵呵嘿嗯哼。”
魏天香站好,面带微笑,眼神凶恨地道了一声谢,挺胸侧望周向晚一眼,扭着腰出去了。
“唉呀……总算走了,太吓人了。”众人纷纷坐回了位置,长嘘一口气。
“这吴总,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就这种例会,非要搞得跟联合国大会似的。”
讲话人偷偷瞄了一眼周向晚,“到底是年轻人,锐气盛,他一来,整个房间都跟北极似的,解决全球变暖全指望我们吴总了哈哈哈……”
周向晚知道他们是故意给他听的。因为以往周向晚最喜欢听别人吐槽吴凉,有时候自己还要参与几句,堪称最快与周少拉近关系的技巧。
不过莫名的,周向晚现在听了却很是不爽。
一个不废话,有能力,还长得好看的领导是天使好吗?要是他是吴凉,在座这些卖资历的,能当场给他们安排退休。
“哎,吴总,”周向晚抬眼看向门外,装模作样地招招手,“你回来干嘛?”
众人弹簧似的从凳子上跳起来,脖子齐齐一扭,惊恐地盯着门框。
“哈哈哈哈哈哈,”周向晚站起来,拧着门把手,侧着半张有棱有角的脸,羽睫微动,“哟,看着地上一张张的,掉的都是谁的老脸,走前可别忘了捡回去贴好哈哈哈哈。”
众人脸色难看,面面相觑,周向晚迈开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长相这个东西,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努力,周向晚那张中俄混血神颜在杀马特时期的颜值就已经很能打了,现在审美回归大众,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头,浑身都是人民币的味道,分分钟能c位出道。
故而,从会议室到办公室,狭窄的过道,周向晚硬是走出了戛纳红毯和搞笑台湾言情剧的混搭风格。
先是少女们捂嘴尖叫,眼冒红心。
“啊,是周少,他又回来了!”
“太好看了吧,非主流的时候已经够帅了,现在正经起来,啊啊啊,要命了,那两米的腿啊,我想当他的腿部挂件!!!”
“是和吴总的情侣装吗?卧槽,配我一脸,我就知道他们上次打架是相爱相杀。今天有人拍到他们同框吗?扶我起来,凉粥cp老娘磕到头掉!我永远是凉粥的无头骑士!”
“拔刀吧,粥凉不可逆!高冷禁欲人/妻受和狂犬病前人渣后跪舔攻最好吃了!”
周向晚心道:“都在说什么有的没的?和以前不一样啊?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少女的欢呼!”
接下来,是少女们的花式碰瓷。
实习生路过周向晚身边时,一声惊叫,假装摔倒,文件撒了一地,白纸如雪花漫天席卷。
周向晚灵活躲避。
小秘书端着水,手不小心一抖,水花朝着周向晚胸口袭来。
周向晚灵活躲避。
钱盟凑上来,露出厚朴的笑容,想约周向晚一起喝酒泡吧撩妹。
周向晚一脸嫌弃,灵活躲避。
就这样,周向晚灵活地回到了办公室,整理完会议记录,敲响了吴凉的门。
他敲了三下,没等人回答,就开门进去了。
阳光洒在红木地板上,桌上井然有序,东西摆放极为对称,没有任何一样多余的东西,吴凉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东西,光照在他的侧脸,细细的绒毛散着朦胧的微光。
“放着吧,辛苦了。”吴凉抬头,礼貌道。
周向晚眼睛尖,一下就看见了被吴凉高高放在柜子角落的云南白药,孤孤单单,一副被打入冷宫的样子,他吸了吸鼻子,没闻见药味。
周向晚伸手将罐子拿了下来,摇了摇,道:“吴总不要的话,就扔掉嘛。”
吴凉眉头一跳,便见周向晚将罐子高高抛起,他一惊,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微微瞪大了眼。
周向晚一看,察觉出吴凉竟是十分忌惮这个罐子,再联合他之前种种反应,周向晚想不明白也难了。
周向晚扭开盖子,一步步走近吴凉,道:“我来帮你喷一下吧,吴总,把上衣脱了。”
吴凉退了一步,沉声道:“周向晚,我说,我已经好了。”
周向晚以前遛狗时,常常会遇见一只野猫,它明明怕哈哈怕得不要不要的,却兀自强装镇定,瞪眼弓背竖尾巴,坚持不动,直到哈哈嗷嗷呜呜一个猛冲,它才会炸着毛弹开。
就像吴凉。
周向晚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吴凉这人那么好玩?
“你倒是越来越精了。”周向晚故作遗憾,“这含春半步骚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可惜。”
“什么含春半步骚?”吴凉不动声色地藏了一本厚厚的文件夹在身后。
周向晚步步紧逼,吴凉几乎退到了墙角。
“烈性催/情喷雾嘛,”周向晚笑嘻嘻地对着吴凉脸滋滋滋好一顿猛喷,“据说一闻就变骚。吴总,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吴凉在气体喷出的瞬间就屏住了呼吸,额角青筋被气得直突突,他在铺天盖地辣眼睛的气味中闭着眼睛偏过脸,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存在周向晚这么无聊的人?!
那一刻,两人周围微小的尘埃和水雾吸饱了阳光,像浮在空气中一层朦胧金纱。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周向晚伸出右手,手掌靠近雪白的墙壁,陷入壁咚的剧本不可自拔。
吴凉如一个矫健的乒乓选手,反手挥出文件夹,起手果断,动作流畅。
啪!声浪震荡,金雾如烟散开,文件夹狠狠地扇中了周向晚的脸。
吴凉本想将不明气体往周向晚脸上扇,但他万万没想到,周向晚会往他面前凑。吴凉愣了一下后,觉得这声音真是大快人心,令人通体舒畅,所谓债多不愁,破罐破摔,吴凉没多想,瞬息之间,正手又是一抽。
啪!
周向晚差点原地被抽成旋风小陀螺。
“哎,不是,你又打我脸?还打两次?!”周向晚捧着火辣辣的脸,不可置信,“你看不出来我在开玩笑吗?”
吴凉强硬道:“……看不出来。周向晚,不管你在计划什么,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工作。有什么恩怨,我们下班解决。”
周向晚细细端详着吴凉的脸色,只见他面色严肃,眼神凛然,喉结却时不时上下滑动,一双黑玉般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周向晚,像是在防备他突然发难。
就像那只猫。
灵魂三十五岁的周向晚依然是猪狗不如的臭脾气,只是学会了装模作样罢了。按平常,此事绝不可能轻易揭过,但奇怪的是,此时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自我反省了一番——之前说好了不闹他的,可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
“好,”周向晚微笑,“下班后别走,我请你吃饭。”
吴凉顿觉不好,周向晚之前作弄他的走马灯又开始在眼前骨碌碌滚了起来。
刚见面时,周向晚和他的关系还没那么僵,周向晚说请他吃饭,吴凉以为只是普通级别的应酬,结果到了之后,房间里群魔乱舞,乌烟瘴气,周向晚搂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身酒气踉跄而过,邀请他一起threeway。
吴凉心说脑子有坑才跟你出去吃饭。
周向晚浑然不知,理了理领带,愉快地走了。
出门遇上钱盟,钱盟大呼小叫:“周少,你脸怎么这么红?眼眶也是,还有你身上什么味儿啊?换香水啦?什么香水啊怪冲的一股药味?”
周向晚红着一张被抽得火辣辣的脸,看起来十分娇羞,随口说道:“不是,这是含春半步骚的味道。”
钱盟:“???”
不到一个小时,周向晚脸红腿软,一脸餍足地从吴凉办公室出来的消息在公司不正经灌水群逐渐流传,逐渐滚滚如大江。
信息时代,手机嗡嗡作响,八卦传得比什么都快——到底是谁潜了谁?
准备午睡的吴凉辗转难眠:“……”
正在喝水的魏天香:“……噗!咳咳不是!不可能!我不相信!”
杜枫眼神复杂:“……周向晚在打什么主意,我得给吴凉打个电话……”
只有周向晚,身边围着一圈叽叽喳喳的翘屁嫩男造型师,两耳不闻微信群,一心捧着冰袋给脸消肿,认认真真地……琢磨起晚上吃饭该穿什么衣服。
周向晚喜欢收集漂亮衣服,不论性别,不论国别,男装女装俄服汉服和服等等只要好看他都要买买买,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至少堆满了三个别墅。而且他还对换装游戏情有独钟,小时候没什么朋友,他一个人站在镜子前一套一套换下来,能美滋滋地和自己玩一整天。不过后来他的地位越来越高,负担重得几乎是在刀尖上赚钱,也没有空拾掇自己了,一般都是造型师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这次人生重来一次,连带着奇迹晚晚之魂也跟着全面苏醒。
就这么着一天下来,等周孔雀拾掇好自己,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