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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游很后悔,现在整个人就是,非常后悔。
她拉江危楼跳下来时想法很简单:你想让我死,那你跟我一起死。
但是,问题是,他们现在没死,似乎还无意闯入了某个秘境中。
秘境里天色阴翳,是一片走不出的深林,灵气四溢,滋养得其中妖物愈发难对付。两人落入秘境中本就带了一身伤,一路斩妖斩了半个时辰才找到一处暂且安全的木屋。
木屋内倒是有过人居住的痕迹,这是厚厚的灰尘告诉他们,这里已经很没有人来过。
江危楼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脸苍白得毫无血色,黑色的眸愈发沉郁,平日的淡笑如今也有些勉强。
两人自落下后未曾说一句话。
江危楼忙着打怪。
随之游忙着找补。
拉人下水殉葬,结果都没死成,这是否有点……
好在江危楼先说话了,他施了个咒清洁了下这木屋,将她扶上了床,“你先休息下,我去外面运转打坐一下,便回来替你疗伤。”
他并没有提随之游拉他下来这事。
随之游便也没提,躺上去美美睡下了,此前他们搜查密林就搜了一个通宵,她属实顶不住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窄小的木屋里空无一人,只有床头的火符箓灼灼燃烧。
她揉了下眼睛,查了查自己的内息,伤已经好了大半。本就是刻意不治疗,这会儿睡一觉便自发调理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江危楼打坐间隙也回来为她疗了伤。
随之游下床离开了木屋,打算洗把脸。
到了木屋后的林子边,却见江危楼坐在溪边打坐,身上散发着淡淡金光,看不懂的金色符文文字围绕着他。
天机纵横不愧是极少人才能修的道,看着运功的特效就知道,是ssr。
“啪嗒——”
水浪拍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随之游一看,两只鱼突然从溪水里一跃飞到她脚下,如今正在费劲扑腾着。
江危楼没有睁眼,还在运功,“随师妹如果饿了,可以用它们充饥。”
随之游:“你这算不算杀生?”
天机纵横因为堪天命本就耗费更多寿元功德,各种经书中都讲述过,修此道之人更注重修德修心。
江危楼笑吟吟,“它们寿元将近,如果能为人果腹,想必也是一番功德。”
随之游:“……也有道理。”
一刻钟后,篝火上已经竖好,两人面对篝火而坐,一把剑上串着两只烤鱼。
随之游百无聊赖地支着脸,转了下剑,“好像还得等会儿,里面没熟。”
江危楼“嗯”了声,又说:“随师妹不是剑修么?为何对自己的本命器如此随意?”
“这不是我的本命剑,我也没有本命剑。”随之游挠了挠头,认真道:“我除了一样宝贝外没有任何本命器。”
江危楼倒是第一次见如此寒酸之人,“是什么?”
随之游:“是你。”
江危楼:“……”
随之游:“宝贝,你怎么不说话了?”
江危楼:“……”
随之游露出了邪魅的笑意,肆无忌惮地贴上了江危楼,肩膀撞了下他。
她道:“你越不说话,我越兴奋。”
带有馨香的温度陡然侵袭江危楼,让他下意识蹙了下眉头,感到有些奇怪。他调息几秒,便微笑着道:“随师妹对自己的宝贝倒是很随意,连坠高崖也不忘带着。”
随之游:“……”
她清了下嗓子,移开视线,“你对我太绝情了,我受不了啊,我也只是个满怀爱意的少女。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的心也会痛。”
江危楼笑得虚伪,眸中是几分淡淡的落寞,“随师妹眼中,我竟是如此绝情之人么?”
随之游:“……”
你还跟我在这里装上了是吧?
她没忍住开始翻旧账,“先不说吃饭你让我付钱,就说方才坠崖的时候,你干什么松手?”
江危楼顿了下,才解释道:“我思考过,你当时受伤严重,我也无法为你疗愈。既然如此,便遂你的意比较好。”
言下之意便是,她人都要死了,说什么是什么呗。
随之游:“……”
她愤愤地转了下剑,让鱼翻面。
江危楼也没再说话,静静看着那两条内里仍透着红,但外皮已经靠得漆黑的鱼。
随之游见他神情专注,便又道:“可能还得再烤一会儿,你很想吃吗?”
江危楼道:“不用,我在念经超度它们。”
随之游:“大菩萨,你至于吗?杀两条鱼而已。”
江危楼:“非也,只是觉得,它们牺牲自我让人果腹,但白牺牲了。”
随之游:“……”
她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在阴阳怪气?”
江危楼含笑,“没有。”
那两条鱼最终还是如江危楼所说,白牺牲了,烤好后更是一团糟。
两人便随便采摘了些果子匆匆填了肚子。
篝火仍在燃烧。
江危楼继续打坐,随之游跟只猴子一样攀上了树,靠在树上看星星。
好一会儿,随之游又开始跟树下的江危楼搭话,“江危楼,你要不要上来?”
江危楼:“为何?”
随之游:“天机纵横不就是算命,你要不要占星?”
江危楼:“秘境内不过是旧事景象,不过也有些道理。”
他脚尖点低,便飞身上了树与她坐在同一根树根上了。抬眼观了下星象,拇指点了下几根手指,随后道:“算不出来有什么,多半与秘境主人无关。”
“也就是说,这人记忆里根本不记得星象呗?”随之游百无聊赖歪头,直接靠在了他肩膀上,“好无聊啊,我们要关多久?”
“我已经给宗门和姜师妹分别打了传讯符。”江危楼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肩膀,又继续道:“只看明天是否有回复,如果没有,说明这个秘境内的阵眼不在外界,只在内部。”
传讯符传送不出去,只能说明两界时间流速不流通。
随之游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有些不满,“我为了你差点死掉,你肩膀都不给我靠?”
江危楼淡然自若道:“男女有别。”
“不是啊,气氛都到这里了。”随之游话音酸溜溜,又说:“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很浪漫吗?满天星河下,你我孤男寡女同坐一处,夜色下我欲言还休,你一言不发但黑眸深沉呼吸急促,然后一把将我按在树上——”
江危楼一把将她嘴捂住了,“修仙之人,应当寡欲,师妹慎言。”
随之游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清楚了。
江危楼松了手,微笑道:“随师妹还是多用功修炼,少看些人间情爱罢。”
“修仙界谈恋爱的大把,你有本事把他们都杀了。”
随之游瘪着嘴,说个没完。
“既然星象没什么好看的,我便下去打坐了。”江危楼淡笑,又道:“随师妹不如回木屋好好休息,明日起来穿过树林想必又是一番苦战。”
他想了下,又说:“随师妹大伤初愈,下去时小心些。”
“就这么点高度,我才不会出事。”随之游拉住了他的衣袖,道:“再看一会儿呗,还是你怕高?”
江危楼有些无奈,“男女授受不亲,师妹松手吧。”
他对她无语的时候,倒是便习惯单唤一个师妹了。
“那好吧。”随之游依依不舍地又扯了下他的袖子,才道:“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你叫危楼,是不是怪不吉利的?你——师父是怎么想的啊?”
她差点忘了,他年幼便被灭门了。
随之游有些愧疚,小心地看着江危楼。
江危楼面上却没有什么表现,只是淡淡地道:“师父未给我名讳,我自己起的。”
随之游愣住,脑中飞速思考了起来。
他若是被带到仙门,不赐名的意味可就很明显了——连外门都算不得。
“我懂了,你是希望南阳派跟危楼一样,赶紧塌房。”
随之游轻巧地换了个话题。
“是天命所言。”他顿了下,黑眸垂落,显得他身上露出些凄清的味道,“天命曾说,我应摘星。”
十八岁那年,他得以悟道。
繁星璀璨的河边,他以百年寿元,算出八字箴言。
摘星戴月,证道无穷。
而凡间帝王大多紫微星转世或命带月支,恰好合了天机纵横需以身扶人间朝纲气运的道理。
江危楼便起了这个名字。
后来,他以此道一跃成为内门弟子,得以被门派诸多照拂。也有不少师叔提点他,这名字不好。但他总觉得,自己连名讳都未曾有,被门派磋磨时更不吉利。
江危楼看向随之游,“师妹没事,我便下去了。”
“你怎么说完话就又要走啊,受不了了。”随之游笑得眼眸弯弯,漂亮的脸上满是揶揄,纤白的手指遥遥指着天空,“既然你这名字要摘星星,那你现在摘啊!”
她像是听不懂,又像是故意捉弄他似的。
江危楼怔了一秒,很快便回了神,低笑道:“那我替你算一卦吧?”
随之游来了兴趣,起了身,“来来来,是不是要伸手?”
江危楼点头,将她伸出的手放在眼前,食指轻点几下掌心。
随之游:“怎么样?是不是大富大贵,飞升成神?”
江危楼:“嗯嗯,但是要注意。”
随之游:“注意什么?”
江危楼:“你命中有大煞,此人就在你身边,隐忍不发。”
随之游:“有什么特征吗?”
江危楼:“上说此人为人和善,但缺乏耐心,杀伐果断。”
随之游:“……”
她仔仔细细看着江危楼,咽了口口水,又道:“……耐心具体指什么?”
江危楼轻笑了声,话音很轻,“似乎是说,被人反复阻拦或者拖延。”
随之游头皮发麻,一飞身下了树,一边跑一边喊:“啊,我累了,我回去睡觉了,晚安!”
他看她背影消失在了树林中,这才长呼一口气,也飞身下了树,继续打坐。
江危楼觉得,他大概理解了该如何面对这个目的不明却又一直献媚纠缠于他的师妹了。
不过……她的卦象他居然算不出来,也是奇怪。
而躺在木屋里的随之游没躺多久,就开始觉察一阵阵的潮湿与热意。她真的很讨厌湿漉漉的感觉,这会让她想起一些黏腻的生物。
那柄龙晶玄铁剑,到底是谁拿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