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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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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背在风踏在了窗户上,清风拂散了她长长的头发。

    忽然就突兀地尖叫起来,过一会儿吧,又狂笑起来,看着她颠簸不稳的样子,方冬心颤起来,一方面觉得她纯真无比,另一方面觉得她荒唐至极。

    连忙上前,把这女人抱了下来,摸着女人发烫的身体,和别人不同,这具身体是冬日里的雪,连她的每根发丝都落寞起来,像陷入了飘渺的感伤中。

    星星一步一步往前移,把黑夜推得越来越远,冷风窜进了屋子。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感性到极致的脸。红扑扑得,连两只眼睛也红了起来,方冬感觉她的心跳快点快要停止。又忽然一到,自己趴到了沙发上,鼓鼓得眼睛在夜色下显得倔强。

    “真是奇怪啊,弟弟你”女人俏皮得在沙发上划来划去,转而间又乖巧的看着他。

    “怎么奇怪了?”

    “哪哪都奇怪,弟弟你能不能不要老问我为什么”

    她想了一会,又凄凉的喃喃道“明明很年轻呢……明明很年轻呢,真是讨厌”她又单纯得狂笑起来。

    方冬暗自思忖,怎么又开始了。

    他看着饭桌上一个个空酒瓶,果然啊?喝得怎么多?咦?自己居然才发现

    看着沙发上伶仃大醉的女人不知所措,拿了桌子上的一杆宽窄抽了起来,细细的烟转啊转把胡珊的头发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反弹了一下喔喔道“我也要呢”

    方东无奈地将烟塞到她嘴里,肘子一顶,她居然爬了起来,眼里流动着朦胧的雾气,笑起来像会落下清泉一般,不明所以地把烟用脚踩灭——光脚踩烟,方东还是第一次见,被吓到了一点。

    “弟弟,也太笨了,酒都找不到”女人蹲在那里翻着陈旧的柜子,跌跌撞撞地抱了几壶酒出来,望着方东的伤疤又忽然踌躇不前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烟啊?

    真是可爱的女人啊,连声音都是这么凄婉,长相不过分美丽,灵魂却苦苦挣扎,仍哪个男人见了都会想着亲近。

    她把嘴巴放进酒罐里,喔喔地笑起来,奇怪的笑声响彻整个房间,像是一种夜间的动物,害怕光亮,这才是她愿意接近我的原因吧。

    胡珊脑子焦灼的想得团团转。

    “你喝不喝啊!”胡乱地塞了个空瓶子到方冬手里,然后那张艳丽的嘴巴在他耳边上嘟嘟道“弟弟啊,喝多了,脸上的伤疤就不见了”像孩子一样的声音。

    “哦哦”

    “我跟你说嘛,长痘痘,我就喝酒喝多了就感觉……嗝…第二天我起来就去买了菜……”

    方冬被她的话绕迷糊了,拿着酒喝了一口,慢慢地感觉一股热流从脚尖传了上来,神奇极了,很甘甜的味道。

    “姐姐,你肚子有点大呢?”他把目光落到了她腩腩的肚子上。不知怎得冒出这么一句话。

    “谁肚子大呢,讨厌死了”边说还不忘摸摸那露出来雪白的肉肉。

    “看起来很柔软呢”他轻轻地用手点了点,碰触到的时候连手指都泛红,看着眼前这个懵懵地女人。应该用女孩来形容她,那是一种很纯洁的美丽,如在梦幻里穿梭,分不清了现实。

    “别胡闹”

    胡珊打开了他的手,羞滴滴地回答,漆黑浓密的头发在黑夜的寂静中更加凄怆了。

    “去年冬日的时候见过你,真是动人啊”边说边回忆的,也渐渐由时间开始变得苦涩。

    “讨厌的弟弟,招呼都不打”

    “你来多久了”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后来想想,真是不该提这个问题。

    “好久了……有一年了”

    “啊?搞不懂啊,怎么不回去呢?”

    她低了低头,神情暗淡,好像在忍耐什么,缄口不语。方东这个方向在月光中能看到这个女人晶莹剔透的裸体,仿如被青色的壳盖住的蚕卵,缩成一团,背脊的骨头都贴附着月光亮堂堂的。

    女人思绪万千。

    “呐?一天,两天,三天…”她拿着手指一根根的算了起来,声音近乎哑涩“还要好久呢,真是苦啊,受够了,真是受够了!”

    又是一壶酒。我的天,这女人疯了!酒随着她的脖颈往下流,不细细看还以为这是从那双憔悴的眼里溜出来的,显得那么匆忙和苍白无力。

    他以为不会同情的,可是痛苦又分什么深浅呢?

    “你可以离开的,回家吧,父母很担心你呢”

    话落,她几乎无地自容的难堪,她突然地将方东的手拿了过来,怕自己出丑似的,颤抖地垫到了他的头下,方冬发现她连头都是颤抖的。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冰凉的泪水,如动物一样呜咽,那是另一个悲伤的世界,他不由自主地将另一只手放到她的头顶抚摸着。沉默掩饰着他内心深处的胆颤,怕也把自己的心怄出来,没得选就没法想了,想了也是徒劳。

    她就这样将腿蜷着缩在他的身边,她和他一样,灵魂在苟延残喘,唯有心灵还清透着,肉体呢?能装这万千思绪吗?不能吧,他们唯有清透的心灵,也只是清透而已。

    “你呢?丑弟弟”

    “你的选择没有代价,我的代价会又是一个选择”

    “谁说我没有代价,如果从一开始不跟着他走,哪能这样啊”

    “你有得选,我没有”

    “呐?”

    “我的选择只有生与死”

    “啊?弟弟你说什么呢,怎么忽然说到这个,真是沉重啊”

    她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疲惫地从杂乱中拿出几张照片,凄凉的神情,一软,脚又蜷着趴了下来。

    是几张崭新的照片,尽管被撕碎又粘起来过还是看得出,保留得挺好。照片上的男人壮壮地却异常精瘦,眉毛凌乱无序和一双尖小的眼睛——尽管眼睛很小也要睁得很大,整个面容看起来皮笑肉不笑,非常僵硬,仔细看他的手指都是僵硬的,应该有三十来岁了。

    “他叫李缊习,在我最漂亮的时候遇到了这个混蛋,他带我来了这,说投资用了我几十万,后来还没领结婚证就跑了,那时我还怀着孩子呢”

    方冬看着那嫩白的手,在月光的照耀下,连骨头都是透明的。

    照片里的人就和她默默对视着,泪水凉透了那张照片,胡珊暗自思语,声音听起来竟是空空当当。

    “真是蠢啊,自己跑去贷得款,爸妈还在农村呢,他们的钱自己都养不活……”

    方冬的心情变得怅然若失,望着外面的黑夜。

    房屋里响彻着胡珊近乎悲戚的声音,是灵魂的呐喊,他不该提起,让她陷入心的沼泽——尽管自己已然陷入其中,也想抚慰这个感性天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