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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在僧人到来时就已经清醒了。
只是,他不愿意睁开双眼去理会。
管他说的与流鸟关系多么亲密,张口闭口都是大人,他都不想去理会。
困倦令他不想睁开双目,而内心复杂的情绪则是让他选择沉默。
直到刀锋刺破肌肤,鲜血喷溅在地面,太宰治才睁开双眼。
红发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具无头的僧人尸体倒在地上。他的脑袋不知所终,他断裂的脖颈旁,是一个散落的盒子与琉璃球。
那一颗透明的琉璃球哪怕躺在血泊中依旧澄澈,闪烁着的红色仿佛夜空的星光,流云状的火焰在球内熊熊燃烧。
这是绘象子。
仅仅是只言片语,太宰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半响,将绘象子重新放回盒子内,抬腿离去。
至于那已经失去头颅的僧人,他再没有看过一眼。
钟声依旧在持续地敲响,头顶的烟花如梦似幻,绚烂的花火将眼前的路照得明明灭灭。
想要寻找离去的红发少女并不难,只要动动脑子就能够知道她在哪里。
只要往织田作离开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终于,他找到了流鸟,以及……
他的脚步停滞片刻,又向前,来到流鸟的身边蹲下。
她知道太宰治来了,但是无暇顾及,只是昂着脑袋听周围的钟声。
103次,104次,105次……
第108次钟声终于落幕,绚烂的花火在这一瞬间彻底熄灭,化作了尘埃从天空中滑落。
没有了烟火的照明,一切又回归了黑暗。
“我的愿望,是希望作之助可以记住我。”她忽然说。
太宰治的手指动了动,没有说话。
少女怀中的人早已经变的冰冷,面颊处连一丝生机的颜色都没有。
织田作之助的天衣无缝确实能够预知五秒之后的死亡。但是,如果在预知前便已经深陷危险,那么预知也不过是知道自己的结局罢了。
尤其是对异能力者来说根本无法感受的咒术。
太宰治垂下眼眸,望着好友仿佛陷入沉睡的脸,突然生出了一些怨恨的情绪。
怨恨他为什么就这样死去,又怨恨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困倦,更是怨恨流鸟的异能力。
可是,当一切怨恨飘然而过,剩下的便是空茫。
说到底,听足钟声也不过是新年习俗罢了。满足任何愿望也不过是他随便说出来的东西,真正的意义与此刻更是毫无关系。
倘若真的可以满足任何愿望,早在进入港口黑手党之前,他就已经摔进黄泉比良坂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才去许下面见黄泉女神的愿望。
他甚至不想去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还想要伸手去触碰少女让异能力失效。
但是根本无法做到。
真是过分,明明遗忘是最令人痛苦的,眼下却只能看着好友被动地承受这份痛苦。而自己却要抱着这一份记忆继续往前走,在友人无知无觉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离他而去。
他突兀地想着,如果自己死去,被她的异能力复活,是否还记得她?按道理来讲,死去的他异能不再生效,他是可以被复活的。
但复活的他,人间失格再次生效,此时的记忆是否也会被他保留?
喉咙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掐住了,太宰治只觉得呼吸困难,手脚也不受控制。
只能看着金色的流光从少女的手中绽放,如一朵绚烂的生命之花,在黑夜之中狂舞。
太宰治想要去看少女此时的表情,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是迷茫。
仿佛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宰,作之助会记得我吗?我已经许愿了,应该会记得我吧?”她问。
这样的流鸟令太宰治恐惧,像是在注视一个怪物。他的眼神冰冷,“流鸟,是一个怪物。”
一个哪怕是爱人遗忘自己,也想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的怪物。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凭借本能,所以就这么做了。
可是怪物的贪婪又让她把愿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习俗上,企图将这一份承载了情感的记忆保留。
流鸟的表情紊乱了片刻,随后,她竟然笑了,是一种太宰治不曾见过的微笑。
“太宰,人是依靠羁绊而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如果羁绊被斩断,那么人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的话莫名其妙,语气轻飘飘得仿佛要飘到另外一个世界,然后再也回不来了。
当最后的光芒消散,太宰治才如释负重般松下身体。
他下意识去观察织田作之助的动静,发现那苍白的面色已经重新添上了代表生机的红。
织田作之助睁开双目,“太宰?”
太宰治下意识扬起笑容,“是我哟织田作~你去买咖啡买了好久,我等得差点睡着了!”
“抱歉,好像是遇到了一些事情。”他直起身子说。
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原来身边还有一位少女。
她的长发如同燃烧的烈火般鲜艳,一双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他,就感觉被麦芽糖包裹了。
“织田,请问你还记得宫本吗?”少女问。
织田思索片刻,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不过,她可能是我重要的人。我会努力想起她的。”
红发少女沉默片刻,之后灿烂而明媚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如春日绚烂的花般美丽明艳。
“这样啊,已经足够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明明是稳当当的动作,织田作竟然感觉到摇摇欲坠。
她将一条藏青色的围巾递给织田作,“这是宫本的围巾,如果你记起来了,请替我送还给她。”
围巾的温度冰冷,放在手中的感觉,就像是握住了冰块。
少女说完这些,就转身离开了。
从始至终,她的语气都是平淡的,似乎与宫本毫无关系。
“织田作,要回去吗?”太宰治说。
织田作将围巾叠好,看见了那一只白色针线绣出的三花猫,“嗯。”
有所感悟的,他想要将目光再次投向那离去的少女。只是在这个动作的过程中,有什么事物被从脑海中抹去。
当他想要去回忆,就什么也不剩了。
“太宰,刚刚有人来过吗?”
太宰治笑容不变,“有哦,一个我很讨厌的人。”
“太宰讨厌的人?是中也吗?”
“不哦,是另一个。这种事情织田作知不知道无所谓啦,只要知道我很讨厌就可以啦~”
鸢色眼眸的少年将盒子放入衣服的口袋,拉着织田作准备离开神社。
“织田作,神社里刚刚死了一个僧人,脑袋都被砍下来了,真是不吉利呢~”
“啊,确实。”
两人渐行渐远,直到最后一丝光亮黯淡,融成了黑暗。
——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
“不用叫了,我挺好的。”流鸟说道。
[可是宿主你的状态很不对诶~]
“……”流鸟沉默片刻,说:“可能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吧。”
[宿主?]
流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又将八尺鸦放置于刀架上。
“系统,所谓的游戏和动漫,都是
真实存在的吧?”
回答她的是系统的无声静默。
流鸟轻笑一声,“不用担心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端倪的。我只是自己发现了而已。”
如果仅仅是游戏,仅仅是动漫,按照着既定的剧本演绎,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真实。
拥有自己的思想,拥有自己的情感,在按照自己的行为准则行事时,又会因为各种外在因素发生偏移。
这怎么可能是虚假的啊,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就好像织田作之助。
她从不曾将他计算在内,只是一切顺其自然,顺从着心意任由一切发展,又企图将他从一切的旋涡中心摘除。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注定的,无论她怎么做,被遗忘都是注定的。游戏内的人或是遗忘流鸟,或是羁绊已经斩断,在既定的结果面前,哪怕她从不设定剧情的发展,结局也不会发生变化。
她好像站在一个巨大的齿轮上逆时针奔跑,明明终点就在眼前,却怎么样也无法触及,最后精疲力竭,然后卷入齿轮中被碾压成碎片。
流鸟感觉到疲惫,是一种自灵魂散发的疲惫。
耳边似乎是灵魂在诉说着什么,眼前又仿佛出现了幻觉。
那是逐阳姬的脸。
她将流鸟的面颊捧起,靠近她,然后对她说:“吾号逐阳姬,亦是宫本流鸟,更是……”
“你。”
千年前闻名天下,却为了大义吞下绘象子的逐阳姬是她;依靠异能力和咒术维持平衡,因认知扭曲而叛逃的流鸟是她;在世界之外注视着一切却发现无能为力的也是她。
“因为你,才有逐阳姬。因有逐阳姬,而有宫本流鸟。更因为宫本流鸟,才会有你。”眼前的红发女子又说。
“我们因为缘相见,因为缘分离,在轮回的最终,将会融合。”
红发女子拥抱住了她,那一瞬间,她甚至感受到了灵魂上的共鸣。
是啊,一切都是真实的,一切都是触手可及的。
在逐阳姬的拥抱中,流鸟看见了千年前的女子。
她的发丝赤红近日,她的容貌极盛如阳。
她身穿白色底红色花鸟绘的和服,挥舞着雪色的刀刃将居心裹测的僧人斩杀,却因大义不得不将缘一同斩断。
僧人的鲜血将周围的土地染红,刺耳的尖叫声遍布四周。
人们都在惧怕逐阳姬突如其来的怒火,却不知逐阳姬此时此刻承受着堪比地狱业火的痛苦。
在凄凉的月色下,她面见了两位仅剩的弟弟。
“我将吞下绘象子,斩断我今生的缘,用我转世的命运,置换一个绘象子完成的可能。”
“所以你真的要抛下我们,对吧!”少年歇斯底里地呐喊,甚至想要夺去刀架上的红曳,用自己的性命逼迫她放弃这个决定。
“你若胆敢如此,我便在你之后自裁!届时宫本凉无所依靠,就等着被那些居心裹测的世家逼死!”
逐阳姬没有言语,只是眼神平静而淡然地看着他。
那是一种将生死度之身外的眼神,又是将一切都交付的决绝。
少年忽然生出了悲伤之情。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力阻止。
哪怕他的性命,也不能叫她有半点的犹豫。
“哈!你休想!你休想!你就死吧,你就吞下绘象子转世去吧!我会告诫后人的,让他们知道绘象子的能力,让他们连绘象子是否完成都不知便贪婪地掠夺!”
少年的双眸泛起水雾,“天下闻名的逐阳姬又如何?舍去了姓名的你,世人只会知道绘象子!届时谁人还知道你逐阳姬的大义,谁还愿意将绘象子交付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