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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了两场雨,雨水顺着房檐滴落下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心浮气躁。
屋内檀香深重,却遮掩不住那刺鼻的血腥味儿。
葱绿色双绣花卉草虫纱幔下,赵晚燕脸色惨白,失了血色,她的身旁放着的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只可惜,那孩子不哭不闹,全然没有半点动静。
是个死胎。
赵晚燕眼眸满是血丝,挣扎着想要将那襁褓中的孩子抱起来,只是她刚刚生产,浑身无力,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裳,混着身下的鲜血,黏黏糊糊,正在赵晚燕再度提起双臂之时。
突然房门大开,院子里的,微风阵阵竟是在盛夏中有些凉意,让赵晚燕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一双镶金线的锦靴赫然入目,继而便是萧元启那张棱角分明的如同刀割一般的脸庞出现在赵晚燕的面前,几步的功夫,萧元启便走到了赵晚燕的面前,紧紧的拉着赵晚燕的手,不让她去触碰那襁褓中已经没了呼吸的婴孩。
“他已经死了。”
低沉的声音倏地开口,萧元启的目光中满是愧疚,“晚燕,他是在胎里受了刺激,没了呼吸,救不活的。”
赵晚燕却好似没听见一般,目光执拗,亦是有些疯魔的想要去抱那孩子,全然不顾着自己身下依旧在流着血。
“赵晚燕!”
“许明城死了,你们的孩子也死了!”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连自己的命也都不想要了吗!”
萧元启急了,双眸赤红着的死死的钳制着赵晚燕的胳膊,强迫她的目光同自己对视。
“还是说你想要赵家跟着陪葬,步许家后尘!!”
门外先后进来几道身影,趁着赵晚燕被束缚的时候将死婴抱走,房间中顿时便只剩下了赵晚燕和萧元启两个人。
“大夫说你刚刚生产过,身体很是虚弱,需要好生的休息。”
发觉之前的语气可能太过重了,萧元启沉着目光,声音却是软了许多,“日后,你还会有孩子的。”
“那日,我不是……”
“元启哥哥,疼。”赵晚燕突然不做挣扎了。
静静的坐回到了床榻上,目光瞥着那打开的房门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床榻之上,更是打断了萧元启要说的话,看起来楚楚可怜。
萧元启微微一怔,松开了手。
半个月。
许家满门抄斩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赵晚燕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如今,竟唤自己元启哥哥……
尘封的记忆打开,昔日那个调皮追在自己身边的丫头早已经长大成人,嫁与人妇女。
曾经容动燕京城的赵家嫡女,如今却是这般的失魂落魄,失了原有的芳华,让萧元启的心口某处好像被什么堵住一般,莫名的上不来气。
“晚燕,从前的事情我们都有错,日后,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的对你……”
“以后你还会有孩子的。”
“元启哥哥,我……我有点冷。”
“你抱着我好吗?”
萧元启眸光中的戾气渐渐褪去,看着瑟瑟发抖的赵晚燕努了努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的缓缓上前,将赵晚燕抱在怀中,他的肩膀很是宽厚,怀抱也很是温暖,让赵晚燕很是熟悉。
“小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总是喜欢捉迷藏。”
“那天刚藏好便下了雨。”
“冷得厉害,可我却不想出去,我想要你和明城哥哥找到我。”
“可惜我等了好久,你都没能来找我,还是明城哥哥将我背了回去,那时候我发了烧,浑身滚烫,连意识都不清楚,可我还是在一直的问你,为什么你不来找我……”
“是你自己选择舍弃我去找晚容的,我不怪你。”
赵晚燕莫名的便哭了出来,眼泪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可你为什么明知道我已经嫁给了明城哥哥却还要逼死他?!”
当年赵家,许家和萧家世代友好,她们几个同辈孩子也是关系亲厚,年幼之时乃是寸步不离的玩伴,而长大后却是少女怀春,渐渐生出了心事,对萧元启倾心。
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赵晚容是萧元启的表妹,胎里带来的孱弱,亦同样对萧元启依赖。
临行出征之前,萧元启做了承诺答应凯旋回京之时迎娶她过门,可换来的却是她三年苦等,萧元启风光接了赵晚容为镇国公夫人,而她……
成了笑话。
成了声名狼藉无人敢娶的弃妇。
可他却不忘对她的纠缠,数次破坏她与许明城在一起,更让许家冠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许家上下一百三十口尽数问斩,就连她腹中许明城唯一的骨血也没能保得住。
“你当时明明答应过来找我的。”
“为什么你没来?”赵晚燕突然嗔怪着的看着萧元启,不等萧元启回答,便径自说道,“我知道的,你的晚容表妹生了病,你去帮她请太医了。”
“然后我便躲在大雨当中大半宿,像个傻子一样。”
“就像你当年明明说要娶我的,结果转身便是奔向了晚容,每次在我与晚容之间,你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赵晚燕唇角倏地勾起一抹苦笑,泪水湿了眼眶,让她看着萧元启的视线也跟着朦胧起来。
萧元启眼神慌乱,“不是的晚燕,我当年要娶的是你,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说过要你等我的。”
“你忘了?”
“那元启哥哥,我嫁给你好吗?”
赵晚燕蓦地一笑,布满血丝的眼眸蓦地起了亮光,好像含了一条银河在其中一般,“你介意我嫁过人吗?”
萧元启来不及回答,突然目光震撼的推开了赵晚燕。
而他的心口处却是被插了一刀匕首,鲜血顿涌。
“晚燕,你……”
“当年你负我,我终究是嫁了许明城,是他的妻……”
“即便你逼他休妻,将我关在你的后宅,纵容赵晚容害了我腹中的孩子……,可我们也回不去了。”
温热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赵晚燕口中腥甜,萧元启高大的身影轰然的倒在床上。
“我该是替他报仇的。”
看着自己双手沾满的鲜血,赵晚燕又哭又笑好似疯魔,“我该是替他报仇的……”
殷黑色的鲜血滴滴答答,如同和院子里面的微雨找到了节奏一般,开在萧元启那月白色的长衫之上,好似点点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