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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肃年的几句好话被封灿听见,封灿心情飞扬,飘了一晚上。
他把自己的微博简介改成了“更好的AD”,改完发博炫耀,还强迫程肃年给他点赞,把小学生本质暴露得一览无遗。
但飘归飘,封灿心里横着徐襄的事,以他那颗单纯的大脑,仅凭几句偷听来的内容,脑补不出背后复杂的内情。
但他以前打听过,知道个大概,而且凭直觉也知道,程肃年一定是在徐襄身上吃过亏,且这个“亏”不小。
当天晚上,基地夜深人静了,封灿琢磨自己该怎么开口的时候,程肃年正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他有点失眠了。
程肃年一向自律,严格控制生物钟,失眠是很罕见的。
不是因为徐襄——徐襄早就已经影响不了他的心情了,是那些早已沉入记忆深处,今天却不小心被牵出水面的往事,让程肃年的情绪微微发沉。
其实过去太久,现在回想起来,以前的磨难也好、痛苦也罢,都有一种很虚浮的感觉,仿佛是发生在平行空间里的另一个他身上,他自己没有知觉了。
但一个人走得太远,偶尔回头望向来时的路,的确会感到孤独。
孤独并不可耻,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终于成为一个单独的个体,不用再为世俗牵绊,剩下的孤独是一面镜子,照出的是最真实的你。
程肃年从不羡慕别人的热闹,但他也有过后悔。
当年他父亲过世后,母亲要求他留在家乡,他再一次拒绝了。如果时光倒转,让他重新选择一次,可能依然没有悬念,他还是会选择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即使当时身陷谷底,他险些连职业都打不了。
但“坚定的选择”,和事后会有的后悔、或者说遗憾,并不冲突。
程肃年认为自己这辈子做错了太多事,其中最错的是没能尽孝,他为了所谓的梦想,放弃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后来连“梦想”是什么感觉都模糊了,他却不能回头。
放弃的越多,越不能回头,否则这些年来,他在坚持什么呢?
好在每次举起冠军奖杯的时候,他的血还是热的,他依然能回想起,十六岁那年跳窗离开家时忐忑期待混杂着热血沸腾的心情。
……
程肃年轻轻吐出口气,翻身背对封灿。
他想:想这些干什么呢?
爱煽情的人容易软弱,人对自己也应该冷酷一点,否则很难走到想去的地方。
但还是睡不着。
程肃年伸手去摸床头的耳机。他一抬起手,被子从肩膀滑下去,腰上突然一紧,封灿隔着一层薄被搂住了他。
“……你干嘛?”程肃年回头。
“想抱你。”封灿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给你唱首歌吧。”
程肃年:“……”
封灿竟然真的唱了起来,是一首时下流行的情歌,叫《你知道我爱你吗》,是某偶像男团的成名曲。
这歌红遍网上网下,程肃年被迫听过很多次,耳朵都要生茧了,但换成封灿亲自唱给他听,感觉很不一样。
因为封灿唱跑调了。
“好了,别唱了。”程肃年头皮发麻,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一两只小瞌睡虫,全被这祖宗的夺命歌声吓跑了。
“深更半夜唱歌扰民。”程肃年很照顾封灿的自尊,没有直接嘲笑他。
封灿自己心里却很没数,可能自我感觉良好:“没事啊,我问过蓉姐,她说六楼的隔音效果好。唱首歌有什么?我估计我们那个那个他们都听不见的。”
程肃年:“……”
你考虑得太周到了吧?
封灿还来劲了,故意用天真可爱的语气掩饰自己的“带颜色”行为:“队长,我可以和你那个那个吗?”
“不可以。”程肃年拿开他抱着自己的手。
封灿顺着程肃年的力道,很轻易地松开了,但下一秒,他就从被子底下钻进去,毫无阻碍地抱住了程肃年。
——不是手钻进去,是他本人钻进了程肃年的被子。
一张单人被,两个成年男人,遮盖效果可想而已。
程肃年躺在床边,躲都没处躲,除非掉到地板上去。封灿很会趁人之危,身贴身,搂得可紧。
他今天算是摸到了程肃年的底——这男的虽然表面冷酷无情,其实内心深处很欣赏他,欣赏和喜欢距离大吗?不大,四舍五入就等于程肃年也喜欢他。
封灿用他蹩脚的“数学”水平,算出了他和程肃年之间的“两情相悦”,于是连吃豆腐都变得更有底气,他搂住程肃年的腰,亲手感受着自己日夜渴望贴近的灼热体温,那种鲜活滚烫的感觉,仿佛是冰山之下程肃年真实的另一面,以及,他从背后抱上去时……
封灿毕竟太年轻了,热血方刚的年纪,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竟然有感觉了。
他抖了一下,感觉到程肃年身体一僵,很明显察觉到了,大概下一秒就要回身暴揍他一顿。
封灿立刻先下手为强:“不是我的错!”
“……”程肃年冷笑一声,“是我的错?”
“不不,是它的错。”封灿非但不后退,反而胆大包天地动了动,旨在让程肃年更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它太欠教育了,没办法,没见过世面呢。”封灿脑子一发热,上头型AD的老毛病就犯了,在危险的边缘使劲扑腾,“队长,你要不爽就打它吧,我是无辜的。”
“……”
程肃年简直想死。但他竟然没在第一时间锤封灿,稍微迟疑了那么几秒,火气就攒不起来了。
“放开。”程肃年回身推了一把,“再跟我得寸进尺,今天晚上打地铺。”
封灿却道:“好的!那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可以申请现在‘得寸进尺’一次,‘得寸进尺’完就去睡地铺吗?”
“……”
要不怎么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呢。
程肃年哽了好几秒,趁他卡壳的工夫,封灿又像无尾熊一样缠了上来。这回是正面拥抱,封灿不知哪来那么多鬼点子,突然换了一副腔调,装模作样道:“哎,我开玩笑的。”
不等程肃年开口,他丝毫不停顿地说:“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人,我问你问题,你也不见得会回答我,你什么时候能对我敞开心扉呢,队长?我很乐意为你排忧解难,虽然你应该没什么难题吧……但只要你肯回头,我永远在你身后,一直等你。你就把我放进你心里吧,有事没事记得惦记惦记我,比如在你难过的时候,你最好想起我也会陪你难过的,所以你就别难过了——我很小的,不占内存,好不好?”
封灿本来是故意转移话题,说了两句之后就忍不住讲起自己的心里话了。他觉得他每次向程肃年表白,就像一个脑子有坑的人,举起一小瓢滚烫沸腾的热水,往一座巨大的冰山上泼,虽然几乎没有效果,但只要锲而不舍,多少也能融化一点点吧?
程肃年沉默了一下,不知被触到哪一点,突然道:“你以后……”
“以后什么?”他一开口,封灿立刻进入一级警备状态,调动全身细胞,准备给他一个满分答案。
程肃年却问了一句无关的:“你以后会后悔自己退学来打职业么?你现在做的事,是你想奋斗一生的吗?”
“……”
封灿的表情有点茫然。
程肃年意识到自己问了傻问题。
时代不同了,电竞环境也不同了,现在以封灿的名气和技术,想干什么不行?而且封灿看上去不像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小孩,即便他对封灿敞开心扉了,出身不同,经历不同,思维方式不同,封灿怎么可能会理解他?
喜欢不等于理解。
人都为看不透的神秘着迷,越不理解才越要喜欢呢,等到真理解了,反而发现没劲。
程肃年对封灿笑了一下。
他笑得简单,但封灿很敏锐,不知为何从中看出了程肃年的轻视,也许不是轻视,总之是一种忽然之间又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的情绪——
封灿急了,用蛮力抱紧程肃年:“你又在想什么呢?你别忘了,我是你男朋友,你和我有话直说不行吗?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因为我刚才太乱来了吗?我不是故意的!……好吧,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抱你啊,咱们可是正当关系,名正言顺的,有什么不可以?”
“……”
程肃年被抱得喘不过气:“你想勒死我吗,祖宗?我——”
程肃年后半句话被堵了回去,封灿一手搂着他的腰,分出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几乎粗暴地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微微仰起脸,然后重重吻了下来。
这回是接吻,封灿仿佛是一只被逼急的小兽,终于露出獠牙和利爪,拼命地占有本该属于他的领地。
程肃年的嘴唇被咬破了,舌头发麻,激烈吮吻过程中带出的口水从他唇角溢出,被封灿尽数舔干净,紧接着是更凶狠的深吻,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封灿使出全身力气,牢牢压着他,用一个强迫的姿势把自己的队长摁在了身下。
“你好香。”封灿昏头地说,“刚才用了什么沐浴露?好像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样呢……”
“……”
趁他说话,缺氧的程肃年终于得以喘息,用力吸了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封灿犯了大罪,后怕已经没用了,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他抓起程肃年的手,往下面一探。
程肃年的手很漂亮,修长有力,而且白。
这是在万人瞩目的赛场上翻云覆雨的年神的手,也是现在被封灿支配微微发颤的手——
封灿没想到,得来竟然这么容易,虽然可能他的小命马上就没有了。
那又能怎么样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果然,程肃年已经缓过劲来了,正冷眼瞧着他。
封灿后背一凉,生怕自己的命脉被掰折,刚才还立下豪言壮语,现在立刻认怂了。他凑上去,讨好地蹭了蹭程肃年的脸,装乖道:“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