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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国之前, 姜暮依然不知道靳朝在哪,也联系不到他,但她知道, 他就在那,某个地方, 他不会丢下她,她要回去。
南京这座城市对于姜暮来说有种无法抵抗的吸引力,很难说清是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圆当年的一个梦,人总是会对留有遗憾的地方生出向往来,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回来了。
飞机降落在首都, 她没有停留,先回了趟铜岗。
短短几年, 小城面貌一新, 原本破败的街道起了商品房,街边的塑料大垃圾桶换成了自动分类垃圾箱, 熟悉的公交站牌变成了电子站牌。
日新月异的面貌终将原本的痕迹抹掉了, 可有些记忆却永恒地留在了心里,无法磨灭。
靳强和赵美娟变化不算太大,然而靳昕已经长成了少女的模样, 姜暮记得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十岁,现在也是个刚上高中的小姑娘了, 短发齐耳, 让她想起了自己上高中时的模样。
比起从前,靳昕见到姜暮会笑了, 这次回国姜暮同样给她带了礼物,她不再闪躲, 反而有些害羞地对她说:“谢谢姐。”
虽然说起来她和靳昕接触得并不多,但这一声姐让姜暮觉得莫名的亲切,她突然能体会到当初靳朝对她的照顾,虽然牵连不多,可总归是有种微妙的亲情联系着彼此。
她问起靳朝这些年的事,也试图想再联系他,可靳强只是告诉她,靳朝每年都会打钱给他们,人却很少回来,联系得少,他们也不大清楚靳朝在外面的情况,还说他已经好些年没回来了,说不准在外面已经安家了。
一句“安家了”让姜暮的心情仿若蒙上了一层霜。
她和三赖也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出国的时候觉得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不像从前还要打家里电话或者写信,他们怎么也不会断了联系,可姜暮从没想过,生活真的没交集后,再想找到对方真的很难。
姜暮在铜岗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也只能待上两天,去了趟母校,还在校门口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潘恺看见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她,问她是不是回铜岗了,非说要见一面请她吃饭。
要说起来的确从毕业后姜暮就没再见过潘恺了,约了地方,潘恺开了辆招摇的S300来接她,车子往路边一停,他大摇大摆下了车,一身名牌大背头,看得姜暮就笑了。
潘恺那年的高考分数没能让他在哲学这条道路上发光发热,所以后来上了个经管类的专业毕业后就回家继承家业了,如今大小也是个采购经理,虽然他爸没有完全放权,但他在厂里也是混得风生水起。
姜暮上车后,潘恺陪她坐在后面,前面是司机开车,潘恺那经理范儿拿捏得十分到位,但下了车一进包间单独面对姜暮后,他那中二劲儿又来了,告诉她严晓伊结婚了,生了对双胞胎,去年刚离得婚。
听得姜暮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只是出去上了几年学,曾经的同窗居然已经几经周折,都从婚姻里走过一趟了,着实唏嘘。
潘恺也的确够八卦,说完张三说李四,听得姜暮基本一直在惊讶状,后来他问道:“你呢?现在怎么样?”
还没等姜暮回答,他又想起什么说道:“我靠,我之前真的以为你跟酒哥是亲戚,给我憋了好几年没敢乱说,结果去年酒哥回来,才知道你们原来没血缘关系啊,吓得我……”
“铛”得一声,姜暮手中的勺子落在瓷盘中,她猛然抬起头盯着潘恺:“你说什么?靳朝回来是什么意思?”
潘恺被她的反应弄得有点懵,就解释道:“去年年初的时候厂子里有批货的供应链出了问题,客户那边是长期订单,货供应不上我们得承担不小的赔偿款,我就到处联系,那段时间急得我头发直掉,周边城市都调不到货,我就联系西部的朋友,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个陌生电话,他说他是靳朝,报了几个型号,问我是不是缺,我一听哪了得,当场问他什么价,结果他给我的价格比我们之前拿的均价还要低,我和公司里面几个老家伙商量都以为遇到了骗子,他说过来当面谈,我见到人才知道是酒哥啊,靳朝原来就是酒哥,我跟他联系了好几天都不知道啊!”
“……”
这是近几年来姜暮唯一听到关于靳朝的消息,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不停向潘恺打听。
潘恺只是说:“我还真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还说想请他吃顿饭好好答谢他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他说时间紧,就来了一天,帮我们联系完新的供应链,第二天就走了,来的时候带了个人,喊他领导,对他毕恭毕敬的,就是……”
“就是什么?”
潘恺瞧着姜暮迫切的样子,疑惑地说:“就是感觉挺狗腿的,上个楼都要去扶他,被酒哥瞪得缩回手,现在年轻人想升职加薪想疯了。”
也正是那次靳朝帮潘恺扭转了局面,潘恺才在厂里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不会老被说是关系户了。
而后潘恺对姜暮说:“我后来才想起来酒哥为什么会突然联系我。”
姜暮问道:“为什么?”
“还记得以前你把酒哥领来我爸厂里修车的事吗?”
姜暮点了点头,潘恺“啧啧”道:“那时候酒哥对我说,以后他会还我这个人情,我早都忘了那事了,以为他客气随口说说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能记着,我敬他是条汉子。”
姜暮不知道他们有过这段对话,只感觉心头发紧,他欠潘恺的人情都能记着,为什么偏偏答应联系她却没有兑现?
她眉宇轻拧,问道:“那你肯定有他联系方式吧?能给我吗?”
潘恺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翻找着:“有啊,我找找。”
然后他翻出一串号码发给姜暮,姜暮一看皱起眉:“座机啊?”
“啊,那时候酒哥就是用这个号码跟我联系的啊。”
自从拿到这个可以联系靳朝的座机号后,姜暮这顿饭就没心思再吃了。
和潘恺分道扬镳后,姜暮握着手机走了一路,一直走到街角的一处没人的长椅边,她才坐了下来,平复了半天的心情,又组织了好一会语言,比如待会要是电话接通她该说什么才能不显得突兀,纠结了好久才把那串号码拨通,令她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个空号,心情大起大落,她真怀疑潘恺在耍她玩。
再查了下座机号的归属地,在长春。
她对长春不熟悉,也没去过,更从来没听过靳朝在那认识什么人,她不明白靳朝怎么会去了长春,可现在这个号码也打不通了。
回去的路上,姜暮越琢磨越觉得事情很蹊跷,以他对靳朝的了解,既然去年都回来了,路过家门没有不去看靳强的道理,他不是薄情的人,当年那么难还经常帮靳昕拿药,贴补家里,不可能案子结束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可靳强却说他好几年没回来,也有可能他回来过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靳强对她隐瞒了情况。
到底什么原因能让靳强如此,姜暮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昨天靳强那句话“说不准他在外面已经安家了。”
一句无意间的话,现在姜暮回想起来却像在暗示她什么。
虽然姜暮从没把自己和靳朝的关系告诉过靳强,但赵美娟心里是有数的,她两次回来都急于寻找靳朝,靳强不可能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他。
说来靳朝已过而立之年,就算成家也很正常,可一想到他可能在某个地方已经有了家庭,姜暮心里牵着的那根看不见的线像被人突然拨断了,没了着落。
那回国前坚定不移的信念突然就被一股无形的劲风连根拔起,19岁的年龄,对承诺深信不疑,对前路充满希望,可时间终究会无情地带走年少时的天真和稚嫩,还原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
就连当年只知道追星的严晓伊都从婚姻里走过一遭,谁还能保证所有人会停留在原地。
可姜暮不甘心,她回去后又问过靳强,但是靳强一口否定靳朝回来过。
生活还要继续,她无法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只能带着行李奔赴江苏。
在去南京报道之前,她回了趟苏州,总觉得那是他们长大的地方,她想回去看看,从前她对靳朝说过,儿时他走后,她经常去老楼留下她的联系方式,盼着有一天他回来了能找到她。
姜暮心里有个念想,也许靳朝会用同样的方式传递给她一些信息,只要她回去,总能发现蛛丝马迹的。
然而真正回到了他们儿时一起生活过九年的地方,姜暮差点迷路,原来的老小区早就平地拔起,现在那里是一处商务综合体,周围条条大路都扩修过,完全没了原来逼仄破旧的模样,要不是问了周围做生意的小老板,她甚至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站在街头,她茫然四顾,祖国960万平方公里,他不来见她,她去哪儿找?
那一刻,姜暮第一次觉得有可能这辈子和他就要这么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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