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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症候群(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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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涓滴水液顺着颊侧弧线汇入南舟发中。

    ……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了。

    明明是微细到了极端的触感, 却再度激起了他的一阵不受控的战栗。

    南舟的大脑里正进行着一场小型核爆,天雷地火,波涛汹涌。

    不过这些从他的表情里是看不出来的。

    他始终是镇定的样子, 表情也没有大的扭曲, 连喘气声也是偏于平静的,徐徐气流吹动了额上越过蒙眼的带子而垂下的一缕凌乱发丝。

    只是他整个人都痴住了,指尖在无意识间深深陷入了柔软的床褥。

    不知他究竟是不能接受自己就这样被人全盘支配了欲望, 还是过于钝感, 淹溺在残存的欢悦中, 迟迟不得脱身。

    江舫叫他的名字:“南老师?”

    南舟没有动静。

    “南舟?”

    南舟终于有了反应:“唔。我在。”

    江舫捉起他的手, 吻过了他的腕部脉搏。

    南舟慢了一拍, 被亲过了的手腕在空中又悬停了好几秒,才往后一缩, 揣回了被中。

    他语音中满含困惑:“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想要。”江舫说,“你也想。”

    南舟的思路这时候失去了锋芒, 敏感中兼杂着钝感,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矛盾体:“我……”

    江舫打断了他:“不舒服吗?”

    倾盆的月光从高天垂落,光影又被窗棂斜斜切分开来, 将南舟身体两侧泾渭分明地从中划分,半边沉在阴凉的黑暗中,更显得另一半五官明晰,桃花眼,悬胆鼻, 鼻尖浮着一层细细的薄汗, 惹人欲拭。

    江舫松开了对他关键处的牵掣, 单膝跪在床畔, 很绅士地审视南舟现如今的状态。

    他的腿环被他自己的皮带扣穿过, 另一头绑缚在了床头,将他的腿自然向上吊起,无法合拢,因此洞庭广阔,风光无垠。

    南舟上半身版型规整、垂感一流的西服风衣顺着大腿弧线垂落,露出一小截滑上了一痕透明水液的小腿。

    南舟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感受着身体深处回应的悸动,回应道:“嗯。是很舒服的。”

    江舫本来是调笑,却被他糊里糊涂出自真心的一句话惹得再次动了情。

    他低下头望向自己的欲望,佯作不见。

    而南舟半闭着眼睛,用脚趾捉住了他的睡裤下缘,拉扯了两下。

    像是撒娇的家猫。

    江舫诧异间挪了挪身体,扶在南舟腿侧的拇指意外碰到一物,一愣之下,不禁发笑:“嚯。还能来一次吗?”

    南舟仰起脸,薄薄的红晕从缚住他双眼的腰带边缘洇出,像是一枝被一泓春水染湿的人面桃花。

    “是很舒服的。”他挺了挺腰,主动往江舫手中送去,“你再弄弄。”

    江舫温软了眼神,垂下头和他贴贴面颊,话音里含了笑:“好啊。”

    又结束了一场抚慰,江舫为已经被澎湃的情浪冲击得彻底懵了头的南舟解下腰带,取来热毛巾,擦拭了他腿上的污迹。

    南舟像是被喂到飨足的猫,放松了全身肌肉由得江舫按揉他的腰身。

    江舫在各种各样的地下欢场浸淫多年,目睹过无数桩或旖旎或粗野的皮肉生意,耳濡目染,自是有一番心得,但从未想过将这些经验付诸实践。

    因为那意味着他要付出感情。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也将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索性斩绝一切情愫,温声调笑,冷眼旁观,像是沾水即离的蜻蜓,绝不涉足任何让人困扰的关系。

    江舫不知道现在自己对南舟,已经突破到了自己情感阈值的几分之几。

    或许,他一旦想要去付出,就是越界,是破戒,是家族一脉传承的疯癫。

    他克制着在南舟颈部咬出血来确证他是属于自己的冲动,人模人样地温存询问:“腰酸吗?”

    南舟:“不。”

    渐渐恢复了思维能力的南舟,陷入了漫长的迷思。

    他第一次把自己的身体全盘交予一个陌生人来纾解。

    这件事过于奇怪,且没有逻辑。

    但那一刻,无数欲念在南舟脑中左冲右突,需要一个人将它们一一厘清。

    而他自己是力所不及的,非要江舫帮忙不可。

    ……问题是,为什么他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别人都不行?

    明明这间别墅里还有别人。

    南舟把手搭上了江舫的手指,问:“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江舫扶着他腰身的手微妙一停。

    南舟剖析着自己的心:“你上午还想要杀我,现在又想要爱我。……但我不讨厌你。”

    江舫从后揽住他,将南舟整个拥入怀中:“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该一开始就爱你。”

    南舟想了想,很公平地回答:“这是不可能的。你在列车上一开始被人攻击过,不可能马上信任突然出现的我们。”

    江舫笑容愈深,将温热的面颊贴到南舟的颈窝,低声道:“……那也是我安排的啊。”

    距离太近、声音太散,南舟没能听清楚:“什么?”

    江舫不再开口,只将拥抱加深了。

    ……或者应该说,列车上的袭击,是他们两人共同安排的。

    之所以没有告诉李银航,是因为她的演技实在有限。

    如果把计划提前告诉她,太容易泄底。

    整个计划,都是江舫和南舟两人共同制订的。

    在99人赛中,他们收缴回的【心灵通讯器】,总共有四部。

    各送出一部后,他们手头还剩下两部。

    于是,在宾馆中,南舟枕在江舫膝头的时候,他们面上谈情,心中谈事。

    从【邪降】回来后,他们就在筹谋这场专门针对【亚当】的反击了。

    战线绝不能拖得太长。

    降头本来就是他们临时学得的技能,他们已经尽力不去展示它的强悍,但仍然不能保证那些私窥他们的高维生物不会有所戒备。

    一旦留给了他们再次更新系统补丁的时间,让他们和【禁止收容副本生物】一样,禁止在系统内使用降头诅咒,那么他们原本占有的先机就会全部失去。

    既然确定要动手,那么,确定“亚当”是谁,便成了第一要务。

    所以江舫通过先前开辟出的秘密渠道,联系上了易水歌。

    易水歌笑眯眯道:“我不认识什么‘亚当’。我也一直在忙建立信号塔的事情。”

    他话锋一转,欲言又止:“不过啊……”

    同为人精,江舫自然听懂了易水歌的暗示。

    南舟在江舫的授意下,把从颂帕那里搜刮来的媚药送给了易水歌,名为伴手礼。

    拿到好处并验收成功的当天夜晚,易水歌才给出了有价值的讯息:

    “我发现了好几组对于信号塔建设特别感兴趣、总是出现在附近进行观测的玩家。——你们知道,我向来不怎么爱玩这些由别人制定规则的无聊游戏的,我从进入系统,就在观察各类玩家,找出有危害的角色,放在黑、白、灰三种名单里。”

    “举个例子,你们‘立方舟’之前在我这里是‘黑名单’,后来算是进了待观测的‘灰名单’,在你们被系统列为追杀对象后,你们在我这里的嫌疑完全解除,成为‘白名单’人员;我们家小谢呢,就一直是‘黑名单’。”

    “可巧,那几组玩家中,有两三组都是行为特殊、待为观测的‘灰名单’人员:他们明明表现平平,却不想着求生,也不想着下副本,起码存在三次以上远眺信号塔、且在附近徘徊观察的行为,目的不明。”

    在李银航急着想要超越“亚当”,认为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时,南舟和江舫在各个安全点内游荡,不动声色地摸清了易水歌所提供的几组可疑人士的信息。

    就在那天上午,他们走进了易水歌提供的最后一组“灰名单”人员所在的茶餐厅。

    走到他们的卡座附近时,一根笔恰好从其中一人手中滚落。

    茶餐厅里人声寥寥,连笔落地的响动也是异常响亮。

    南舟拾起了那根笔,递还给了那名面容俊美的男人:“不客气。”

    元明清仰头望着他,笑容温和:“谢谢。”

    “亚当”自以为完美的伪装,其实早在此时,便已经在江舫和南舟面前暴露无遗。

    ——经历过千人追击战,哪怕是从头至尾都不打算参与的玩家,或是那几天身在副本、没能参与追击战的玩家,也能从【世界频道】内知悉关于“立方舟”的一切讯息。

    两男一女,手腕上的蝴蝶刺青,choker,银发蝎子辫。

    这些特征叠加在一起,分明就是几乎正面杀穿了所有玩家的“立方舟”。

    正常的玩家,在经历过被当面连续暴击的恐怖后,该是对具备这些特征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才对。

    眼前这一对玩家的表现,从笑容、反应、态度,都过于滴水不漏、无可挑剔了。

    除非他们信息过于闭塞,根本不关心“立方舟”的情况。

    换言之,他们必然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肯牵涉入麻烦的佛系玩家。

    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是易水歌列出的灰名单里的人物,也即对信号塔展露出非凡兴趣的玩家。

    还有一点相当重要。

    他们是易水歌“灰名单”里少有的二人组。

    而“亚当”就是二人组。

    利用南极星制造了一场小混乱的同时,南舟也从元明清的肩上取得了一根掉落的头发。

    万事俱备。

    对象锁定。

    那么,场景呢?

    南舟知道,游戏方虽然处处吃瘪,但实际上,它对玩家依旧处于绝对的支配地位。

    通过多方施压,“立方舟”的生存和游戏空间被一缩再缩。

    综合当前种种情况,“立方舟”要是还想赢,除了PVP,没有别的路可走。

    既然他们要PVP,那南舟就给他们量身定制一场别开生面的“PVP”。

    江舫推测,当他们选择PVP模式后,游戏方必然会安排“亚当”和他们配对,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原因也简单。

    “亚当”本来就得位不正,是苟在“朝晖”后面的吸血虫,在观众眼里,始终是缺乏一定的说服力的。

    因此,“亚当”必须亲手杀死“立方舟”。

    这是为“亚当”获胜这一最终剧情赋予张力和合理性的需要。

    所以,他们大可以将这个局利用起来。

    一转乾坤,自掌定数。

    深夜时,南舟和江舫躺在一起,在心中酝酿着一场庞大的反制计划。

    计划的关键,就是让“亚当”在不知不觉中钻入他们亲手捏制的“瓮”。

    南舟说:“我想用颂帕试图用来杀死我们的空间降头。”

    “但是,就像他派占叻来杀害我们时一样,他们周围的场景不会发生改变,这会很麻烦。还有,我们手头的材料不足,除非取血和肉来施咒,否则无法修改他们两个人的记忆。”

    江舫摇头:“这是不行的。我们和‘亚当’接触一次,已经足够了,如果再次接近,一定会引起游戏方的注意。”

    南舟沉吟片刻。

    “干脆做一个和失忆有关的副本吧。让他们保留记忆。”南舟说,“这样一来,可以让‘亚当’觉得,这场比赛是完全倾向他们的。”

    江舫卷着南舟的一缕发丝,思考道:“那么,用迷梦降,将他们拉入梦境?……这也不行,我们只拿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头发,就算我们动用降头,也只能影响到其中一个——”

    南舟取出了一张PVP的选关卡,捏在掌心把玩。

    江舫立时了然地微笑了:“你的意思是,把选关卡也作为降头的原材料之一,利用组队机制,把他们两个一起拉进来?”

    南舟:“是的。只要抓住PVP选关的间隙,用选关卡催动降头,这样他们所处的场景会发生变化,他们的记忆能得以留存,他们两个会在组队机制下去往同一个地方,他们也不会知道,自己进入的究竟是‘副本’,还是我们的世界。”

    “但是,一旦用了PVP卡作为降头的原材料,组队机制也同样作用于我们自己吧。”江舫道,“这么一来,就有一个问题了。”

    “嗯。”南舟也想到了这一点,“银航不很会撒谎。”

    江舫:“所以她必须是真失忆,我们才能将这场戏唱下去。”

    南舟:“可在PVP的组队机制下,我们的状态会变得一模一样——只要一个失忆,我们三个都会失忆。”

    江舫当机立断:“那就失忆。”

    南舟也同意这一点:“我们入局之后,可以用迷魂降同时修改我们三个的记忆,倒退到同一个时间点。只有主降人有解除自己失忆状态的机会。其他两人的失忆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所以我们要设置一个主降人。他既要是梦境场景的布置者,也是有机会解除失忆状态的人。”

    “我吧。”江舫说,“我了解我自己,想要让失忆的我无条件相信陌生人,太难了。”

    确定下最重要的事情后,两人继续碰头谋划,你一言,我一语,在细节处修修补补,构筑起了一片巨大且无形的网罗。

    “场景可以设在有轨电车上。”

    “什么是有轨电车?”

    “……哈,交给我就行了。在一开始,我们需要把他们分开,并让其中一个落单的人获得看似强悍的武器;另外一个就近安排在你身边。没有问题吧?”

    “是,这样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认为自己在副本中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与此同时,我也要持有一样武器。为了剧情更合理,我会设计一场夺取武器的戏码,让我的武器获取过程显得艰难一点……让那个落单的人持有一把长款步·枪吧,这种武器看起来厉害,但近战不利,只能远攻、暗攻。有轨电车的车厢是前后通透的,他要想远攻,很容易暴·露,所以他只能暗攻,也就是走别的路,比如爬上车顶,伺机对我们进行攻击。”

    “那么,要留给他一个机会吗?”

    “当然。我会在我的梦里设计一条足够长的黑暗隧道,也会把车顶设计得薄一点。争取在隧道到来前,让他潜伏在车顶的事情暴·露在我们眼前。”

    江舫继续道:“在进入隧道前,我会预留出足够的时间,在他暴·露之前,我们会先在车内相遇。我可能会攻击你,但不会真的伤害你,因为我哪怕记忆倒退,也会记得你的脸。”

    南舟说:“我会主动攻击人,但只要你不杀我,我也不会马上杀人。……问题是,如果银航加入了他们呢?”

    “银航?她不会的。”

    “为什么?”

    “她喜欢锋芒毕露、能够提供给她绝对保护的强者,就是我们。‘亚当’这种蛰伏型的玩家,根本不会提供给她必需的安全感。”

    “那副本具体要怎么设计?你要怎么恢复记忆?”

    江舫粲然一笑:“具体的啊,交给我就好。”

    他们设计了许多小细节,却唯独没有设计在主降人恢复记忆后,他们该如何相处。

    南舟把权利交给了江舫,任他自由发挥。

    于是,江舫成功地把他发挥到了床上。

    毫无记忆的南舟躺在江舫身旁,心中有无限的问题:“既然我们从没有见过,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会遇见你?为什么我们会……”

    会抱在一起,会有这样亲密的关系,而我又不厌恶你?

    “……‘为什么呢’?”

    江舫重复了一遍,一语双关道:“大概是因为……‘万有引力’吧。”

    他们的确是因为《万有引力》,才有了第一次的相遇。

    南舟微微歪头:“什么意思?”

    江舫收拢了手臂:“万物之间,都有引力。……所以,我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