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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追击战(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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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舟:“?”

    “桥”?

    他想了想, 不记得洋房中哪里有桥。

    但一头雾水的南舟还是望着江舫的眼睛,认真答道:“嗯。不上。”

    江舫意味不明地轻声笑了起来,喉结微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南舟望着他喉结滚过处留下的那一道动态的、平滑的曲线, 以同样认真的态度摇头。

    江舫问:“那你在答应什么?”

    南舟想了想:“不知道。”

    “但是, 因为你看起来想要让我答应。”

    外头的世界被薄雨和浅雾弄湿了,灰苍苍的。

    冷意隔着窗户的缝隙透入,却无法融进这一片逐渐升温的气氛中。

    江舫捉住他的手腕, 举压过头顶, 清淡缱绻又炽热的□□像是流水一样, 沿着他的掌温流入南舟的脉搏中。

    他离南舟很近, 唇上沾染着上好白兰地的残香。

    南舟对酒敏感, 一呼一吸间,一时间也有点醺醺然。

    另一边, 江舫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出了大问题。

    他一颗心原本冷得很, 偏偏在看到南舟时,呼的一下燃起泼天野火,把他的理智做薪, 烧得他面颊滚烫,神思多绮。

    他想要挪开视线,可心如火灼,火舌落到哪里,那些他惯性用来约束自己的锁链就被尽数烧断, 片瓦不留。

    他越是心急, 越是管不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

    在焦灼情绪的冲击下, 江舫听见自己笑了:“我想让你答应什么?”

    江舫的语速明显加快:“你很了解我吗?你又知道什么呢?”

    南舟抬目看向他。

    因为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和自己的内心拉锯, 江舫的声音透着一股罕有的压抑和暴躁。

    那是他内心的杂音。

    那声音在叫嚣:

    锁住他, 绑住他。

    别让他离开你,你分明爱惨了——

    不等那声音将他的全副心神攫取,江舫抬手捉住南舟前襟,手臂肌肉骤然发力,将南舟整个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驱赶的话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走!你走!”

    南舟低头,看向了他紧紧握住自己胸前衣服不放、神经质地轻微痉挛的指尖。

    他明白了江舫的意思。

    他双手绕过江舫的脖颈,把他往自己怀里够了够。

    南舟冷淡着声音,拿自己偏冷的额头抵住江舫的额心,小动物似的蹭了几下:“嗯。我知道了。我留下。”

    有了南舟的保证,再加上他稳定沉实的心跳带动,江舫的情绪逐渐从极端中走出。

    ……或者说,他暂时压制住了药性,再次套上了一层成功的伪装。

    总之,当他主动和南舟拉开距离时,他脸上那些失控的情绪已经收拾得一干二净。

    南舟也信守了承诺,没有离开房间。

    二人并肩坐在床头,听着雨滴打在枝叶上细碎的沙沙声。

    江舫早猜到,自己的异常,是【回答】的药效所致。

    他一声不吭地取出了那可以消除负面状态的药物,不送水,径直吞服下去。

    他含着药片,想着要如何挽回自己刚才说的话。

    南舟则在思考江舫刚才的话。

    静得诡异的气氛,是由南舟率先打破的。

    南舟不大晓得什么是尴尬,索性沿着刚才谈崩了的话题继续下去:“你说我不了解你,这是对的。可你从不对我讲和你相关的事情。我其实很想知道。”

    喉咙里的药片像是堵住了。

    江舫将颈线后仰,吞咽数度,却仍感觉喉头塞着一样灼热的东西,正正好卡在他的喉间。

    他并不看南舟,敷衍道:“没什么好说的。我这个人很无聊。”

    南舟:“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江舫:“我没什么喜欢的。”这倒是实话。

    南舟:“可你很了解我。你读过我……”

    “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你。”

    江舫径直打断了他。

    他吐字清晰,将一句句冷硬的话砸向了南舟,好抵消那暧昧的一抱所带来的温暖。

    “我只知道你喜欢吃甜食,但你喜欢吃什么菜,我不会去问。”

    “我不知道你除了画画还有什么兴趣爱好,也不想带你发展什么新的爱好。”

    “你的那些故事,我有意不去过问;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的一切。”

    “我们这个样子,我认为已经足够了。”

    听过江舫的一番宏论,南舟顿了顿。

    他倒不怎么生气,只是诧异:“你今天,和以前的你很不一样。”

    “我吃错药了,或者我疯了。”江舫转向南舟,“或者,现在的才是我。”

    南舟轻轻“哦”了一声,怪异的酸涩感沿着心尖漫上来。

    但旺盛的求知欲还是让他问出了声:“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回答】药性上涌,再次让江舫的心自动给出了答案——

    如果知道了他除了甜点之外的饮食爱好,你难道能舍得不给他变着花样做菜吗?

    不愿他发展别的爱好,是因为你根本不敢想。

    你恨不得带他出去,野餐、跳伞、潜水、练滑板、开着房车周游世界,可你做得到吗?

    你根本不用了解全部的他。

    仅仅是现在的南舟,你就已经喜欢得快要发疯了。

    江舫霍然起身。

    他无法容忍与心中那一个拥有自己声音的低语者共存。

    他要设法杀死这个声音。

    南舟看向抬步向外走去的江舫,问:“你去哪里?”

    江舫扶住门框,镇定道:“我去杀个人。”

    A级道具是压制不住S级道具【回答】的。

    那么,只要杀死道具的持有者,就能终结药效对他的影响了。

    在江舫即将踏出门时,南舟为刚才自己的问题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符合的答案。

    他问:“是因为我不是人吗?”

    他问这话时,语气也没有多少难过或是不安。

    和他平时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一样,吐字清晰,略带好奇。

    江舫背对着他,垂首静立很久。

    他的掌心在门把手上留下了一层热雾。

    热度让江舫的思维陷入了潮热的泥淖。

    他自言自语:“是啊,如果你是人……”

    但他马上察觉了这话的错谬,及时修正了自己的说法,并立即道了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究竟是什么意思,江舫说不出口。

    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言语误会,江舫匆匆离开。

    南舟独自一人坐在床畔,一颗心麻麻涨涨。

    他想,他明明想让我留下,但他先走了。

    这样想着,南舟抬手抚住心口,无法理解那种从内部像是被加热的棉花糖一样、逐渐膨胀而起的不适和酸胀。

    他也有心跳,也有呼吸,为什么不能算是人呢。

    不是人,就不能继续做舫哥的朋友了吗。

    不论南舟怎么想,那场PVP,终究是南舟他们赢了。

    为了回敬给他下药的盛宜民,江舫不顾他的哀求乞饶,把整瓶【回答】都倒入了他的嘴中。

    在急性且强烈的药效作用下,盛宜民的脸涨成了猪肝紫。

    千般激烈的情绪和欲望在他脑中冲突,让他的精神迅速崩溃。

    最终,他像是自杀的旅鼠一样跳下了窗户,把自己的一颗脑袋摔成了烂西瓜。

    江舫扶着窗框,冷眼往下看去。

    他的视力卓越,亲眼看到盛宜民乱七八糟的血发里,孵化出了数个肿瘤似的小人。

    小人手脚细细,在凄冷的风雨中被拍打得东摇西晃,像是一个个稚拙又可怖的不倒翁。

    随着盛宜民坠楼身亡,那困扰着江舫的药效也随之解开,可谓立竿见影。

    他的那些追随者根本不知道老大为什么发疯,只能从满地散落的药片可知,大概是嗑·药磕死的。

    在群龙无首的猜忌和恐慌中,江舫主动站出来,提出了一种行之有效的作弊手段。

    ——他将盛宜民的手下直接兼并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瞬间壮大到了20人的队伍自然获得了胜利。

    当然,这种走捷径的手段只能使用一次。

    在后来的PVP里,通过把对手直接变成队友来获取游戏胜利的方式被禁止了。

    对此,江舫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游戏是活物,在一点点进行完善。

    他们只是用来检测各种bug和作弊手段的测试工具罢了。

    江舫想,就算测试工作有结束的一天,那隐藏的幕后的策划人真的会放他们出去吗。

    到时候,他们或许也会像南舟一样,永远留在游戏里吗。

    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可以想一想未来呢?

    好在摆脱了药物的控制之后,江舫重新获得了掌控自己理智和思维的能力。

    他主动叫停了这种失控的思想,逼自己不去细想,不去细听自己心中真实的回答。

    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南舟也并没有对江舫展露出任何戒备、失望或是抗拒的负面·情绪。

    一切皆如如常,两人同吃同住同睡,一点没有受到那场争执的影响。

    这让江舫即使想要化解和弥补那天的尴尬,也无从下手。

    在从副本里出来的第三天夜晚,江舫和南舟依然同床而眠。

    望着沉在黑暗中的南舟的背影,江舫鬼使神差地接续上了先前没有继续下去的讨论:“我将来要是离开了,你要怎么办?”

    南舟抿了抿唇。

    他答得简练:“你走了,我就回小镇去。”

    “如果回不去呢?”

    “我就到处走一走。”

    听着南舟一个又一个不能让人满意的答案,一句话抵在了江舫的舌尖,将出未出。

    ——要不,你留留我。我就不走了吧。

    这回答没能很好地传达给南舟,反倒惊住了江舫自己。

    江舫匆匆背过身去,敛起被子,闭上眼睛,指尖抓紧冷冰冰的床单,仔细思考【回答】的药效是不是没有尽除。

    而南舟在他身后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江舫浸在黑暗中的侧影,像是望着一个注定会离开的背影。

    和那些他看惯了的、一个个将他抛诸背后的背影一般无二。

    即使自己认真许诺,不会上别人的桥,不会走,但江舫还是会留给自己一个背影吗?

    南舟望向月光映照下的窗边。

    白天的时候,江舫为他折了一个风车,月下的微风将它吹得轱辘轱辘转着圈。

    它像是一个车轮,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会奔赴月亮。

    但那只是风的谎言罢了。

    ……

    江舫并没有对李银航讲述太多。

    他只是结合那次的PVP经历,简要叙述了自己是怎么知道【回答】会导致人的脑袋上长小人的。

    在两人的耳濡目染下,李银航已经可以一边嚼着饼干恢复体力,一边面不改色地听江舫讲盛宜民的脑壳在地上摔散一地的惨状了。

    她本来还想多问问之前江舫的遭遇。

    因为这实在太像游戏副本模块测试了。

    她下意识觉得,这件事的参考价值很高,对于他们最终脱出掌控是有帮助的。

    直到她眼角余光扫到了旁边的南舟。

    发烧的南舟看起来不是很舒服,面颊水红一片,眉头微微拧着。

    ……像是发了噩梦。

    李银航心里一惊,刚想叫他的名字,时刻关注着南舟神态的江舫就坐到了他的身侧。

    他贴一贴他的脸,摸一摸他的掌心,动作温和,再不躲避。

    “不走了。”江舫同他轻声说话,“我留在这里了,你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

    随着江舫的话音,南舟的心绪和面上的神情都慢慢平和了下来。

    “走不了了。”江舫含笑,一下下温柔拍抚着他的肩膀,自语道,“我在你身上下了太多注,连心都收不回来了,干脆愿赌服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