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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她这样一说,就又是一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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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宫东边一方小而别致的院落里, 恪太嫔已断断续续地叹了半晌的气。

    齐太嫔初时只是听着,后来听得心烦,就拧起眉:“别叹了, 听着让人难受。”

    “现在倒知道难受了。”恪太嫔美眸一横,“我说过多少次……我们当谨慎些, 先哄着顾氏,日后再寻合适的机会让她开口便是。你倒好, 让陛下几句话一诈就什么都招了,还替他去做那样的事。如今我看顾氏也不肯跟我们交心了,把柄又落在了陛下手里, 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齐太嫔听完, 忍不住也叹气起来。

    她说的这些, 已让二人夜不能寐两个多月了。

    她们两个在先帝在位时都不大得宠,深宫寂寥, 连夜色都仿佛比外头更冷清。时日长了,她们之间就有了层不能为外人道的关系。

    可这层关系虽让人安慰, 却终究凶险。先帝在时她们分外小心,后来好不容易熬走了先帝,齐太嫔的心思活络了起来,想寻个机会避出宫去, 不论新帝让她们在宫外住怎样的地方,都好过宫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所以她铺起了顾燕时这条线,原本想待得时机成熟央她开个口,不料当今圣上不是从何时开始早已察觉端倪。

    白霜山雪崩之后,陛下要她去顾氏面前做戏, 以便套兰月的话。她大愿意,他就只说了一句:“那您与恪母妃的事, 朕就要与母后聊上一聊了。”

    齐太嫔一下就慌了阵脚,自然任由他摆布。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脸去见顾氏。

    在这段时日里,她们一直安不下心,总觉得这事被皇帝知道了很是恐怖。所以近小半个月,齐太嫔又去与顾氏走动了起来,想探探她的口风,摸一摸皇帝对这事的态度。

    可凭她们怎么探,顾氏总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她们一时也辨不清是真的不知情,还是为着先前兰月的事不愿多理她们了。

    今日上午,齐太嫔也是又一度的无功而返,这才引来了恪太嫔半晌的唉声叹气。

    须臾,齐太嫔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就等着吧。倘若真的难逃一死……”她顿了顿,“能有这一辈子,我也不后悔。”

    恪太嫔怔怔地望向她,薄唇紧紧抿住。

    是啊,她也不后悔。

    她只是觉得遗憾,遗憾这一生太短。

    齐太嫔正欲再说话,外面隐约响起脚步身。二人下意识地噤声,很快听到宫女的话音响起:“太嫔,御前的张公公来了。说是……奉陛下旨意,送些东西。”

    话没说完,二人都嚯地站起了身。

    她们素日与皇帝没什么交集,若说送东西,多是逢年过节是按例分下来,鲜少有她们独一份的。

    今日这般,莫不是鸩酒?

    恪太嫔顿时连呼吸都发了虚,齐太嫔抓住她的手,攥了攥,示意她坐回去,自己强定住心神:“快请公公进来。”

    说罢,她便也落了座,二人不约而同地垂眸,淡淡抿茶。张庆生很快就进了屋,满目笑意地欠身:“两位太嫔安。”

    恪太嫔稍稍抬了下眼睛,见他手中托着的是方匣子,而非托盘,略松了三分气。

    张庆生上前,将匣子放到二人之间的榻桌上:“陛下说,前些日子有些事劳齐太嫔帮了忙,这点东西算是谢礼,不成敬意,请太嫔手下。再有一句话,让下奴转告齐太嫔。”

    齐太嫔扫了眼那目下,颔首:“公公请说。”

    张庆生低眼:“陛下说,顾贵妃从前是什么身份,您也知道。他自己行事如此,便也不想多约束旁人。他还着人看了,说庆方宫是个好地方,只是地方小些,也就够两个人住。等回头正经迁都过来,会着户部加以修葺,两位太嫔可以结个伴过去养老。”

    二人哑然,面面相觑。

    张庆生躬身:“太嫔若没有别的吩咐,下奴告退。”

    齐太嫔这才猛地回过神:“公公留步。”

    张庆生驻足,她一句话在喉咙里噎了半晌,才终于说出来:“陛下……当真的?”

    张庆生含笑:“下奴岂敢假传圣旨。哦……还有就是,顾贵妃不是个会胡乱记仇的人,太嫔日后可多去走动,别生分了。”

    “好……”齐太嫔怔怔应话,张庆生复又一揖,就退出去,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发呆。

    “这事……”恪太嫔神情凝滞半晌,渐渐回过劲来,又惊又喜,“我们该如何谢陛下?”

    “这……”齐太嫔被问住了。

    这么大的事,要怎么道谢?况且对方还是九五之尊。

    齐太嫔思索了半晌,只得先说:“我去做两道点心吧……若他不吃,顾贵妃也是喜欢的。”

    恪太嫔一哂:“那我去帮你。”

    .

    宣室殿在林城禀过话后陷入了一片死寂。

    宫人们早在林城入殿前就被摒了出去,殿中只一君一臣。安寂在空荡中被衬托得有位漫长,直至苏曜一把抓起茶盏,狠狠向地上掷去。

    啪地一声,碎瓷迸裂。当中几块滑到林城脚边,林城低头:“陛下息怒。”

    他并不意外苏曜会恼。

    在历经数年的折磨后,眼看解药到了眼前,却又硬生生飞走,任谁都要发火。

    却听苏曜冷笑:“天下岂有这样的父母,他们知不知道燕燕近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城一滞,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臣听闻陛下将贵妃夫人护得很好。”

    苏曜闻言觉得鸡同鸭讲,无奈地啧了啧嘴,摇头:“接着找吧,尽量留活口。燕燕这个人……”

    他叹了口气。

    燕燕心太软,嘴上再怎么说不在意,心里也终是难过的。

    近些日子她都常在梦里哭,他若听见,就会把她搂进怀里安抚。可她有时反倒会哭得更厉害,可见积存了满心的委屈,再佯装不在意也不顶用。

    林城不料他在意的竟然只是这些,心里的不安又升起来:“陛下怎的只在意贵妃……”

    “闭嘴。”苏曜猜到他要说什么,面露不耐,“朕没视死如归哈,至少现在没有了。你好好办差去,若找到解药,朕当然高兴。”

    “哦。”林城眉心跳了跳,作势抱拳,“臣告退。”

    “嗯。”苏曜淡声,待林城离开,他悠悠抱臂,靠到了椅背上。

    解药眼看到了眼前又没了,是有点遗憾。

    主要是……剧毒未解,他不敢生孩子,怕影响孩子康健。

    但燕燕那么可爱,他好想要个女儿啊。

    他没见过称职的父母是什么样子。可若他能有个女儿,他愿竭尽全力当个好爹。

    若他能有一串女儿……

    他今后的一切就都是燕燕和那群小姑娘的。

    苏曜浮想联翩,忍不住地笑出声。笑音落入自己耳朵里,就被自己傻到了。

    他转而一声轻咳,收敛了神情。

    明玉殿中,顾燕时吃着齐太嫔送来的点心,才知她对先前的事情心存愧意,就摇摇头:“你在意这些算什么。那场算计……是陛下混账。”

    齐太嫔听得脸色一白,低喝:“这话说不得!”

    “他知道的。”顾燕时吃点心吃得开心,下意识地晃了晃腿,转而一叹,“我也不怪他了,那么大的事,他有他的难处。”说着又看齐太嫔一眼,“都不怪他了,当然也不会怪你呀。”

    “你这性子,是真好。”齐太嫔慨叹地笑笑。顾燕时将手头余下的点心丢进口中,又说:“我还有些打算,但拿不准行不行,你帮我支支招,好不好?”

    齐太嫔点头:“你说。”

    “那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她敛去笑意,神情变得沉肃,“事关重大,我怕惹麻烦。”

    齐太嫔也跟着严肃起来:“这点分寸我是懂的。”

    “就是……”顾燕时边打腹稿边说,将家中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简明扼要地与齐太嫔说了个大概。

    齐太嫔听得瞠目结舌,一时心疼顾燕时,一时又心疼皇帝。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心疼起先帝来。因为先帝早年也没有那么昏聩,仔细算来,一切的崩塌皆是从崇德太子离世开始的。

    于是待顾燕时说完,她好生缓了一会儿,才想起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觉得……”顾燕时低着头,神情悲戚的呢喃低语,“有些事,逃是逃不掉的,我早晚要有所抉择。爹娘与陛下,我只能要一边。”

    齐太嫔紧张到窒息,急问:“那你要哪边?”

    “我只能要陛下。”她轻道。

    因为她的父母不要她了。

    “所以我想帮帮他。”她状似平和地说着这些,却遮掩不了心下的难过。搭在腿上的手不知不觉抠起了裙摆上的绣纹,沉默了半晌,才接着说,“我想给我爹娘去几封信试试,看看能不能劝他们归降。又或者……又或者使些诈,将他们引出来。”

    她边说边抬起头,看向齐太嫔:“你看哪样更好?”

    “你……”齐太嫔难掩错愕。

    她一时不敢相信,一贯柔柔弱弱的顾氏竟能做出这种打算来,讶异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曾经是自己向太后求过旨,独自避到旧宫的。

    这个小姑娘,性子虽柔,却从不是真的怯懦。

    齐太嫔面前从震惊中回过劲儿:“你该去问问陛下。”

    “自是要问他的。”她复又低下头去,贝齿咬了咬薄唇,“但我……我想先琢磨个大概再说。若直接跟他讲……”

    她脸红了一下:“我怕他笑话我。”

    她这样一说,就又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了。

    那种既在意心上人,又怕心上人不领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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