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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见(她笑得开怀,少了他所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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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厮杀骤起, 刀光凌凌。昏暗的天色下,血腥浸进潮气之中,变成一股浓烈的怪味。

    一场拼杀自黄昏持续到入夜。

    临近子时, 一场冷雨落下,鲜血合着雨水一并渗入泥土, 连枯黄的草叶都覆了一层猩红。

    顾燕时自从到了旧宫之后,总是睡得不错。唯有阿狸爱扰人清梦, 常在天不亮时非要钻进被子,她被扰醒,就会皱皱眉头, 迷迷糊糊地将被子揭开一个角, 放它进去。

    阿狸钻入衾被, 又转身将头露出来,枕在她肩上。顾燕时翻身搂住它, 复又沉沉坠入梦乡,梦醒之间, 隐约听到外面声音嘈杂。

    不多时,她依稀听到一唤:“姑娘!”

    仿似是兰月的声音。她睡意昏沉,未能醒来,很快就又听到一声:“姑娘, 快醒一醒。”

    顾燕时神思骤然清明,费力地睁开眼,转身看去。

    兰月手里掌着灯,立于床前。屋内光火尽熄,唯她手里这盏灯亮着, 映照出她惨白的脸色:“出事了……”

    “怎么了?”顾燕时黛眉浅皱,问得含糊。

    兰月的声音满是惊意:“圣驾……圣驾在城外不远处, 遇了刺客。”

    只一句话,就令顾燕时困意顿消。

    “什么?!”她蓦然支起身,愕然望向兰月。兰月薄唇紧紧一抿:“听闻人数不少,侍卫们拼死护驾,陛下还是……还是伤着了。”

    “咚咚咚——”

    顾燕时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沉了几声。

    她深深地吸气,却连呼吸都跟着颤抖。阿狸觉察这份不安,出一声低低的“喵……”。

    他的事……与她不相干!

    顾燕时狠狠地咬了下唇,强将心惊忍住,迫着自己躺回去,淡声询问:“情形如何?”

    “不知道。”兰月摇头,“宫人们护送陛下去了宣室殿,闲杂人等概不让进。”说着,她迟疑询问,“……姑娘可要去看看?”

    “不去。”顾燕时垂眸,声音冷淡却发虚。

    她复又咬一咬唇,令自己定住心,续道:“既是闲杂人等概不让进,我们就不要添乱了。况且既是受伤,自要倚仗太医与宫人们照料,与我何干?”

    “姑娘……”兰月想劝她。

    可她一裹被子,执拗地翻过身,不欲再言。

    兰月知道劝不动,只得闭了口,默不作声地退出卧房。

    顾燕时怀抱阿狸,沉沉地缓了两息,想让自己继续睡觉。

    这个时辰,她并未睡够,疲累得紧。眼皮沉沉地往下压,四肢百骸都透着困倦。

    可不知怎的,她却偏偏睡不着了。

    困倦之中,她的神思愈发清明,心跳又急又慌,任她如何舒缓都再难平复。

    她心烦意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阿狸被烦得也睡不着,就缩去床角躲开她,独留她自己一个人望着幔帐发呆。

    遇刺了。

    会死吗?

    顾燕时心底一栗。

    她很讨厌他。心下虽感念他曾经的出手相助,却还是恨他无所顾忌地捉弄。

    可她好像从未设想过他会死。

    如果他死了,天下怎么办呢?

    他没有皇子,那应该会由朝臣推举他的兄弟继位吧。

    ——顾燕时很快自己想出了答案,继而便觉自己庸人自扰。

    可有了答案,她心里却更慌了。

    他们会不会因为能另择新君,就不好好救他了呀?

    应该不会吧。

    顾燕时拧着眉,叹了口气。

    这样的胡思乱想一直持续到了天色大亮,她终是放弃了再睡,头昏脑涨地起床。

    “来人。”她没精打采的唤宫人,阿狸先一步跳下床,伸了个懒腰。

    宫人们鱼贯而入,安静无声地服侍她梳洗,气氛比平日沉闷了许多。

    平日的这个时候,屋里总会说笑声不断。因为她性子活泼,孙佩枫遣来的宫女宦官也和她年纪差不多,她总能找到些事与他们说笑。

    可今日,为着圣驾遇刺的事,谁也笑不出了。

    用过早膳,顾燕时的疲累感更甚了一重。可她无心再睡,也知自己必定还睡不着。她心里难受,坐立难安地熬了许久,终是唤来兰月:“陪我出去走走吧。”

    兰月眼睛一亮:“姑娘可要去宣室殿。”

    “不去。”顾燕时锁眉,“你也不要劝我去。”

    “诺……”兰月讪讪应声,迟疑半晌,还是多劝了一句,“可陛下现下伤着,情形如何也不知……姑娘若不去探望,还四处走动玩乐,恐怕……”

    “我又不与人把酒言欢,只是出去走一走。”顾燕时口吻冷硬,“让他安心静养还不好么?怪我不去看是什么道理!”

    语毕,她心下烦乱得不肯再理兰月了,边往外走边道:“你帮我给阿狸做些鱼糜吧。”说着途经路空身前,她一拽路空,“你陪我出去。”

    “诺……”路空一缩脖子,看也不敢看兰月一眼,低眉顺眼地跟着顾燕时往外走。

    兰月无可奈何,重重叹了口气,只得依言去小厨房。

    顾燕时走出灵犀馆,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她原想再去那山坡上看看,即便深秋采不到什么野菜了,但坐在坡上吹吹风也好。

    可混乱的心思却不由自己掌控。她浑浑噩噩地走着,心底那些胡思乱想又涌动不停,不觉间一抬头,面前已是一片砖石陈旧却依旧平坦的偌大广场,广场那边,一方大殿气势恢宏。

    是宣室殿。

    顾燕时足下一顿。

    宣室殿是旧宫这边的天子寝殿,她只在初到旧宫那日路过过一次,今日却不知为何就逛到了这里。

    许是因为旧宫的格局与洛京皇宫大同小异的缘故。

    “……太妃?”路空也望了眼宣室殿,又看看她,再看看殿檐下肃然林立的宫人与侍卫,“太妃若想探望……下奴先去问问?”

    顾燕时蓦地回神,忙摇摇头:“我才不去。”

    语毕,她的目光却再度落在宣室殿上。

    又盯了半晌,她才狠狠转身,看似决绝地离开。

    宣室殿前的阴影下,林城遥遥看到这两道身影,皱了皱眉:“那是静太妃?”

    张庆生在他旁边,抬眸瞧了瞧:“旧宫这边,只能是静太妃了。”

    林城眉心蹙得更深了两分,一时想着人请她入殿,凝神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寝殿之中,躺在床上的男子昏睡得无声无息,高烧令他面色煞白如纸,薄唇皲裂开来,翻出一片片嶙峋的白色薄皮。

    宫人们林立殿中四周,皆安静无声。偶有人往床榻方向扫一眼,心底便会激起一重不安。

    若陛下醒不过来……

    太后怕是要活刮了他们!

    床边,陈宾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地施着针。他已忙碌许久,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苏曜唇上的暗紫却仍褪不下去。

    又过须臾,林城折回殿中,行至床边,压音询问:“陈大夫,陛下如何了?”

    陈宾吁了口气,摇头:“这伤原本应无大碍,只是失了血身子虚,倒让毒又发了起来,我只能勉力施针,力求压制。”

    林城锁眉:“合不再服一回解药?”

    “那是以毒攻毒的东西。”陈宾淡声,“陛下圣体康健时用,有益无害。可现□□虚,若再另服毒物,只怕适得其反。”

    林城不由紧张起来:“那……”

    “也不必太过忧心。”陈宾又摇头,口吻却很有底气,“这毒我能压住,只是要费些工夫。往后的将养才更要费心,需得处处仔细。”

    他这样说,林城就松了口气。

    陈宾是他在江湖上偶然结识的神医,为人虽孤傲,却从不说大话。

    一应病症,只消他说能治,就必定可以。而若他拿不准,也皆会直言。

    林城于是不再扰他,安静地立在一旁,静看他施针。

    苏曜沉浸于梦境,浑浑噩噩地走在宫道上。

    好冷,似是数九寒冬。

    他吸着冷气睁开眼,四周围果然大雪弥漫。宫墙上的雪积了一指那么厚,偶有些许滑落下来,就在墙下成了一堆。

    这样大的雪,他平生只见过一回,是他四岁那年。

    是以眼前一晃,宫墙变得更高了些,他茫然地低头看看,自己似乎正是四岁。

    时隔多年,许多事他已记不清了。他怔了怔,步步前行。

    宫道上过往的宫人很多,但没人理他。他恍惚看见自己的靴子已然很旧,正自皱眉,背后响起一阵笑闹声。

    “你们快些!”有男孩子在大声喊着。

    他转过脸,看到几人结伴跑来。他们都比他高一些,他不太记得谁是谁,但隐约知道这都是他的兄长。

    而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刚刚过世不久。她在最后的时日里很担心他,又怕他年纪小记不住事,就日复一日地跟他说:“你对哥哥们要恭敬,不要跟哥哥们争。倘使起了什么不快,你要先认错,知不知道?”

    这样简单的几句话他不知听了多少遍,在脑子里记得牢牢的。

    现下见了哥哥们,他下意识地就往旁边躲。

    可他们也注意到了他,为首的那个在离他还有几步时蓦然刹住脚,打量他两眼:“小十二?”

    苏曜紧张地点头:“我是。”

    对方便蔑笑起来:“怎么,你也去向母后拜年啊?”

    不及他应答,对方猛地将他一推:“你也配!我母妃说了,你是贱婢生的贱种,走在宫里都脏了宫里的地!”

    这句话苏曜其实没太听懂,他摔坐在地上,只觉得屁股很痛。

    对方却不依不饶,蛮横地踢过来:“你滚!你滚啊!你不许去见母后!”

    苏曜连忙躲闪,一时直连害怕都顾不上,只想赶紧躲开这个人。

    慌乱之间,腰间系着的东西却不知怎的被抻下来,在脚上轻轻一砸,引得他低头看去。

    这一看,他心里就一沉。忙要弯腰去捡,掉下的东西却被面前的不知几哥一脚踩住。

    “还不快滚!你想死啊!”他插着腰,颐指气使。

    苏曜抬起头:“那是我母妃给我做的,你还给我。”

    听了他的话,面前的男孩眉心一跳,低头看去,脚挪开了些许。

    一个红绳串出的钱串陷在雪地里,已染了脏污。

    苏曜正要去捡,男孩先一步将钱串拎了起来,带着三分嫌弃拈在两指间。

    他拧着眉头看了看,忽而仰首一抛,钱串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越过宫墙,不知落到了何处去。

    苏曜木了一瞬,那一瞬里,他血气冲脑。

    而后,谁也没料到他会发疯般地扑上去:“你还我!!!”

    他拼了全力,四岁的小身子撞过去,竟将七八岁的哥哥撞了个跟头:“你还我!你还我!”

    “小十二!”周围原在冷眼旁观的另几位兄长都吓了一跳,都冲上来拉他,宫人们亦大惊失色,众人七手八脚的,终于将他拉了开来。

    “你敢打我!”那位兄长双目猩红,抹了下脸上被他挠出的血道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伴着这句话,他冲向苏曜。宫人们唯恐闹得收不了场,好歹阻住了他。

    接着,他们就都被送去了长秋宫见皇后。

    可那日正值除夕,皇后忙着面见命妇们,实在顾不上这样的闹剧。就又让人将他们送到了东宫,让太子评判是非。

    苏曜在去长秋宫的路上还生着气,但在去东宫的途中,就已后悔了。

    他知道东宫里住着的是他的皇长兄。可对方好似与皇长兄很熟,他却从来没见过,也不知皇长兄会如何罚他。

    他怎的就把母妃的话忘了呢!

    苏曜懊恼不已。

    入了东宫,德仪殿的辉煌更吓得他不敢抬头。

    同来的几位兄长衣着华贵,唯他的旧衣旧鞋看起来格格不入。

    他沉默地站着,那位兄长行至茶榻前,张口就告他的状。自是省去了前面的诸多细由不提,滔滔不绝只说他打人。

    说完,还着重给皇长兄看了脸:“大哥您看他挠的!疼着呢!”

    “传太医来。”苏曜听到皇长兄说。

    转而就听皇长兄叫他:“十二弟,过来。”

    他往后缩了一下,被身后的乳母暗暗一推,又不得不往前走去。

    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死定了。

    待他走到近前,苏昭问他:“你七哥说的是真的?”

    他到此时才知道,那原来是七哥。

    他死死低着头,什么委屈都不敢说,闷声道:“我错了。”

    苏昭目光微转,和颜悦色地跟另几位皇子说:“你们先去侧殿歇息。”

    一瞬间,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看了苏曜一眼才施礼告退。

    苏昭静等他们走远,才一伸手,将苏曜抱到膝头:“告诉大哥,为什么打人?”

    在母妃离世后,已经好几个月没人抱过他了。

    苏曜不大适应地僵住,苏昭笑起来:“挠人这么厉害,你是属什么的?”

    往后,他不太记得大哥还说了什么话哄他,他终于扛不住大哭起来,嚷嚷七哥抢了他的东西。

    再往后,大哥将他带去了长秋宫。

    他听到大哥跟母后说:“他生母没了,七弟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他。依儿臣看,他身边的乳母宫人也没有多尽心,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母后,您让他跟儿臣住在东宫吧。”

    那日,母后应了大哥所言。苏曜懵懵懂懂地知道,这是件好事。

    他当晚就住进了东宫,大哥还着人去帮他寻了那个钱串,只是没有找到。

    后来的事情,苏曜后来回想,总嫌自己太不懂事。可当时的他却顾不上那许多,听说钱串真的没了就又大哭一场,撕心裂肺地喊母妃。

    “母妃……”他薄唇翕动,呢喃自语。

    宣室殿中的一众宫人闻声无不低头,年纪轻些的宫女甚至禁不住地红了脸。

    陛下真是……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唤静太妃。

    好在只唤了这么一声,他就又睡得沉了。

    .

    他这一觉睡了三日,醒来时浑身无力,头晕眼花。

    灯火映照出的昏黄光芒在眼前凝成一个个光团,苏曜看得厌烦,嫌弃地皱眉,缓了半晌,才慢慢看出这不是紫宸殿。

    什么鬼地方……

    苏曜抬手扶住额头,想坐起来。刚一撑身,听到林城的声音:“陛下醒了?”

    这声音里带着分明的欣喜,苏曜瞟了一眼,看到林城疾步走来。

    他仍想坐起身,却因胸口的一阵剧痛脱了力,只得又躺回去,轻啧一声:“林城啊。”

    林城抱拳:“臣在。”

    苏曜锁眉:“朕发现一件怪事。”

    他的声音虚弱已极,加之神情沉肃,令林城骤然紧张:“什么?”

    苏曜咂嘴:“看到人醒了,第一句话就问‘你醒了?’,真是傻子一样的搭话方式。你说初时是谁想出来的?”

    林城:“……”

    苏曜含笑扭头,看到他额上青筋狠跳。

    他自顾自地笑了两声,再度想坐起来。林城伸手,将他一阻:“陛下伤势未愈,得好生休养。”

    “睡得难受。”苏曜无所谓地摇头,锁眉忍住疼痛,在宫人上前搀扶前便已执拗地坐起身。

    他深吸了口气,眯眼又笑笑:“那些百事晓怎么样了?”

    林城颔首:“的确看出了些东西。”

    “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静母妃呢?”

    林城浅怔,沉默以对。

    苏曜的神情滞了一瞬,就又漫不经心地笑起来:“没来过就算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言毕,他不怕死地想站起来:“朕出去走走。”

    话没说完,眼前就一黑。

    “陛下!”张庆生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住,知他拿定主意就必要为之,忙想了办法,“下奴备个轮椅来!”

    谁要坐轮椅啊。

    苏曜撇嘴想说话,却头晕得说不出来。

    .

    灵犀馆里,顾燕时一连三日忙得不可开交。

    并非有什么事非做不可,只是她若不让自己忙起来,脑子里就会不住地胡思乱想。

    好在旧宫这个地方,想找些事情也不难。昨日她就拿着小铲子到那山坡边除草去了,大半日的工夫除了半面山坡的杂草,吓得花房的掌事面色惨白地来跟她告罪,连称自己疏于职守。

    如此这般,她今日若再去除草也不大好了。就画了大半日的风筝,打算等风筝晾干就出去放风筝打发时间。

    画风筝的时候,她心里也还是烦烦的。

    她恨自己不争气,明明恨他恼他、对他避之不及,心里又偏生担心他。

    她怕极了他会死,一设想丧钟敲响的声音就禁不住地战栗。顺着这份恐惧,她又常鬼使神差地想他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她是讨厌他那副狐狸一样的笑容的,现下却觉得那样的笑让她心安。

    抛开这份心忧不提,这两日不胫而走的传言也让她心烦意乱。

    宫人们私下里说,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总在唤她。

    他唤她干什么……

    她心烦意乱。

    .

    晌午和暖的阳光下,苏曜坐在木质轮椅上,一路面无表情。

    宫人们噤若寒蝉地跟着,终于捱到北边的园子里,他启唇:“停。”

    张庆生忙停住脚步,令轮椅停稳。接着就见苏曜双手一撑扶手:“朕走走。”

    “陛下!”好几名宫人几是同时要冲来拦他,又在他皱眉的刹那都僵住。

    苏曜撇撇嘴:“再废话杖毙。”

    宫人们脸色一白,瑟缩后退。张庆生虽还在他身侧,却也不敢在拦,硬着头皮伸手扶住他。

    苏曜站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胸中的剧痛虽又涌了一阵,却随着缓息舒畅了许多。

    他静立着缓了一缓,待得眩晕散开几分,就推开了张庆生。

    他满脸厌烦:“只是走走,死不了人,别跟着朕。”

    张庆生心惊胆寒地看着他,视线半分也不敢移开。

    经此一道,他的命都是陛下给的,万不敢再让陛下出事。

    苏曜尽力平和地缓着气,步步前行,终于走到了山坡旁。

    这山坡很显眼,他早就看见了。在洛京皇宫里没有这样的地方,让他觉得有趣。

    他抬头望了望,觉得山坡并不太高,想上去看看。可提步刚登两步,就被胸口骤然席卷的疼痛逼得又退下来。

    ……算了。

    苏曜摇摇头,心下嫌弃自己。正想转身沿山坡旁的小路走走了事,熟悉的灵越话音在转角处响起来。

    “一点风都没有……好难啊!”

    顾燕时在一旁的空地上扯着风筝线,竭力急奔。

    不刮风的日子,想将风筝放起来就只能靠跑了。

    兰月遥遥喊她:“姑娘慢着些,别摔着!”

    “没事!”她笑起来,“你也放呀!不要干看着我!”

    需要眯眼,缓了两息,驱散心底的恍惚。

    他循声前行了几步,举目望去,看到一抹漂亮的颜色。

    她穿着粉黄的衣裙,扯着风筝线跑跑跳跳,裙摆在跑动间摇曳不停。

    再定一定神,他注意到她眼中的笑。

    她笑得开怀,少了他所熟悉的小心与怯懦,唯有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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