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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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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安顿好,辟邪芝便一个劲的喊饿,严蘸月拿了块桃酥出来,坐在火前喂它,脸上一直泛着安然的笑意,仿佛一点也不介怀如今这般境遇。

    “公子,你快就寝吧。今夜咱主仆遭了罪,小的连温酒都不能为您添上,实在是罪过。”

    严蘸月轻轻摸着辟邪芝,“你我之间,不要讲这些虚礼,离火近些,我烤了糯糍,你也饿了吧?”

    有常不再推脱,坐近了些,主仆二人一直话到半夜,严蘸月才钻进被褥就寝,眼睛还没阖上呢,外头又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请问,有人在里面吗?”这声音异常的苍老。

    “是谁?”有常警觉地问。

    “也是赶路的,途经此地,却听说只有此庙可以栖身,叨扰了。”

    “何故半夜才到?”

    “迷路了,雪天本就不好行走,不像两位尚有车可坐。”

    有常本来还要盘问,但严蘸月已经和衣坐了起来,“天寒地冻,快请进来吧。”

    “公子!”

    他冲他摇了摇头。

    待破门“吱呀”一声由外打开,一阵冷风趁机扑进屋内,差点就刮灭了火势,眨眼过后,门被合上,一个佝偻嶙峋的老妪已经走到了火边,她用青色的厚布包着脑袋,只有鬓角处露出几绺银丝,额头上沟壑深深,实在丑陋无比,虽衣着褴褛,好在并没有什么讨人厌的臭气。坐近火边,先是朝有常探去一眼,然后才冲着严蘸月和蔼的笑开。

    “今日真是奇事,在这偏僻破庙里,竟能偶遇两位如此俊俏的相公,莫不是谪仙来此历练吧?”

    有常听她说话间有意恭维,而且一派处变不惊,明显有些阅历,是才的提防终渐渐放下,笑道:“老人家眼力不错,我家公子的相貌赫赫有名,确实时常听到这些夸赞。”

    “是老妇三生有幸,多有打扰,还望二位见谅。”

    本来早已睡熟的辟邪芝听到有人说话,摇摇醒了,一头钻出被窝,竟然直接扑到了老人家的身上,害严蘸月吓了一跳。

    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要知道小辟邪芝生来警惕怕人,平时都是隐身附在他身上的,从不轻易示人。今夜却似与旧识重逢一般,与这老妪无缘无故的亲昵非常,看得严蘸月一头雾水。

    “哎呀,好机灵的小山精,你是闻到我怀里的好东西了吧?”老妪笑得十分快活,声音富有感染力,让人听着倍加舒心。她伸手掏怀,掏出来一个芭蕉小包,然后层层打开芭蕉叶,摊出里头的肉干,“这可是上好的野牛肉干,是我的伴酒之物,可惜如今路经穷苦村落,居然连杯温酒都讨不到,只能白白便宜你这小东西罗。”

    那肉干越是近火,越是慢慢烤出一股不可思议的香味,在这寂静的小小庙宇里飘散开,就连严蘸月都不禁垂涎。

    想到自己饶是如此,何况是那小东西呢,一路餐风饮露,它必然也忍耐不住了吧?想到这里,他顿时疑惑全消。

    老妪并不是小气之人,又将整包肉干主动献给有常,客客气气地说道:“如果二位不嫌弃,也请尝上几口,这是我亲手烤制的,干净的很。”

    有常见辟邪芝食下此物后并无大碍,欣欣然接过,转呈给了严蘸月,又主动从腰怀里掏出几枚碎银,却是被对方婉谢了。

    借着近火的温暖,老妪很快就睡着了,虽是坐着的,却并不影响她轻鼾绵迭。

    严蘸月尝了几口肉脯,果然香味厚重,回味无穷,没过多久,倦意也滚滚来了。

    翌日醒来,雪已经停了,太阳当头,晴得很亮很好看。

    融雪天才是最冷的,他迈出破庙时,心里犹怯怯的。

    听比他早起的有常说,那老妪在天亮后就不告而别了。

    想起昨夜里发生的一切,他仍有些恍惚,有些不踏实,直觉得那是一场梦。

    按了按怀,但肉脯还在。

    正在牵猊的有常突然大喊大叫起来,他心生害怕,立马凑了过去。

    “如何?”

    “有、有刺客!”

    “刺客?”

    凑近一看,果然,就在猊车边上,正悄然堆着高高的尸山。

    尸体全部是黑衣蒙面的打扮,而且个个腰挂尖刀,一看就并非善类。

    不知为何,当下他脑中灵光一闪,竟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位老妪。

    “快查查,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有常细细地查看起那些尸体,半晌,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说:“回公子,毒死的。”

    “毒死的?”他不可思议起来。

    有常一脸肯定,“他们身上并无明显的兵器伤势,每个人的耳后都有两个红色血孔,嘴唇发紫,瞳仁涣散,指甲发黑,明显是中毒之征。”

    他观察了一具左近的尸体,果如有常所说。

    “这就奇怪了……”严蘸月摸着下巴,一脸狐疑,“仅一墙之隔,死了这么多人,我们怎么什么都没有听见?”

    “或许是在我们睡熟之后死的。”有常猜测。

    “那又是什么人杀的呢?哪里来的毒蛇这么厉害?为什么这两匹猊反倒没事?”

    “这事的确古怪。”有常一脸忧忡,“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冲公子来的吧?”

    严蘸月摇摇头,“如今也死无对证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到达驿站。”

    上马之前,有常仍对此事念念不忘,兀自嘟哝:“如果不是后土娘娘显灵,那就八成是那位老人家干的,可她为什么支字不提呢?”

    车室内,严蘸月抱着辟邪芝亦然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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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如豆,十天后,他们终抵达罗酆山脚,一路平安。

    投了店,租了上好的锦被,有常为他打来烫水,双脚一浸入,血脉立马通了,周身顿时舒坦许多。

    也是苦了有常这一路,鞍前马后却毫无怨言。

    他看着自己的随侍,体贴地嘱咐:“别忙了,你也歇着吧。”

    “哎。”

    有对廊的哪位王孙公子抚了一会儿琴,哀怨动人,却隐隐透着女子的媚气,后来究竟夜深,靡靡之音渐渐淡去,他睡了,抚琴之人也睡了,有常把租来的褥子铺在床边,也静静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