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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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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塔的夜晚光线暗淡, 隔壁牢房鼾声大作。徐以年睡得迷迷糊糊,或许因为最近总是碰见郁槐,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 盛大的日光拨开云层坠入梦中。

    他梦到了五年前。

    那次他和同学在任务中途意外遇上了十几只夜行魅, 同组的学生吓得六神无主,第一反应便是逃跑,但夜行魅对声音十分敏感, 稍有动作就会立刻被发现。只有徐以年认为不如出其不意抢先攻击, 成功的几率还大些。

    他最后的确冒险杀死了妖怪, 自己却也受了重伤。从医务室出来, 同学扶着他一路夸赞, 他视线一偏,看见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是郁槐。

    徐以年眼睛一亮, 刚想叫他,注意到郁槐面前还站了个人, 本欲出口的叫喊卡在了喉咙里。

    郁槐面前的女生言笑晏晏,眼里是掩藏不住的爱慕。她应该是宸家人,徐以年记不清楚她的名字, 但知道她和郁槐同级、成绩优异,最重要的是,她一直非常喜欢郁槐。

    和郁槐相处得越久,徐以年越清楚对方有多受欢迎,他头一次觉得有人像是耀眼的星辰。出生显赫、血统强大、外貌出众……不说人类, 这些条件对妖族也格外有吸引力。

    郁槐背对着他, 徐以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犹豫的这几秒, 同学也看见了郁槐。当时徐以年和郁槐假扮情侣大半年, 全校皆知他俩是一对,同学大声喊着学长。郁槐朝他们快步走来,从同学手中接过了受伤的徐以年。

    回宿舍的路上,徐以年忍不住跟郁槐分享这次的任务,他莫名其妙心情不好,就希望郁槐夸他两句,郁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两人最终爆发了争执。徐以年脑中闪过刚才的女生写满爱慕的眼睛,冲动之下想也不想:“我考虑你干什么!你谁?真把自己当我男朋友了?”

    说完他甩开郁槐的手,转身离去。

    回宿舍之后,徐以年不断回想刚才的画面,后悔的情绪逐渐攀升,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火气,还一股脑地丢给了郁槐。他拿出手机,想给郁槐发消息,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从小到大,徐以年从来没找人主动求和过。他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大清早便浑浑噩噩惊醒,徐以年烦躁得想放电,最终忍无可忍翻身下床。

    受不了了,找郁槐说话去。

    还没想好说什么……管他的,见面再说。

    当时正值冬末春初,徐以年的宿舍在枫湖边,下楼时湖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清晨灰蒙蒙的薄雾中,他看见熟悉的人影站在他们宿舍楼下,那人肩宽腿长,身形挺拔,一小半侧脸锋利又俊美。徐以年立即认出了那是谁。

    听见下楼的声音,郁槐转过身。徐以年一看见他,立即把什么求和不求和、面子不面子抛到了大脑后,两三步跑到郁槐面前。

    “你也醒这么早?”

    郁槐的视线停在他微微泛青的眼下,应了一声。徐以年丝毫没意识到这个小细节暴露了自己一夜没睡好:“昨天……”

    郁槐:“我有话跟你说。”

    徐以年哦了声:“你说,什么事?”

    “我和副校长商量过了,以后你的任务也会同时通知我。”郁槐凝视着他,像在观察他的反应,“必要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虽然声音很轻,他的态度却很强势,说出来的也是已经不会更改的决定。

    徐以年惊讶地看着他。郁槐见他不说话,心渐渐沉了下来:“就算你嫌我烦,这件事也没商量,你太容易弄得自己一身伤了,我不放心。”

    徐以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郁槐昨天在关心他。

    他以为郁槐是不想听他说任务、对他的所作所为只有单纯的不认同……原来郁槐语气不善、冷着脸说教都是因为担心。

    搞了半天,郁槐这么在乎我?

    徐以年一下子身心舒畅,困扰了他一晚上的不高兴都烟消云散了。

    郁槐看他笑起来,桃花眼弯着,本就明艳的容貌愈发鲜活动人。还没想清楚徐以年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听见面前的少年说:“我爸妈不这样管我,我师傅也不,他们都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管。”

    果然不乐意。

    郁槐不怎么意外,正要开口,徐以年上前一步,靠近了他。

    天越来越亮,薄雾也消散了。明亮的光线拨开云层,照得结冰的湖面晶莹剔透,日光落上郁槐的脸庞,那双暗紫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好看得不可思议。

    徐以年头脑一热,不顾自己越来越烫的脸颊,大着胆子脱口而出:“你要是当我的男朋友,我就让你管。”

    怕郁槐误会,徐以年快速补充:“真正的男朋友,不是假扮情侣。”

    他看见郁槐微微睁大眼睛,而后唇角慢慢扬起。

    没由来地,徐以年心里掠过一个念头。

    这一定是多年以后,自己仍然会记忆犹新的一瞬间。

    湖畔红枫沙沙作响,风从树林中一路吹来,沾染了初春的香气。

    直到现在,目及之处的所有画面都不曾褪色。

    ……

    ……

    哐哐哐!哐哐哐!

    警棍敲打铁门的声音打破了睡梦的平静,狱警在外面大喊大叫命令囚犯们起床劳动。

    接连不断的催促夹杂着谩骂令徐以年从梦中惊醒,色彩斑斓的画面猝然变成牢房漆黑的四壁,徐以年实在没忍住,骂了句:“靠,这衰人。”

    裴苏早在狱警敲第一声时下了床,见徐以年还赖着不动,好笑道:“快起来吧,今天可是星期日,干完活下午还能有点儿空闲。”

    想起今天要做的事情,徐以年应了一声,翻身下床。

    -

    每周日下午是黑塔固定的放风时间。20层的大操场视野开阔,囚犯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徐以年避开人堆,将结好的通讯符握在手中,指尖涌出的雷电滋啦一下破坏了符咒。

    通讯符要想结成必须经过双方同意,在禁闭室那晚,郁槐和他结了符方便联系。他这只符咒被破坏,郁槐手里的符咒便能传出他的声音,徐以年不敢搞出太大动静,只对着符咒轻轻喂了一声。

    肩膀忽然搭上了一只手。

    他抬头,陌生的囚犯正面带笑容注视他。囚犯银发蓝眼、眉目深邃,在他旁边还站着好几个人,徐以年发现江骁也在其中,正恶狠狠地朝他看来。

    这群囚犯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场,其他放风的犯人都刻意避开了这边。蓝眼的囚犯捏了捏徐以年的肩膀:“聊聊?”

    “他可不好聊。”江骁阴阳怪气。

    其他囚犯明白过来,有几个憋着笑:“就是他啊?看不出来这么暴躁……银,你好好考虑下,这小子脾气烂得要命,上了床估计跟打仗似的。”

    “打仗?这不挺刺激。”说话的囚犯笑得贱贱的,“我们银哥就喜欢打胜仗。”

    “哈哈哈哈我操,那得先把他打服气了,不然随时可能被反咬一口。”

    一群妖怪围着他评头论足,徐以年默不作声磨了磨牙。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准备先把搭在自己肩上这只爪子大卸八块,倏忽看见了蓝眼囚犯指尖一闪而过的符咒。

    “……”靠,这是郁槐。

    合着这次不当狱警,当囚犯了,还真是有一百张脸。

    一瞬间,搭在肩膀上那只手好像不讨厌了。徐以年垂下了准备攻击的手,用看傻逼的目光看向同伴换了人都一无所知的妖怪们,视线最后落在江骁身上,眼里带上了些许嫌弃:“我看脸的。”

    “跟骁哥这种的……”徐以年挑剔地打量他,像在挑瓜捡菜,“确实不好聊。”

    江骁脸色一变:“你他妈什么意思?”

    徐以年看也不看他,主动拉了拉蓝眼睛的囚犯,举止间自然流露出几分亲近。

    “走吧。”

    郁槐顺势搂住他的肩膀,两人的距离一下拉得很近。徐以年正想说你是不是演过了,郁槐在他耳边问:“有线索?”

    徐以年嗯了声。

    “走了,单独聊聊。”他对剩下那几名囚犯说。除了江骁黑着一张脸,另外几个都在笑,有一个还冲他竖起了拇指。

    午后阳光炽热,将操场上各类运动器材拉出斜长的影子,狱警们眯着眼监视囚犯的一举一动。看见两名囚犯进了阴影处,有人低声问:“他们是不是要在这儿……?”

    “是银,”老资历的狱警只瞥了一眼,见怪不怪,“不用管。”

    徐以年被这么一路揽着带进拐角,郁槐松开手。徐以年正想开口,对方忽然将他一把推上墙,妖怪小山般的身躯压了上来,膝盖将他牢牢抵住。

    “你搞什么……!”徐以年动弹不得,下意识挣扎。

    “有人在看。”郁槐抓着他的手腕,轻而易举制住了他的抵抗。妖族宽阔的后背遮挡住窥探的视线,反而催促他,“抓紧时间。”

    属于雄性的侵略气息铺天盖地笼罩着他,徐以年脊背一麻,忍不住微微侧过脸。知道现在情况特殊,他尽量自然地讲了一遍宸燃的推测,然后道:“我们打算假装越狱,走之前装作寻仇揍一顿起过冲突的特殊囚犯,彻底得罪他们……才进来就闹了两次事,在黑塔眼中还挺不服管教吧?应该也会让我们‘消失’。”

    末了,他对郁槐说:“你可以趁机进入实验室。”

    如果宸燃在这儿,看见他这副眼神闪烁、迫不及待把团队计划全盘托出的样子,肯定会大骂他不争气。

    郁槐思索片刻:“黑塔的结构很复杂,上下楼梯和电梯都有狱警看守。特殊囚犯基本聚集在一起,如果闹出太大的动静,不仅狱警,这些囚犯也会联手对付你们。”

    “虽然危险,但这是目前最快的办法。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我们打算自爆身份,让除妖局来收拾烂摊子。”

    不过这样一来,任务就算彻底失败了。真到那步,也不知道夏子珩会被夏砚打断几条腿……

    徐以年十分缺乏同伴爱地想。

    “实验室就在黑塔的最底层。”郁槐微微倾身,跟徐以年交换新得到的情报,“为了防止实验体暴动,整个实验室都覆盖着一层结界,结界内几乎无法使用能力。研究员全部佩戴了特制的手环用以抵消结界的影响。”

    徐以年没料到还有这茬,他不自觉地皱起眉,郁槐却在这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手环的事我来解决。等你们被制住后,我会想办法让黑塔送你们进实验室,我也会混进押送的队伍里。你们想多久行动?”

    “越快越好,就今晚吧。”

    郁槐点了点头。

    谈完正事,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的体温愈发难以忽略,徐以年耳根泛着热,不禁小声问:“现在怎么办,就这么走出去吗?”

    郁槐没有回答,放开了他被捏红的手腕,轻轻拉住他的手。

    不等徐以年反应,郁槐拉着他一路往外走去。徐以年有些慌乱:“郁槐?”

    什么意思?直接走出去吗?是不是该表现得再亲密些……

    像是没听见他无措的声音,郁槐拉着他径直朝外走。眼见周围路过的囚犯纷纷投来视线,甚至连狱警都看了过来,徐以年狠了狠心,正要抱住他的手臂配合——

    郁槐停下脚,凝眸注视他。

    幻术完完整整改变了郁槐的样貌,这样垂眸凝望的神情倒是和原来有零星相似了。妖族蓝色的眼睛深邃而明净,会让人想到天空和海洋。

    没有本来的颜色好看。

    徐以年脑中猝然划过这个念头。下一秒,郁槐单手托起他的下巴,在他脸颊边落下了一个吻。

    “今晚来找我。”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所有人都能听见。

    徐以年呆呆地站在原地,周围似乎有人笑着说了些话,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郁槐收回手,走回了那群囚犯当中。徐以年也转过身,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通红的脸颊,尽可能稳住脚步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可他的指尖不自在地蜷缩着,时不时有电光一闪一闪,像是掩藏不住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