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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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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宸燃本来想说你也太冲动了,看着徐以年泛红的耳朵,又把到了嘴边的责备收了回去。

    算了。

    把人当成货物一样贩卖,是挺羞辱人的。

    看徐以年这副面红耳赤的样子,估计气得不轻。

    两名看守一死一伤,没法套出有用的信息,宸燃在笼子里指挥:“在他们身上找找钥匙。”

    徐以年依言蹲下。牛头和疤脸身上各挂了一圈钥匙,他正要伸手去取,突然有所感觉,猛地扭头看向拐角处。

    毫无动静。

    徐以年不觉蹙眉。

    错觉吗?刚才那一瞬间,似乎有谁在注视他。

    “发什么呆?快点。”宸燃见他半天不动,催促。

    徐以年收回视线,取下钥匙打开了关押人类的鸟笼,被关在里面的人们迫不及待鱼贯而出,有除妖师主动道:“我知道离开的路线!这里应该是拍卖会的后台,想出去的跟着我!”

    人们连忙聚集到那人身边,先前被他们帮助过的女人回头问:“你们不走吗?”

    徐以年正要跟上,手腕内侧忽然传来一阵灼热。

    一直没有反应的联络符动了。不仅是徐以年,宸燃手腕上的联络符也发出了湛蓝的亮光。他试着与那边对话:“苏棠?顾晓东?”

    无人回应。

    符咒指向的方位与其他人离去的方向截然相反,宸燃回忆了一遍地形:“这边是拍卖大厅的方向。他们之前所处的地方屏蔽了联络符,现在忽然被转移出来很可能是因为成了拍卖品。我们现在应该——”

    “直接上。”徐以年接过话。

    “?”宸燃愣了一秒,瞬间理解了学院的老师为什么一对上徐以年都会拉高血压,“我们才两个人,他们有多少人?!你是想救人还是想送死?”

    “你不上我不上,等老师赶来他俩人都凉了。”

    “又不是没人上,急什么。”宸燃说罢,抬目环顾了一圈四周。

    与此同时。

    拍卖会场内,主持人见最后一件拍卖品上了台,不由得面露笑容。

    和之前所有的拍卖品都不同,这一件是真正能令现场疯狂的无价之宝。

    主持人拔高声音:“按照惯例,每届妖界拍卖会都要为来宾们提供一册拍卖品目录,只有最后一件压轴品不会出现在目录里,想必各位已经等候多时了。我保证,即使是最见多识广的来宾,看见这件压轴品也挑不出一点儿刺。”

    灯光从展台正上方倾泻而下,屏幕上投出了压轴品的模样。那是一位身材修长的青年。他面带微笑地朝台前走来。如果忽略那只贯穿青年大半张脸、与他的头颅几乎长在一起的鸟笼,青年的外貌倒是非常清秀。

    “今年的压轴品是一只笼妖,如果各位没怎么听过笼妖这种叫法,他还有一个更广为流传的名字。”

    “——许愿机。”

    满室哗然。

    如水滴入油锅,四周群情鼎沸,贵宾室内淡然了一晚的妖怪们也迫不及待掀起帘子,将目光投向那名青年。

    “只要为许愿机提供足够的人类用于活祭,他就能帮您实现一个愿望,任何愿望!无论是上百年的寿命、最美丽的女人、最强大的力量!他甚至能一瞬间让与您相隔半个世界的仇敌脑袋落地!”

    “为了展现诚意,我们为买主准备了五十名活人用于活祭,除妖师的血肉灵魂相较于普通人类有更好的增益作用,我们准备的活祭品中有十三名除妖师,这在过去的拍卖会上从未有过先例!”

    “这是现存的唯一一只许愿机!相信各位大多有所耳闻,每完成一个愿望,许愿机都需要休息很长时间,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他再愿意接受许愿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主持人一挥手臂,数盏追光灯全部照向许愿机,“那么,今晚的压轴品,起拍价是——”

    轰!!

    猩红色幕布陡然落地,将展台上的景象遮了个彻底。一众宾客莫名其妙:“怎么回事?”、“这是在玩什么把戏?”、“故弄玄虚,还拍不拍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向展台,“幕布坏了,马上升起来!”

    他边说边控制着幕布向上升起,不知为何,这幕布升得格外慢,在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工作人员心急火燎,下意识朝展台望去。

    不对。

    工作人员动作一僵,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幕布升到这个位置,按理说应该能见着主持人和许愿机的脚了,可台上却空无一物。

    拍卖大厅的角落里,一名傀女从宾客席上站起来,不慌不忙朝外面走去。

    出了拍卖大厅,傀女一改悠闲的姿态飞快朝前狂奔。他几乎是贴地而行,速度快得惊人,一道身影却紧随其后,最终先一步拦在了他面前。

    来了。

    因为强烈的憎恨和恐惧,傀女瞳孔缩聚。

    “我以为傀女都被我杀光了,没想到还漏掉了一只。”

    傀女停下脚,冰冷而怨毒地看向来者。他们都是出事后才离开的拍卖大厅,傀女因为激烈奔跑气息紊乱,对方的呼吸却很平稳。月光之下,他的面容年轻又英俊,可在傀女看来宛如地狱里的恶鬼。

    郁槐面无表情,轻声问:“许愿机呢?”

    “死了。”傀女冷冷道,“不过别急,你很快就会见到他!”

    伴随傀女的声音,无数只埋伏已久的傀儡自阴暗的角落里冒了出来。道路两侧、树梢屋顶……竟全都藏匿着傀儡!

    一得到命令,上千只傀儡疯了一般朝郁槐扑去。

    噗!

    傀女吐出了一口鲜血。

    密密麻麻的傀儡线连接着他的心脏。一只傀女能够同时操纵的傀儡是有限的,要想操纵成百上千只的傀儡,傀女只能以心脏为媒介,付出折寿的代价。他甚至为此搭上了自己大半生的寿命。

    数不尽的傀儡潮水般袭向郁槐。再强大的妖怪也不可能立即解决这么多目标。傀女目不转睛,等待着郁槐自顾不暇的一瞬间。

    就趁那一瞬间,杀了他!

    傀女看得全神贯注,脖颈边忽然传来一小阵刺痛。

    一根不知何时绕上来的傀儡线扎进了他的脖颈里,那线一拉一拽,傀女猛地跪在地上,他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被反操纵了。

    随着傀女这一跪,他心口的傀线也跟着拽动,上千只攻击郁槐的傀儡全部停下动作,在郁槐脚边齐齐跪了下来,整个场景说不出的滑稽。

    “站着不说,那就跪着。”

    郁槐拨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傀儡线,被他操纵的傀女连滚带爬到了他面前。

    傀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细线:“你怎么……怎么可能……?!”

    郁槐不仅操纵了他,同时也操纵了上百只傀儡。他操纵这些傀儡需要付出心头血为代价,郁槐却只需要动动手指。认识到彼此的实力差距,傀女的嗓音不觉带上一丝颤抖。

    在郁槐肩上停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灵体,雪白浑圆的灵体摇头晃脑,胖乎乎的手指连着数条傀儡线。它就像一只缩小版的傀女。

    傀女看见那只灵体突然双目血红,恨恨道:“你们一族都是怪物,这种不正常的力量……你们本来就该死!”

    鬼族中的那个鬼字,是驱鬼的意思。

    被一名鬼族杀掉的妖怪和人类能够为这名鬼族所用。鬼族可以将死者的灵体召唤出来,从而借用死者的能力。换句话说,杀死的妖怪和除妖师越多,鬼族自身拥有的能力种类越丰富,自然也越强大。

    这些年来,两界之所以对郁槐颇为忌惮,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埋骨场聚集了大量不同种族的妖怪,有的种族甚至不在除妖局的记载之列。天知道郁槐在埋骨场杀了多少种妖怪,又获得了多少种能力。

    郁槐又问了一遍:“许愿机在哪儿?”

    “我也想问问,你杀了我全部的族人,你还记得住他们的脸吗?”傀女狞笑道,“噢,我忘了,你都能从埋骨场出来,怎么会记得区区一族被你屠杀的妖怪?”

    “你带走许愿机是为了这个?”郁槐的声音骤然冰冷,他扯动了一下手里那根傀儡线,傀女的脑袋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又立即抬起,连续不停地用力磕头。

    擅于操纵的傀女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操控滋味,他双目充血,磕头间隙怨毒道:“……你直接杀了我算了!”

    “知道我在找许愿机的没几个,你有胆子用他引我出来,想死可没那么容易。”郁槐居高临下,看着满脸血痕的傀女,“谁派你来的?”

    傀女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忍着剧痛,咬牙不发一言。

    叮当一声,一把锋利的剔骨刀落在了他面前。

    他正疑惑郁槐想要干什么,就听见对方慢条斯理的声音:“等你亲手把自己全身上下连皮带肉削下来,大概就愿意说实话了。”

    傀女头皮一麻。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捡起了剔骨刀,将锋利的刀刃抵上了胳膊。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只能随着傀儡线的牵引将刀刃扎进胳膊,一片又一片皮肉被他亲手割了下来,整条胳膊鲜血淋漓。

    “……我说、我说!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我没见过雇主!他是靠传话阵跟我联络的!大概三个月前,就在你灭掉我们一族不久之后,雇主主动联系了我,他说你回来复仇了,就算我侥幸躲过了那一次,我早晚也会被你找到!只要在拍卖会上劫走许愿机他就愿意帮我隐姓埋名,我控制了主持人,让他带着许愿机去往——”

    傀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口中忽而喷出一大口鲜血。

    紧接着,他的眼部、耳部、鼻部都开始流血,混杂着毒素的紫红色血液从他身体各处涌出来,傀女瞳孔上翻,脸上维持着惊慌而哀求的神色,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体内藏有剧毒。

    郁槐立即召唤出冰魄的灵体尝试冻结傀女的血液,却由于为时过晚无法阻止毒素扩散。

    不到半分钟,傀女死在了他面前。

    意识到这只傀女在执行任务前很可能已经被下了毒,郁槐收回灵体,折身向拍卖会场赶去。

    -

    拍卖会后台。

    “这些妖怪被关在这里,心中肯定对主办方怀有怨气。要是让他们去拍卖大厅捣乱,我们就能趁机把人救下。”

    “他们会乐意帮忙?”徐以年十分怀疑。

    “你之前打架的时候他们都看得挺来劲的,你去谈谈,说不定会同意。”

    “…你要我求这些傻逼帮忙?”徐以年犹豫半晌,咬了咬牙,“行……人命关天。”

    “没让你求他们,”宸燃好笑地看他一副被逼上梁山的模样,这家伙从头到尾大概都没意识到,他的言行举止其实很对妖怪们的胃口,“你就照你平时的样子说话就行。”

    徐以年脑子里又过了遍宸燃的话,他边走边观察笼子里的妖怪们,有些怀疑这办法究竟靠不靠谱。妖怪们闲来无事,同他搭讪:

    “还不走呢,除妖师?”

    “刚才那一架打得不错,老子早就瞧这两个看守不顺眼了。”

    “看我干什么?……嘿!你还停在这里不走了?小心我揍你。”

    徐以年条件反射道:“揍我?你这水平,出笼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出殡。”

    宸燃:“……”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失误了。

    千算万算,忽略了这小子是个喷子。

    四周传来稀稀疏疏的笑声,那只妖怪的额角青筋突起:“你嚣张个屁!干掉两个弱鸡看守就很牛逼了?如果不是这破笼子外面贴满了符,老子杀十个都不带喘气的。”

    徐以年扫了眼妖怪所处的笼子。正如对方所言,大半个笼子都贴着压制妖力的符咒。徐以年朝妖怪伸出手,后者见状更为火大:“来啊!来来来,想电我是吧?你别以为我会害怕——你干什么?”

    “放你出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杀十个。”

    妖怪一愣,见他干脆利落地扯下一大把符咒,又拿出了笼子的钥匙,不由得满目狐疑:“你什么意思?”

    徐以年理直气壮:“我们要去砸拍卖会的场子,人手不够,借你用用。”

    “……”宸燃绝望地捂住了脸。

    他第一次见到大脑真正不拐弯的人,算计别人,居然还要把算计全盘托出。

    徐以年说完这话,整个空间都寂静了一瞬。

    四面八方传来了仿若能掀翻屋顶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我是不是在这个鬼地方待久了终于疯了,我听见了什么?!”

    “除妖师叫妖怪帮忙砸场子,这他妈也太异想天开了!”

    “不错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见最好笑的笑话,实话实说,郁槐喜欢你是不是因为你的幽默感?”

    “我也有点儿喜欢你了!你这人真好笑!”

    “笑什么?”徐以年反问,“报仇的机会摆在眼前了,你们都不试试?”

    妖族天性好斗,被这么一撺掇,有妖怪伸长脖子整个向外凑。

    自由的诱惑力太大了,只要徐以年解开锁,他们就能重获被笼子压制的力量,不再任由主办方宰割。

    妖怪们原本以为他在开玩笑,听到这里,有的忍不住表态:“兄弟,来来来!别管他们,你把我放出来,你想杀谁,我一定让他脑袋落地!”

    “放我出来!除妖师!我们妖族一向恩怨分明,我会报答你的!”

    “我最擅长搞破坏!你还有什么要求,只要办得到,你全都说出来!”

    “只有一个要求,别伤人。”徐以年将钥匙一拧,笼锁应声而开,“其他随你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