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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微燕凝神侧听,果听见三面山丘上有脚步移动之声,人还不少。
古月、祁阔等内功深厚之人也察觉到了。
祁阔向慕容冲道:“大王,这些山丘后面至少藏兵几千。”
古月真人喊道:“何人藏头露尾,鬼鬼祟祟。”
“哈哈哈,古月真人,您老人家火气还是这么大。”一个年轻将军出现在山丘上。
只听哗啦一阵,山丘上密密麻麻立满了全服盔甲的兵士。
“桓明?”
“是桓明。”
群雄一阵骚动。
“桓公子,你这是何意?”谢朗朗声问道。
桓明道:“谢朗兄,古月真人,桓明今日无意冒犯谢府和天师教。我命将士们在这里屏息静气,就是想等你们离开。只可惜,还是被你们先查觉了。”
古月真人道:“那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桓明道:“很简单。除了西燕王,你们都可以走。”
西燕八风三十二骑立刻围成一圈,护住慕容冲。众人都向他望去。
慕容冲道:“桓二公子,今日我并未带一兵一卒,只有八风堂的兄弟。江湖事,江湖了。你带这么多兵来,传出去,恐让人耻笑吧。”
桓明哈哈大笑,道:“你大哥卧薪尝胆、装疯卖傻,都不怕人耻笑,我桓明又怕什么。”又继续道:“谢朗兄,你是我江左的名将,今日总不会与西燕王站在一边吧。”
谢朗道:“桓公子,慕容冲今日为救舍妹而来,可否高抬贵手,暂且放他一马?”
桓明道:“谢朗兄,你如何这般糊涂?他可是西燕的大王,今日放虎归山,他日有多少将士要因此而战死沙场?他今日前来也只是贪图令妹的美色,即便有几分真心,整个江左和令妹比起来,孰轻孰重?”
谢朗沉吟不语。
慕容冲忽然朗声道:“我慕容冲在此立誓,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主动挑起战事,绝不侵犯江左一寸土地,伤害一个无辜百姓。若有违此誓,万箭穿心而死。”
祁阔大吃一惊,但誓言已出,自是无可挽回。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但慕容冲却并非完全因势所迫,他打从心底便不愿挑起战事,便正好当着祁阔和众武士的面,立下此誓。
除了祁阔和大燕武士,群雄无不欢欣鼓舞。
谢朗喜道:“今日慕容冲立下毒誓,实乃我江左百姓之福。桓公子,你可以放心了吧?”
桓明冷笑一声:“这样的誓言也可算数?”
谢朗奇道:“他既是当着祁堂主和燕国众武士的面立下此誓,又有群雄作证,君无戏言,自当算数。”
桓明道:“即便他立了毒誓,也不能放了他。”
群雄哗然。
慕容冲忽道:“桓明,你是为了一己私欲吧?”
桓明并不接话,仍对谢朗说道:“你既已救出你妹妹,还是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吧。我不与你为难。”
谢朗怒道:“若是我不离开呢?”
桓明举起一块令牌,喊道:“你看清楚了,这是皇上御赐的御龙令,你敢违抗军令吗?”
谢朗道:“我今日并非以将军的身份前来,也未着甲服,何来的违抗军令。”
“不错,不错。”
“谢朗大哥今日所带的都是游龙帮的旧人,我们来此是为了却一桩江湖旧事。”武雷喊道。
“哈哈哈,”桓明忽然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武雷怒道。
桓明道:“我笑你们游龙帮人真是愚不可及。难道你们不知当初一手策划水淹游龙寨的,正是这位西燕王的大哥,也就是那位装疯卖傻的归闲侯慕容玮。如今还要维护这些燕国人,岂非是非不分?”
武雷道:“大丈夫是非分明,既是慕容玮所为,又岂能算在慕容冲头上。”
桓明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兄债弟还。更何况,慕容玮既然将王位传给慕容冲,他们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武雷道:“若他日在战场上和西燕王兵戎相见,我自会奋力杀了他。今日我见到的只是一位故人,哪有什么西燕王。再说,若要报游龙帮之仇,你桓明干的好事,你自己全都忘了吗?”
桓明怒道:“你这个混账小子,怎么上次没把你烧死。”
旁边一名年长的副将道:“公子,何必和这个乡野小子一般见识,不用多费唇舌。”
又对武雷喊道:“武雷,多日不见,没想到你做了谢家的小将,倒是机灵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笨嘴拙舌,哈哈。”
武雷忽然怒道:“陆人杰,是你?”
这个副将两撇鼠尾须,正是陆人杰。他冷笑道:“哼,臭小子,竟敢直呼师叔名讳。”
武雷骂道:“今日我一定要割下你的头去祭奠师父。”
陆人杰怒道:“你自己先活命再说吧。”
桓明又道:“谢朗兄、古月真人,你们到底要不要离开?刀剑无眼,莫怪本公子心狠。”
谢朗道:“他今日为救我妹妹而来,若我就此离去,岂非不义之徒。只要谢某还有一口气尚在,今日便不会任由人伤他。”
桓明冷笑道:“好一个重义之人,你连你们谢府的声誉都不顾了吗?”
谢朗道:“我们谢府世代忠良,为国为民尽忠,自是问心无愧。”
古月真人道:“谢贤侄说得好。若今日弃这个慕容小子而去,倒显得我天师教无能,这小子也三番四次有恩于我天师教,今日他既非以大王身份前来,自是论江湖规矩。”
桓明满脸阴沉,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桓明心狠手辣。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就凭你?”古月真人冷笑道。
“弓箭手准备。”陆人杰喊道。只听一阵鼓声传来,一个士兵左右手同时挥动一面金色旗帜,上都有一个“桓”字。
四围的山丘之上,全都密密麻麻立满了手持长弓的兵甲,大约有上千弓箭手。
桓明是有备而来。
群雄大骇。
慕容冲喊道:“桓明,我一个人跟你走便是。把其他人都放了。”
祁阔道:“大王,万万不可。”
只听刷刷之声,十几个燕国武士抽出刀剑,齐声喊道:“誓死保护大王。”
谢朗道:“桓二公子,你今日是要鱼死网破吗?”
桓明道:“我本有心放你们一马,谁知你们如此执迷不悟。也好,你们谢府和天师教素来不服我桓家,今日就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吧。”慢慢举起右手。
“好大的口气,”
“老子要砍下他的头当球踢。”
“妈的,这小王八蛋太狂妄了。”
“放箭!”桓明右手倏地放下。鼓声震天,旌旗飞扬,数千支箭激射而来。
群雄武功都不低,但数千支箭射来,还是有人应接不暇、中箭受伤。
古月真人道:“擒贼先擒王,先抓住桓明。”说罢冒着箭雨,向东北面的山丘冲上。
古苇道:“师姐,我来帮你。”
弗圆道:“我也去。”二人忙飞身跟上。
陆人杰忙叫道:“快射这三个人。”又对桓明恭敬道:“公子,您还是先去后面避避,这些亡命之徒武功高强,保不齐来个鱼死网破。属下在这里守着即可。”
桓明点点头,道:“那辛苦你了,陆将军。”说罢往后退去。
只见旌旗舞动,更多的箭雨向古月、古苇和弗圆射来,弓箭手轮番有序上阵,几乎不给他们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古月和古苇冲到山丘下,便已寸步难行。
弗圆道:“两位真人,他们居高临下,又人多势众,我们恐冲不上去。”
古苇道:“师姐,还是先退回到绝壁那里,再从此计议吧。”
忽噗嗤一声,弗圆右肩被箭擦过,一点殷红渗了出来。
古月道:“也罢,先退回去吧。”
众人都慢慢被逼到靠近绝壁一面。
群雄中已有死伤,骂声和哭嚎声一片。
“哎呀,妈的,”
“等他们射光了箭,老子要上去扒了他们的皮。”
箭雨渐渐小了,竟慢慢停了下来。
山丘之上,弓箭手忽然齐刷刷退去。
“怎么了?这些王八蛋箭射光了?”
谢朗忽生出不好的预感。
又是一阵鼓声袭来,旌旗乱舞。只听车轮轧轧之声,从三面山丘传来。
“注意躲避,”谢朗大声喊道。
只见数不清的火石从三面山丘射来。这些石头上缠上了带油的藤条,一点就着。
群雄本已消耗了不少内力,见火石袭来又是一阵惊恐抵抗。
此时已死伤近半,连弗圆和谢朗都受了伤。
嵇少施展掌力为受伤之人缓解火伤之灼热,白长老等武功高强之人围成一个圈子,将受伤之人护在中间。
谢微燕为大哥谢朗包扎伤口。放眼望去,见火石仍源源不断射来,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地上众人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或死或伤,人人神情委顿。
谢朗道:“燕儿,是大哥太大意了,这里三面山丘、一面绝壁,是天然设伏的绝佳之地,我竟没有派人提前防备,让桓明有机可乘。”
谢微燕道:“大哥,都是因为我,你们才冒险到此。”
谢朗道:“燕儿,以你的武功,定能逃出去,你和嵇少快走吧,不要管我们了。”
谢微燕道:“这怎么行?若我自己逃出去,将来怎么有脸苟活。”
谢朗道:“他的目标是西燕王,只怕是要生擒,暂时不会杀他。谢府和天师教的弟子,谅他也不敢轻易射杀。”
谢微燕摇头道:“大哥,桓明是个疯子,他已经射杀了这么多人,不会留你们这些活口的。”
谢朗熟知天下兵法,慕容冲和祁阔五行之术出神入化,但在此处也无可施展;
嵇少、谢微燕、古月几人武功高强,此时也无法力挽狂澜。
“啊,救命,快救我。”一个汉子后背被火石击中,瞬间身上起火,在地上痛苦翻滚,高老三和高老四忙脱下衣物为他拍打,似乎于事无补。又有更多的火石射来,高家兄弟只得奋力躲闪,自顾不暇。
嵇少等人虽不断挥掌灭火,但火石源源不断,伤亡者越来越多。弗盈被火石撞击了头部,鲜血直流、奄奄一息,王凝之和弗空为他疗伤;高老三中箭身亡,高老四抱着他失声痛哭;昱婷左手被火烧伤,所幸并无大碍,武雷拼死保护。
华蹇医术纵横天下,也无法立刻救治这许多伤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不断死去。一时间,火光冲天、血腥弥漫、尸横遍野、哀嚎遍地。
谢微燕不忍视、不忍听,下意识蹲下紧闭双目、捂住双耳。
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他们都是为了救我而来,都是我害了他们。桓明的目标是慕容冲,但若不是我,他又如何会来此?风灵剑是他,西燕王是他,是我让他屡屡犯险,落得害人害己的下场。我当初活了下来,已属侥幸,本该顺应天意、出尘避世,却又与屡屡与尘世羁绊,竟还奢望爱情?一切的罪孽,皆因我而起。
燕国武士也有不少死伤,慕容冲正亲自为一名武士包扎伤口,不时向谢微燕看去,忽然见她渐渐站起身来,也正向自己这边看来。
慕容冲心中一紧,急道:“燕儿,快蹲下。”
谢微燕似像中了魔怔一般,只是怔怔地看着慕容冲,对身边乱飞的火石视而不见。
眼见一块火石向她胸前正面袭来,慕容冲大骇,忙跨步上前,一把抱住她向旁边滚去。
谢微燕一怔之下,见慕容冲右肩上一片黑烬,虽在地上滚动时火已熄灭,但留下了伤痕。
祁阔等人忙赶来将二人围住。慕容冲见她神情不对,只安慰道:“燕儿,我没事。”
“哈哈哈,还以为古月、祁阔这些人有多厉害,如今不都是我的瓮中鳖。”桓明见大势已定,又走到了北面的山丘前。
“桓公子,慕容冲有话要说,请让你的兵先住手。”慕容冲放开谢微燕,朝北面朗声说道。
桓明右手一扬,一通鼓毕,火石暂歇。
“桓公子,你今日占据天险、又有千军万马,纵是绝顶高手,也难逃出生天。你赢了。”慕容冲道。
桓明双手抱住胸前,缓缓道:“西燕王,你究竟想说什么?”
慕容冲道:“你为今日之事已筹谋已久,煞费苦心布下这个局,无非是想抓住我向你父亲邀功。”
桓明眉头微皱。
慕容冲继续道:“虽然你大哥三年前战死,但你还有两个弟弟。我想我活着,比死了对你更有用吧。”
桓明心下盘算道:“父亲马上要加封九锡,登基恐怕是早晚的事。若今日把他们都杀了,为父亲称帝铺平道路,自是大功一件。可父亲偏爱四弟,可别是为他做嫁衣。”便道:“我不杀你,你打算怎么做?”
慕容冲道:“我们定下盟约,你来提条件。但你必须要放其他人离开。”
桓明哈哈大笑:“西燕王,你若早如此识时务,也不用枉死这么多人了。这样吧,若其他人肯发毒誓,绝不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将来也绝不与我桓家为难,我便都放了。”
“公子,万万不可啊。”陆人杰跑来说道。
桓明皱眉道:“那你想怎么样?把他们都杀了?”
陆人杰道:“古月、古苇等人武功高强,你若今日放虎归山,他日必成大患。莫说他日,就是今日,我们弓箭手和火炮手一撤,再离开了这个制高点,我们根本制不住他们。”
桓明略一思索,也觉有理。
慕容冲道:“桓公子,那不如。”
“不如让他们全都自废武功,我们今日便饶他们一命,再和西燕王谈合作。”陆人杰抢断说道。
此言一出,群雄大怒。
“这个姓陆的心肠歹毒。”
“这类小人,不得好死。”
“老子今日宁愿死在这儿,也不受这窝囊鸟气。”
慕容冲冷笑道:“桓公子,这些人不是我敬重的长辈、就是我的朋友,这位陆副将所言,未免太毒了些。还不如杀了他们。”
桓明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做才能让本公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