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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石室内太安静了,安静地大家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沈炎和静慈各怀心事,夏冬饶有兴致观察他们的表情。他想,肖艳做梦也没想到周月的孩子会活下来,而且她的宝贝儿子还看上了周月的女儿,真的是报应。
沈炎想拉住静慈的手,想开口解释,应该用‘狡辩’这个词才对,狡辩些什么,为他娘找些托词。但他连开口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
对于夏冬的话,静慈是半信半疑,耳朵听到的不过是夏冬想让她知道的,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会去查。说来也是可笑,之前在庵里,她两耳不闻庵外事,对自己的过往一点兴趣也没有,哪怕隐约记得自己是个有故事的人,她也不想去刨根问底,只想清清静静的。
这才过了多久,她的心竟变了,变得有七情六欲,变得有爱憎厌恶。清莲师傅说她尘缘未了,是真的。她甚至想,如果一开始就不曾多管闲事参与欧阳沐之的命案该多好,继续自欺欺人躲在庵里偷度清闲,什么烦恼都没有。
静慈声音平静没有波澜,叫人听不出她的喜怒哀乐,“我的哥哥,在哪里?”
夏冬起身,拍了拍被坐皱的衣袍,“我若直接告诉你,多无趣,你不妨自己寻寻。”夏冬移步离开,走到石室门口时,忽然停步转身看她,静慈以为夏冬要告诉她了,忙起身,夏冬却道:“林家灭门时,你虽才六岁,但也是能记事的年纪了,你对文慈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吗?你不妨仔细回想回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记全了。”
文慈,文慈,文慈......静慈身上的力气像被一点点抽光,她慢慢坐下,眼底神色支离破碎,薄薄的一层水雾在眼里弥漫开来。原来她现在的名字另有玄机,文静和文慈,秀眉微蹙,闭眼,泪水打湿了睫毛,倒抽了口气,深呼吸,不让泪水决堤。
“静慈......”沈炎小心翼翼喊出她的名字。
“如果,”静慈有气无力道:“师伯说的是真的,我们.....”心微微刺痛,憋回去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泛了出来,“我们,便是仇人。”
她的声音发颤,他的心也跟着发颤,沈炎感觉天旋地转,凉意自脚底蔓延到头皮,手失控地发抖,仇人?不,当什么仇人!他爱她爱入骨髓,连朋友都不愿意和她做,只想跟她做夫妻。
静慈打算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山洞,沈炎却当她不愿和他共处,不愿见到他,慌忙抓住她的手腕,静慈回眸,触及到他慌乱的眼神,他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手足无措。
“静慈,我会查清楚事情真相,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他卑微的乞求,“不要避开我。”
静慈越来越看不明白自己,她的身体里住了好多拥有不同思想的小人儿,有的劝她过好当下,过去的就过去吧,弄明白了干什么,人要往前看,恶人自有天收。有的劝她灭门之仇岂能不报,枉费父母生了她。有的劝她上一辈的恩怨不要牵连后代,肖艳是肖艳,沈炎是沈炎。有的劝她,感受不到沈炎的真心吗?千金易求,有情郎难求。有的劝她当缩头乌龟,回莲溪庵吧,不要再出来了,就当从未知道过这些事情。
乱七八糟的心声混在一起,静慈头痛欲裂,猛然甩开沈炎的手,粉色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同时,也像一把利刃刺痛沈炎的眼。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了,静慈抱歉道:“我头有些疼,有事明天再说吧,我想回去休息了。”再待下去,她快窒息了。
沈炎不敢强求,小心翼翼道:“好。”她说明天再说,他可不可以怯怯理解成她还是肯搭理他的。
静慈和沈炎前脚刚跨出石门,林文景跟幽魂一样忽然出现,他出现是为了防止他们二人往山洞深处走,“两位是打算回去了?”林文景注意到他们两人神色不对,心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刚才偷听了一堆废话么?
静慈道:“明日还要准备武林大会的事情,就不打扰了。”
林文景笑道:“我送送两位。”
沈炎本想拒绝,静慈先他一步道:“有劳了。”
三人并肩而行,静慈走在中间,林文景和沈炎一左一右,沈炎注意到静慈时常偷看林文景,林文景也有所察觉,只是没有点破。
安静地走了一半的路,静慈开口问道:“林大人,我听闻你是东厂俞公公的义子,不知林大人的亲生爹娘是何人,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林文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同时,他眼里暗藏的猜忌和警惕也更浓了,他心想刚才沈炎才说义父将他的过往处理的很干净,静慈现在就迫不及待打探他的底细,小女子终究是小女子,太沉不住气了。
林文景对上静慈的眼神,她眼里的期待和慌乱让他感觉莫名其妙,“打我记事起,我便是漂泊的乞儿,义父好心将我捡回去,爹娘何人,哪里人士都不记得了。”
沈炎道:“林大人倒是有背书的好记性。”林文景说的跟沈炎看到的户口卷上的信息一模一样。
林文景笑道:“沈大人若想听其他的,只需写下,下官照着念便是。”
对于他两的唇枪舌战,静慈一点兴趣也没,难道林文景不是她的哥哥,是自己一厢情愿认错了。
静慈又道:“林大人很像我幼年时认识的一个人。”静慈的视线落在林文景的眉毛上,盯着他的红痣,“他跟林大人一样,这里也有一颗红痣。”
林文景心跳漏了半拍,马上控制好情绪,狐疑‘哦’了声,“本官倒不记得幼年的玩伴中有静慈这么好看的女子,若是有,本官定记得。”林文景认为,在幼年时,他的妹妹林文静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孩儿。
将两人送到山洞口,两人轻功攀藤而上,林文景站在山洞前的小块平地上,周围一片漆黑,悬崖内的山风呼呼吹着,偶有野兽吼叫,鸟雀惊飞声。
静慈。他默念这个名字,她总是给他错觉,让他觉得她是苦寻多年的妹妹,但是妹妹今年才十六,而静慈亲口说她十八。林文景自嘲笑了笑,可能因为长得太像娘亲了,他才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越靠近深秋,这山风越凉。
静慈很想自己回盟主府,奈何沈炎执意要送,说太晚了,不放心她一个女子走夜路,沈炎心里清楚,以静慈的武功,天天走夜路都没问题,但他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其实沈炎如果不送她,她轻功回去也很快,这会儿可以躺在床上休息了。
静慈暗叹气,他想送是出于好意,她如果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会拂了他的面子吧。
静慈心里藏了很多话,也想找个说心事的人,“沈炎。”
听到静慈喊他,沈炎提足精神,眼神亮了,“在。”
他的模样着实有趣,像上学堂读书时,偷偷睡觉的学生被夫子逮到了。
静慈道:“我有个可笑的想法。”静慈表情失落,“我曾怀疑林文景是我的哥哥。”她的想法让沈炎有些惊讶,静慈继续道:“他刚才的回答,让我死了心。”
沈炎默默看着她,静静听着。
静慈继续道:“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蠢钝。如果林文景真的是我的哥哥,夏师伯肯定知道,夏师伯会告诉林文景我是他的妹妹,他定会来认我。他没有认我,因为一切都是我的错误的猜测。”
沈炎安慰她道:“我会查清究竟是谁陷害林家,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哥哥。”他在帮她,也是在帮自己。沈炎补充道:“静慈,夏冬不简单,他的话,你听听便是,别全信了。”按照他多年查案和审问犯人的经验,夏冬绝非善类。他帮夏冬瞒天过海,也只是因为自己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