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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生气中的折阳,布偶猫已经先一步跑远了,站在门口,一副看情况不对随时准备跑路的模样。
温书清跑不了,她和消防员都被折阳用阵法关在了伞铺里,她也没想跑。
她看了眼折阳手里的柳叶小刀,夸赞道:
“这把刀真漂亮。”
折阳愣了一下,也低头看自己手里握着的刀。
温书清又问:
“是那个骨头架子送你的吗?”
被点名的骨头架子终于打开门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在折阳身后,周身的黑雾还是没有要消停的意思,铺开一大片,大有把整个伞铺都笼罩上的意思。
折阳没回答,抬手头也不回地把小刀往后甩,小刀“咻”地穿过白骨空荡荡的肋骨间,扎进了未打磨的楠竹里。
白骨没有皮囊,一把小刀穿过去他也不会受伤,可他还是抬手捂着自己的肋骨,低头看了看,似乎很委屈。
他在意的不是受不受伤,而是折阳用刀穿过了他。
即将笼罩伞铺的黑雾终于收敛了许多,一点点地回到白骨身边慢慢消失。
“我看你很闲,不如忙一忙?”折阳说道,一点没有要回头看白骨的意思,显然是知道白骨站在他身后。
白骨见折阳半天不回头,放下了捂着肋骨的手,一点点黑雾又飘了出去,细细一缕小心翼翼地缠上折阳的小指。
折阳感觉到了,小指微微蜷缩,假装不知,随他去了,一大早生得气被温书清一搅和,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温书清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耸了耸肩膀:
“好啊,反正也死了,没什么事情做。”
布偶猫听了立刻转身,前爪刚迈出去,折阳的声音已经到了。
“猫。”
布偶猫浑身僵硬,不愿意回头。
“带着她去蜡烛屋做打扫,务必把每一个格子都清理干净。”
布偶猫哀嚎:
“为什么要带上我!为什么又是我!”
蜡烛屋里满墙都是放蜡烛的格子,如今蜡烛空了,大部分是一些烛泪,打扫起来又困难又繁琐,十分累人。
布偶猫浑身丧气的领着温书清进蜡烛屋,温书清手里拎着水桶和抹布,看到满墙的格子更好奇了。
她像是一点都不怕折阳,甚至对伞铺的一切都万分好奇,想到什么都会问出来,也不管折阳回不回答,就是一连串的问。
起初折阳脸色很黑,在温书清一个接一个问题的骚扰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去外室拿了把伞过来。
乐安抱着自己的油纸伞,立刻去探头看折阳给温书情的是什么模样的伞。
她一直想问折阳给她的这把伞有什么含义,可她不敢,一直没问出口。
温书情也没问这是干什么的,接过伞直接撑开,看到一片漆黑的伞面笑了笑:
“这伞做得这么粗糙吗?连图案都没有。”
折阳没说话,转身坐在了荆悬的画像面前,说道:
“你都想问什么?问吧。”
白骨见折阳坐下,也走过来坐在折阳身边。
折阳看着画像,他就看着折阳。
温书清笑眯眯地看着折阳和白骨的相处模式,问道:
“这画像里的人是那副骨头架子吧?”
折阳这次回答了温书清的问题:
“是。”
当他的回答说出口后,蜡烛屋又一只崭新的蜡烛“扑哧”一声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乐安好奇地趴在门口看,她如今已经知道了那些蜡烛代表什么,只是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温书清的遗愿是得到折阳的答案?
温书清死前和他们老板应该不认识,为什么回答温书清的问题就能得到供奉呢?
不只是这些,还有折阳递给温书清的那把黑漆漆的油纸伞,如今十分信任折阳的乐安坚信那把黑漆麻乌的油纸伞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温书清得到了答案,转身看向折阳,继续问了下去,折阳也都回答得很干脆。
“你们是恋人吗?”
“不是。”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你们认识很久了?”
“是。”
温书清也看向墙上的画像,画像里的荆悬背影决绝。
“他先离开你的?”
折阳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画像许久,才说道:
“……是。”
温书清点了点头,神情有着隐隐的兴奋,又问:
“你喜欢他?”
折阳这次没有回答。
温书清不在意,又问:
“那么……你爱他?”
折阳还是未答,温书清看向了在折阳旁边安静得好像死物的白骨。
“那副骨头架子呢?他喜欢你吗?爱你吗?”
折阳突然起身,推开了坐在身边的白骨,转身往外走。
“问题问完了?把这里打扫干净,扫不干净不许出来。”
温书清看着折阳离开,又看着白骨紧巴巴的跟上去,笑了笑,转身继续擦这些蜡烛格子。
她擦到那盏新点燃的蜡烛,看着幽幽的烛光,轻声说:
“虽然不太清楚,可直觉告诉我这里的每一个格子都有着非常有趣的故事,包括这家伞铺,都很有意思。”
布偶猫爪子按着一块小抹布,擦一下休息十分钟,听到温书清的自言自语咧了咧猫嘴,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时候它也觉得人类很有意思,明明都死了,对别人的事还那么感兴趣。
折阳去看了仍旧傻傻呆呆地消防员,他走到消防员面前坐下,也没说话。
白骨老老实实地站在折阳身后,缠在折阳小指上的黑雾像条灵活的小蛇,爬啊爬的,缠上了折阳整只手。
折阳看着发呆似的消防员,也跟着发起呆。
荆悬喜欢他吗?爱他吗?
折阳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若是十八岁之前的折阳,还没有从荆悬的寝殿里搬出来的折阳,听到这种问题肯定会觉得搞笑,荆悬怎么会不喜欢他、不爱他呢?
荆悬从他五岁起就把他带在身边,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样的荆悬怎么会不喜欢他、不爱他呢?
那时候的折阳很自信,他从小就觉得他和荆悬是肯定要在一起的,他以为荆悬也是这么想的。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烈战国的国情与刑法,也从未将那些对同性之情的严苛律令当做是他们之间的阻碍,他的眼中、心中只有欢喜和爱,又怎么会想那么多?
就算想了又如何,他不怕,从来不怕。
可是后来荆悬开始疏远他,他以为荆悬怕了。
再后来,他觉得荆悬不是怕什么劳什子的刑法律令,荆悬是不喜欢他。
因为不喜欢他才会让他搬出寝殿,因为不喜欢他才会疏远他,因为不喜欢他才会许久都不愿意与他见面,因为不喜欢他才会……将他扔下独自赴战。
哪怕现在复活后的白骨对他百般依恋、万般保护,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他不敢深究。
白骨的这幅占有姿态到底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身上的血肉?
他现在连心脏都没有,折阳要怎么相信他会喜欢一个人?
与其说是喜欢,更像是护食,护得不是他,是他的血肉。
折阳想着想着,慢慢趴在了桌子上,侧过头看站在身边的白骨。
他冲白骨勾了勾手指,白骨立刻弯腰凑过来,将自己光秃秃的骷髅头怼到了折阳面前,恨不得跟折阳紧紧贴着。
折阳指尖顶着白骨的脑门将他推远了一点,小声问:
“骨头架子,你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稍远一点就听不见。
白骨眼眶里的两点红光直勾勾地盯着折阳,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折阳心里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早就料到了白骨不会有任何反应。
一直被忽略的乐安学着布偶猫平时的样子,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傻呆呆地消防员突然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在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里不断翻找着。
消防员的动作太大,折阳已经坐直身体看了过去。
乐安求助地看向折阳,折阳将指尖比在唇中央,示意乐安稍安毋躁。
谁知白骨也学着折阳的动作,把自己的指尖点在了折阳的唇上。
温热的唇畔蓦地感受到一片冰凉,折阳下意识地舔了下唇角,碰到了白骨的指尖。
一直愣愣木木的白骨这回反应很快,指尖飞速勾了下折阳的舌尖,然后收回手,照旧一副骨架标本的德行站在折阳旁边。
折阳侧头狠狠瞪了白骨一眼,紧闭嘴用牙齿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才压下了心中莫名的燥。
消防员还在乱翻口袋,翻了一会儿双手捧着递到乐安面前,从来到伞铺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萱萱,给……给……”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双手往前递,乐安看了眼消防员捧起来的双手,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折阳也看到了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对乐安点了点头。
乐安做出拿东西的动作,假装从消防员的手里拿走了什么。
消防员低头看着乐安,突然一连后退,神情慌张起来。
“不是,不是这样,不对,没有……怎么没有呢……”
说着消防员就转身往外跑,伞铺有阵法挡着,他跑不出去就一次次地撞到阵法弹回来,再撞上去。
折阳皱了皱眉,转身拿了一把油纸伞,挥手撤了阵法,看到消防员跑出去打算跟上。
他刚迈出伞铺,看到身后紧跟的白骨步伐一顿,只能停下,对乐安说道:
“乐安,你追上去,别追丢了,我很快赶上。”
乐安点点头,撑起油纸伞快步跟了上去。
折阳着急,上前主动拉住了荆悬的手,领着他进屋套衣服和头套。
他若是出去,荆悬肯定会跟着他往外跑,这要是让他这个样子出去不得吓死几个。
荆悬被折阳主动牵了手,要多乖有多乖,围绕在周身的黑雾欢快地荡漾,顺着折阳的手腕爬上去,把折阳全身都缠住了。
这次他学乖了,没有整个笼罩住折阳,而是将黑雾变成几缕,把折阳缠了个五花大绑。
折阳着急去追消防员,没工夫搭理他,也就没管。
黑雾更加得寸进尺,从折阳后背绕到前面,把自己搓成三指宽的一缕,冲着折阳的唇就吧唧亲了上去。
折阳感到嘴唇一凉,给荆悬系扣子的手一顿,张嘴就把贴着他嘴唇的黑雾给咬断了,吞进嘴里一部分。
荆悬浑身一僵,似乎没想到折阳会这么做。
折阳含着一口黑雾,口中冰冰凉凉的。
他给荆悬系好扣子戴上头套,闭着嘴冲荆悬森然一笑,将口中的黑雾冲着荆悬吹了出来。
被吹出来的黑雾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太兴奋,立刻炸成一个刺猬球,猛地冲刺回荆悬身上消失了。
折阳吹完黑雾扯过荆悬的手往外走,荆悬下意识地跑动跟上,只是跑动间觉得两条腿中间空空荡荡的那个地方有点疼。
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
折阳边跑边皱眉,抿了抿唇,觉得口中还留下一丝冰凉。
他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