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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充满了肃杀之气,马敬悄悄的摸向了腰间的剑柄,在没有合适的机会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高邑目光一寒,他所练杀招全是先发制人,身子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江逸目露惊色,人的身法怎么可以如此之快?元硕横剑当胸,当的一声,宽大的剑身挡下此招,剑锋横扫,一股飓风呼啸,书架中的书籍散落一地。高邑的身体被荡出去了数丈远,他在空中稳住身形,人还未落地时只觉头顶一片黑云压下,连忙举起兵刃抵挡。
屋内一声巨响,荡起了一片木屑粉尘,只见高邑跪在地上,身下的木板全部碎裂,他低着头,垂落着鲜血横流的双手,那对双刺早已断裂,那把切入肩颈的巨剑提出后,身子倒向了一侧。
元硕转头看向马敬,“马将军可愿一试。”
马敬神色阴晴不定,犹豫了片刻后,握着剑柄的手慢慢松开了。元硕一笑,“如此,我便不为难你,实话讲,我今日便要取了临阳城。”
马敬叹了口气,“我虽挂职副帅掌控城防,兵力却不及你奉安军一半,你若要反,我也无济于事矣!”
元硕豪笑道:“高颌任人唯亲残暴多疑早晚事败,马兄何不随我一同诛灭叛贼余孽,将此城献于朝廷,岂不也是大功一件!”
马敬神色难受,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幽幽吐出,对着元硕行了个抱拳,算是答应了。
元硕哈哈一笑,“来人!”
屋外不知从何处瞬间跃进数十名将服校尉,齐刷刷的站成一排行礼待命。
“传我令,奉安军各营出动,包围大帅府不准放出一人,然后接管城防如有反抗者一律斩杀,高氏亲兵一个不留,不得有误!”
“是!”这数十名校尉齐刷刷的得令而去。
马敬道:“老朽毕竟久随大帅,元统领若信得过,我可前去劝降高氏一族。”
元硕傲然一笑,“高颌往日待我不薄,若他们肯降,便可保全性命,若不肯,我手下奉安军也绝不留情。”
马敬点了点头,行了一礼便走开了。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让江逸倒是非常意外,没想到凌宇只用一句话一个盒子一条吊坠就能让眼前这个威武男人为他不惜反噬旧主。
只见他看着自己豪爽一笑,“我与你家督师是八拜生死之交。”说完从锦盒内拿出一张宣纸放在桌案上,提起笔写了个‘昭’字,小心地折起来放入锦盒内,合上后递了过去。
江逸不明所以然的接了过来,元硕笑道:“我二人早年间有约定,若是家妹怀子落地后,名字便由我这个舅舅来取。”
江逸恍然大悟,原来凌夫人的那个哥哥就是眼前的元硕。元硕提着那条兽牙项链看了看,“牙坠是我们族人生来就被赐予的守护符,每一个孩子出生后父母可以选择将他的牙坠交予一名最信赖的人,如果那个人选择收下,从此就是这个孩子的守护者,直到他成年后再交还于他。”
元硕已带上了那条牙坠,已经选择成为那个孩子的守护者。他对着江逸笑了笑,“你一定不理解我为何在这里,这话还得从以前说起,我这个兄弟非常聪明也非常有手段,短短数年就升任兵部要职,做哥哥的自然是十分高兴,我常年在军中有这样一位兵部高官的兄弟也是十分自豪。
可是就在几年前,我在军中触怒了一名位高权重的人,他在兵部本可替我说情,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于是我便被降职发配到了鄱州,我当时知道那个人是他的上级,他不出声也是为了自保,即便是后来他将那人赶出了朝堂我仍气恼于他,这几年来从不和他有什么来往。
来到鄱州时我只是一名五品千户,无兵无权没有靠山,后来在一次剿匪中有幸得到一位将军赏识,他将我推荐给了高颌,这几年来我统兵有方颇受重用,账下的这支奉安军各个骁勇善战,忠心于我。上次高翰被抓走时还是我带兵救的他,顺便也把凤华那帮人修理了一顿。”说到这里他哈哈一笑。
“我自认账下这支奉安军鄱州境内无人可敌,也早就想领教一下韩锡绝银甲军的本事,高颌反了之后,我便为他攻城略地,这临阳城没有我奉安军的功劳,只怕他也进不来。
后来朝廷发兵的消息传来,令我意外的是并没有派韩锡绝而是派了一名督师过来平叛,我心里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带兵在栖霞坡击溃了他们。
直到后来我知道这督师是他后,便以奉安军连日大战需要休整为由,托故留在城中不与他为敌就是,由于之前的几次大胜,高颌对我并没有起疑心。
不过最近见我一拖再拖,他身边的一些手下难免会起疑心,这次突然传令调我出兵,想必也是那些人的主意。不过如今我既得‘昭儿’这些都不算什么了,我兄弟二人本就是赌一时之气罢了,他先松了口,做兄长的岂能坐视不管,这偌大的临阳城做哥哥的就送给他吧,哈哈哈哈!”
此人如此豪迈重义,江逸心中甚是敬佩,“如此我便速速回禀督师。”
元硕道:“广陵现如今已被大军包围,你现在回去只怕有性命危险,我派三百轻骑护你回城如何。”
江逸十分感激,“将军如此高义,督师与你兄弟二人他日定可成为天下一段佳话。”
元硕哈哈一笑,在他临走前丢了一句,“你也帮我传给他一句话,功名与我如粪土,兄弟和家人才是我的全部。”
临阳城内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匆匆逃窜的百姓,奉安军的大队兵马在大道上列阵而行,倒也没有伤及无辜,城楼上的大帅旗帜已被拔了下来。
陆轩躲在暗巷里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这一场变动,心中更加担心还没有走出来的江逸,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握了握拳头走出巷口。
就在他要硬闯进去的时候,江逸笑吟吟的走了出来,看见浑身戒备,准备大干一场的陆轩,便向他招了招手,陆轩赶忙走上前去,“江公子没事吧,事情办完了?”
这时候一名将领带着身后几百轻骑赶了过来,这几百轻骑统一身着玄青色的战甲,来到身前时瞬间静止,动作如出一辙,这份娴熟,已经远远超出一般行伍悍卒百战之兵的范畴。那将领翻身下马,上前一步恭敬道:“末将奉安军校尉赵潜,公子何时出城我等随时效命。”
江逸微微一笑,“事不宜迟需即刻动身,有劳赵校尉了。”
赵潜转身一抬手,几百轻骑齐刷刷调转马头,动作整齐爽利,没有丝毫慌乱,江逸万没有想到元硕派出如此精锐的队伍来护送自己,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奉安军所有士兵的基本素质。
这一队轻骑冲出城后,向着广陵方向疾驰而去,奉安军的轻骑绝对算的上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仅士兵素质高,座下战马也都是上乘良驹,短短半个时辰已行出五十余里,照此行军速度,酉时入夜前便可来到广陵城下,只是不知道此时的广陵又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太阳渐渐西斜,柔弱的光芒透过树丛时保留着点点残留的余温,空气中凉意越来越盛,疾行的马蹄声外远远飘荡在寂静萧索的天地间更增添了几分苍凉之色。
这一路下来,奉安军轻骑不言不语,在疾驰中队形依旧整齐有序,始终将江逸和陆轩二人牢牢地护在中心,而且江逸还发现他们阵法有度,前后里外都能交相呼应,即使有敌人从任何方位奇袭都能瞬间应对,看来元硕的这支奉安军确实是百战雄兵。
渐渐地前方隐隐传来些鼓噪的声音,但很快就被马蹄声碾压的零零碎碎,随着不断地前行,这种声音越来越烈,几刻后变得鼎沸起来,慢慢压住了队伍的马蹄之声。
一声冲天巨响,夕阳如血的天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奉安军战马开始嘶鸣起来,一股股黄烟从前方压了过来,如同即将来临的沙暴要吞噬掉这片大地。
“北风!”江逸嘴中念道,今晚的风势于广陵有利啊!
轰天的巨响不断传来,前方数以万计的人影已晃入眼中,高耸的望楼在几里之外已清晰可见,上面站满了弓弩手。
城内和城外都不断窜出如流星一般的飞石,落地后就是一声巨响,砸出一口血肉横飞的大坑。而城外飞出的巨石也早已将城楼砸的千疮百孔,更多的直接略过城头摧残着千百家民居。
奉安军的轻骑停了下来,他们与广陵之间阻隔着十几万张牙舞爪的叛军,他们如铁桶一般包裹着城池,一点一点地往内压缩,直到压垮这座孤城。
由于外面奔涌的人实在太多,卷起的黄尘让江逸几乎都看不清城楼的模样,天色越来越暗,直到苍穹收起了最后一束余晖,赐予了战场应该拥有的黑暗。
短时间后,一束束火光燃起连成一片,无数道星火冲天而起,映的方圆数十里如同白昼,尽数雨点般拍打在城池上,夜幕下潮水般的人头窜动着涌向城墙。
江逸心中大惊,敌军真正的攻势来了,可是他也只能在这里干着急,赵潜高声道:“现在形势我们不好入城,临行前我已得知,统领稳定住临阳后就会带兵奇袭过来,就看城内还能坚守多久了。”
江逸极目瞭望,叛军大股士兵已经涌到城下,不到片刻搭起了数十把云梯,如蚂蚁啄食一般啃上城墙。这时城楼上突然射出几百道火箭,只是力道明显不足,没有飞多远就纷纷栽了下来。
没入漆黑的大地后,只听“呼~”的一阵咆哮,一道大火冲天而起,滚滚烈焰足有几丈高,绕着广陵城盘了一圈,形成了一道火墙。大批闪避不及的士兵变成了火人,在地上四处滚打乱窜,已经冲到城下的叛军也被这道‘火墙’与世外隔绝了。这道火墙的形成正是出自于日前凌宇交给顾世卿的那封信,火墙是从堆满了火油和干柴的壕沟中形成的。
借着火光,江逸终于看清了城楼,他看见守城的将士们发动猛烈反击,将城下叛军杀的哀嚎震天,他看到了一个愤然活跃的熟悉身影,他也看到了残破的城楼前,那个卓越而冷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