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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宁舟在公寓外面来回踱步,内心忐忑。
宗祈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期间大门紧闭,内里没传来一点声音,让他心里格外没底。
对方不仅是他的新朋友,还是他唯一的朋友。
天师心里越想越紧张,忍不住提着桃木剑进去看看,又怕他参合进去反倒好心办坏事,一时僵持不下。
正在他不断纠结的时候,门终于被推开。
毫发无损的黑发青年从门口走出来,神情有些古怪。
齐宁舟松了一口气,“怎么样?”
宗祈表情一言难尽,“齐大师的符咒很有用,那只厉鬼已经被削弱了很多力量,可是还是没能完全驱除。”
天师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唉,说到底还是我学艺不精。”
黑发青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关注着齐宁舟,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怀疑,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这事顺利的有些过头了。
宗祈在进去前,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样驱鬼,出来后,反倒签了个员工,和鬼统一战线。
系统告知他,他们现在相当于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关系,被签下的员工不能伤害宗祈这个boss。
这敢情好啊!
之前宗祈还在苦恼如果红衣女鬼没有被彻底驱除,那即兴拍摄结束后他只能放弃这里另找住处。现在好了,签了个员工后连找房子的功夫也免了。
这么好的事宗祈怎么可能放过?
齐宁舟对此一无所知:“的确,能感觉到阴气比之前下降了不少,可惜厉鬼还是厉鬼......对了。”
他看向宗祈,“既然厉鬼没有被驱除,那你是不是还要再找新的凶宅?”
这个问题齐宁舟刚才已经考虑过了。
虽然宗祈拥有百鬼不侵的体质,但这种事情还是得尊重个人意愿,既然怕鬼,这间公寓就肯定住不了。
身为朋友,齐宁舟十分自觉地把这件事情揽到了自己头上。可惜最近街头巷尾贴小广告的成效不大,他手头上除了这个意外得来的高价委托之外,没有其他的凶宅委托。
于是天师开始认真思索解决办法,并为朋友的去处感到担忧。
“哦,这个啊。”
宗祈左手摊开,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面,“其实进去走了一遭后,我发现在看不见的情况下,鬼也没有那么可怕啦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现场表演一出出尔反尔后,齐宁舟的疑惑也被打消。
身为以捉鬼为本职的天师,他本来就不觉得鬼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还是没有开阴阳眼的普通人,此刻听到这个解释也不觉得疑惑。
天师点点头,“既然能够这样,那当然最好。如果是你,直接住进去大概不出一个月,厉鬼就能被自动超度。”
宗祈笑了笑,在心里说了句抱歉。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喜欢说谎,特别是在面对一个真诚关心他的朋友。可是......他怀揣导演系统的这个消息绝对不能暴露。
虽然在签下红衣女鬼后他想过要不要尝试一下能不能签约人类,可是拍电影意味着危险,宗祈不可能把朋友扯进危险里来。
所以,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
“如果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的电话就好。”
齐宁舟将桃木剑重新背在身上,“或者......你也可以来我现在暂住的道观住,道长人很好,不会拒绝的。”
宗祈受宠若惊,“那实在太麻烦了,没事的,我真的不害怕。”
天师不放心地观察了一下黑发青年脸上的表情,确定了没问题后才磨磨蹭蹭的离开。
宗祈看着道袍的一角消失在电梯门口,这才转身回到公寓里。
进去前,他还顺带把门口所有符纸都给清理一遍,不然看着怪渗人。
“好!未来半年,这里就是我的住处了!”
片刻后,宗祈站在公寓大大的落地窗前,张开双臂,眺望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有远处飘过的小白帆,顿觉人生一片美好。
别的不说,这套复式公寓让他住白半年那绝对是赚翻了。
房子大,交通便利,安保严格,最重要的是住得舒服。室内全是高级家居,沙发大到可以睡四五个宗祈进去,就算需要自己动手搞卫生也无法消除他的幸福感。
“来一起搞卫生吧,小红!”
在这一连串的优点之下,连完完整整看到漂浮在空中的红衣女鬼都不能减少宗祈半分好心情。
这个世界上总没有看不见员工的老板。所以在签下自己第一个员工的时候,导演系统十分贴心地为他打开了初级阴阳眼。
现在宗祈可以完完全全看见小红的模样。
小红。
红衣女鬼的新名字,宗祈单方面取的。
宗祈十分真诚的建议道,“小红,你没事的时候可以把头发披到前面来,不需要把脸全部露出来,会吓到别人的。”
漂浮在空中的女鬼用那双惨白的瞳孔盯着他,脸上的腐肉如同流质那样滚了一层,叫人毛骨悚然。
黑发青年重复了好几遍,还以为小红听不懂人话,又将自己的头发解开披到脸前示意对方照做,它才露出一个略带鄙夷的眼神。
宗祈:“......?”被耍了。
说好的不太聪明呢!
没错,就在签下第一个员工后,导演个人主页里旗下员工的栏目也对宗祈进行了全部开放。
不过系统也委婉告诉他,导演拥有的权限远比他想象地还要多。如今因为旗下员工不足的缘故,他暂且无法完全执掌一部电影拍摄,只能先跟组进修,物色并挖掘合适的演员,等演员签到一定数量,就可以自己选背景拍电影了。
这套流程宗祈可太熟了,导演系毕业都得跟组学个几年才单独掌镜开工,对此宗祈倒是不着急。
签下小红后,导演系统告知他检测到该D级员工并无恐怖片演员系统,于是进行了自动绑定,绑定的还是【恐怖片演员ver2.0员工版】。
“原来除了恐怖片导演系统,还有恐怖片演员系统?”
当初看到第一条导演权限时宗祈就有怀疑过演员的存在,没想到在这里意外得到了线索。
他有心想和小红沟通一下关于演员系统的事情,弄清楚这两个系统之间的差别,可惜他新签下来的员工似乎并不太买账,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嗬嗬”声后,红裙一扫,转瞬消失在了空气里。
碰巧这时,宗祈瞳孔上显示的拍摄时间归了零。
【即兴短电影拍摄时间已到,目前剩余次数:0】
【您的最终数值——尖叫值:1050,《精神病院》剧本探索进度:85%,存活演员人数:1】
【正在为您结算评级中,请稍后......】
【注:评级分为S、A、B、C、D、E六档,按照三大基础数值以及剧本难度进行核算。E等级为拍摄不及格,S评级则可获得额外奖励】
【本次即兴短电影拍摄评级为:B】
【您已获得500点】
“五百点,巨款啊。”
宗祈眼睛亮起。
换算成钱,五百点就是五千块钱。
但是在见证了这个恐怖片导演系统的凶残之后,宗祈反倒不敢把这些点数一下子全部兑换成钱,毕竟下一次商店需要抽取的点数正好就是五百,如果他大手大脚把钱花完了,中间又遭遇了什么险境的话,后果肯定会很糟糕。
话又说回来了,今天才礼拜三,礼拜五直播平台才给他结算。
在此之前,宗祈全身上下身家不过几十块钱,连这间公寓欠缴的水费电费都交不了。
犹豫片刻后,宗祈还是咬牙兑换了100点。
【您的兑换已完成】
果不其然,下一秒银行打款短信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不多时,整个公寓的灯应声而亮。在遭到了小红的抗议后,宗祈只好摸着鼻子悻悻地把二楼的灯给关上,重新抓起扫帚干活。
就在他弯腰擦桌子的时候,刺耳的铃声划破静寂的空气。
宗祈脱下手套,盘算着要是骚扰电话就直接挂断。然而下一秒,在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后他立马支棱起来。
废话,这打过来的是江州大学教务处。
如果宗祈还想要自己毕业证的话,他就不可能不接电话。
“喂,是宗祈同学吗?明天下午记得来教务科交重修费。”
“好,谢谢老师。”
宗祈挂了电话,心里直呼完蛋。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初在美学鉴赏课上的表现。
一没缺席逃课,二没打过游戏,三上课表现特别积极,充其量只能说审美这项天生差了点,和老师关系还是不错的。
一般来说因为学分缺失延毕的学生只需要参加学期末的专业课考试就行。但宗祈缺少的是实践课的学分,所以还得和老师进行具体沟通。
不过按照江州大学的传统,实践课这种东西,只要能拿出态度,乖乖上交报告,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希望不要太难,延毕一年就已经够让人心累了。”
第二天,宗祈睡了个懒觉,坐地铁去了江州大学,缴清自己的重修费用。
出门前他还特别贴心地询问小红要不要帮忙捎带些什么东西回来,结果只迎接到被阴风关上门的“砰”地一声。
唉,算了,路上看到什么好吃的还是买点吧。让我是个体贴下属的好老板呢。
宗祈双手插兜,愉快地想。
“叮铃铃铃——”
走出教务处时恰逢下课铃敲响,不多时,大批刚下课的学生就从各大教学楼里涌出,有上完课回宿舍的,有准备赶往下个教室的,看过去整条路上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现在正抓着夏天的尾巴,艳阳高照,炽热耀眼的阳光从高空投射而下,在蝉鸣和茂盛叶片的遮挡下落到柏油路面,铺出一条闪烁光斑。
落在青年的发间,将那过肩的黑色模糊了,他身上套着的白衬衫也在发光,就像他整个人一样,干净又透彻。
“看那边看那边,哇!”
“以前没在表白墙上见过啊,不知道是哪个系的。”
“废话,肯定是这一届表演系的新生吧!”
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不少人都想到了一块。
表演系的学生颜值不少都在平均线以上,清一色的俊男美女,每年的校花校草几乎都被他们包圆。
黑发青年虽然好看,但放到大环境下也算不上外貌最顶尖的那类,只是身上那种干净又澄澈的特殊气质尤为突出。
宗祈没有关注这些窃窃私语,径直往电影学院的大楼走,浑然不知学弟学妹们已经给他摁了个新生印象。
实在怪宗祈大学四年太忙了。
他高三填志愿的时候只填报了本地的江州大学,放弃了以他分数来讲有很大希望能搏一搏的首都大学。
又因为奶奶生病的缘故,他申请了走读,每天医院学校两头跑,晚上就在病床旁边搭个简易床睡。
所以这么一算下来,除了白天在学校课堂上露面,其他时候宗祈基本都不在这里,社团组织一个没参加,就连各类集会也是经常请假,这些学生没一个认识他也正常。换成宗祈自己,除了几个经常打交道的班委,大学班上的人他几乎叫不出几个名字。
宗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响办公室的门。
“你这小兔崽子!”
程修一看到来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位上了年纪的老教授头发花白,精神却矍铄得很,卷起纸页就往黑发青年头上敲。
“好呀!给你个机会补考,你竟然敢给我放鸽子?”
每一届的学生那么多,又是跨专业要修的大课,大多数情况下上了年纪返聘回来的教授都不会记得学生的名字。
但宗祈着实是个闪闪发光的奇葩,他奇葩就奇葩在毫无审美细胞,简直就像混进人类的奇行种,偏偏上课回答问题还很积极,成功让记忆力逐年衰退的程教授牢牢记住他的名字,混了个脸熟。
然而在他惨不忍睹的实践课成绩下,脸熟也没用。
程教授本着自己的良心批了个不及格,然后给了他一次补考机会。按照江州大学的规矩,实践课补考只需要开学一个月之内参加考试就算过。
结果说巧不巧,宗祈刚好碰到医院给奶奶下了病危通知书,根本就没去考。缺席了补考,自然而然需要重修。
“哎哟,老师别打了,孩子要被打傻了。”
宗祈认错态度特别积极,双手捂头,一副又怂又乖的模样。
“知错了,孩子这回真的知错了!”
程教授还真就吃他这套。
老头子冷哼一声,停下手下的动作。
为了减轻负担,宗祈年年都拿奖学金,系里的老师都对他家里环境知道一些。老教授看他不愿意解释,心里就清楚了。
不过规章制度绝无更改可能,没来补考,重修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后门是开不了的。
“行了行了。”
教授戴上老花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签名。
“拿着这个去美术系,找那位新从首都大学调来的客座教授,接下来一个学期你跟在他身边听他安排就行,这就是你的实践课重修内容。”
客座教授和应聘在编的教授不一样,它是个荣誉称号。
首都大学是年年排行榜上公认的No.1,想拿到客座教授的职位显然不是一件容易事。要么就是对国家做出突出贡献,从国家研究院里特地聘请来协助研究的大佬,要么就是某个行业里掌握垄断技术数一数二的大牛,亦或者就是在社会上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名人。
“是美术系的教授?”宗祈好奇地接过文书。
这门课是美学鉴赏课,找美术系的教授,没毛病。不过他好奇的是为什么程老头不亲自带他,反而让他跟其他教授学习。
老教授眉头一竖,“再带你一学期?你是嫌我活太长了是不是?”
“不过那个教授倒也不是主教美术的。”
他嘟囔着,把宗祈赶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去去去,这个机会多少人都还求不来呢。”
“下次回来你最好能给我分得清塞尚和莫奈!”
黑发青年只好一头雾水地拿着自己的重修报表和各类文件,去了美术系。
和电影学院现代主义风格的教学楼不同,美术系大楼充满后现代气息,建筑样式与其说奇怪不如说吊诡,无愧江州大学地标之名。
“啊?找郁教授?”
搬着一大摞绘画材料,正准备走出办公室的助教被吓了一跳,“你要是上周来或许能见到,上周楼里刚举办了教授的个人画展。”
个人画展?宗祈震惊。
江州大学虽然比不上首都大学,但也是国内排名前几的学府,师资力量自然不必多言,艺术这一块更是连年在专业内排名遥遥领先,不少教授来头都不小。
例如刚才的程教授,就是国内主持古希腊美学研究的领头人。再例如导演系不少教授,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要么就是隐退导演,要么就是资深行内幕后从业者,手里人脉资源庞大到令人咋舌。
美术系也有几位拿了世界级别美术奖的艺术大拿,但能得到审批在教学楼里开个人画展的,还是宗祈头一回见。
“那能麻烦您给我一个郁教授的联系方式吗?”宗祈问。
助教苦笑着说他只是系里帮忙打下手的学徒,根本没有这种权限,同时建议他去心理学系那边看看。
“郁老师其实是心理学系的教授,所以画室也在那边,运气好的话或许能碰见。不过我也不敢保证,因为郁教授平时都不在学校,只有每周公开课的时候才来。”
宗祈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教授并不是美术系的。
他主教心理学,办画展不过是个人爱好,偶尔也会在美术系里开设一些公开课,时间自由不固定,唯一的相同点是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宗祈肃然起敬。
光听描述都知道是很厉害的老师。特别是在听到助教说郁教授不仅是国安特勤局的犯罪心理咨询专家,在艺术界也颇有名气,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新锐艺术家后,这个认知愈发笃定。
主攻犯罪心理学的教授,画技高超。
难怪程教授说这个机会别人挤破头都求不到,这回老教授是下血本想要重塑他的审美。
“唉。”
从导演系到美术系到心理学系,宗祈绕着偌大一个学校走了大半圈,终于在心理学系六楼的走廊里找到了这位教授的办公室。
心理学系的大楼新建不久,还没来得及扩招,上课都在老楼和下面几层。放眼望过去整个六楼空空荡荡,走廊空白,周围两边大门紧闭,只能听见他回响的脚步声。
办公室门上张贴着一个名字,标注着心理学教授。
“郁尘雪......?”
这个名字给人感觉十分冷漠,高高在上,不惹纤尘。
宗祈不合时宜地想。
他伸出手去,准备敲门。
“吱呀——”
出乎意料的是,宗祈刚刚在关节上用了点力,大门忽然顺着他的力道朝后一退,露出一截空隙。
没锁门?
黑发青年愣了一下,轻声问道:“请问,郁教授在吗?”
他礼貌地问了三遍,都没能听到任何回复。
走廊一片沉寂。
宗祈低头看了眼时间。
中午十一点三十分。
这个时间点,没课的教授一般都去吃午饭了,要等到下午两点左右才会回来继续坐班。
宗祈没吃午饭,还单方面答应了小红会买菜回去做饭吃。
虽然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但注重和员工进行沟通交流的宗祈相当上心,打定主意要在小红面前好好露一手。
齐宁舟之前提到过不少厉鬼喜欢吃人,宗祈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它们要么就是忘了,要么就肯定没怎么吃过种花家的美食。在这么多好吃的情况下还选择生吃个人,那也实在太抱歉了,是太宰治都会无语的程度。
宗祈打定主意,打算先将重修报表和刚刚拿到的文件放在郁教授的办公桌上,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不然站在外面干等总不是事。
“抱歉,那我先进来了。”
他轻轻在没锁上的门上用力。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洁白的画室。
画室的一面被改造成了巨大的落地窗,两边挂着束起的洁白遮光帘,放眼望过去正好越过湖面,将大半个江州大学收入眼帘。
耀眼的日光映入玻璃,在浅色的实木地板上游弋,中央空调不分昼夜运作,光尘被压缩成一片一片。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四周画架上挂着的那些画,大多以油画为主,也不乏几张墨意挥洒的宣纸国画。
本来宗祈还惊讶这么大一间办公室居然不是多个讲师一起公有,看起来反倒像郁教授的私人画室,结果转头就被这些油画吸引了视线。
当然,以宗祈的审美当然看不出什么门道。他只觉得人物画都很传神,风景画都很漂亮,当然其中还有几张看上去就像单纯把颜料泼上去勾了几笔乱画的。
越往后看,画面的色彩逐渐变得愈发斑驳复杂,笔触也故意呈现出粗糙的质感,给人心头蒙上一层黑纱,撕裂平和表皮,充斥着不安和矛盾,无限贴近意识流表现主义。
不知不觉,宗祈的呼吸都放轻不少。
他看到了最后一幅画。
那副巨大的油画几乎占据了整整一面墙,深灰色的绸布不知道何时从画框上滑落,堆叠在地板上,露出背后粗糙画布上的真容。
这无疑是一副相当古怪的画。
金黄色的麦田铺满下半截亚麻布,随着微风摇曳,没有尽头。空中明明挂着的是太阳,却有一颗颗闪亮星辰和傍晚才会出现的黑紫色漩涡,好似深沉夜幕。
在麦田的中央,一个身穿棕色西装的男人颓然卧倒。他的颧骨很高,胡子茂密厚实,手里还提着一把枪,胸口弹孔的位置血流如注。
明明用的都是明亮的色彩,却因为过于诡异的画法显示出与内容格格不入的毛骨悚然。
绝望、痛苦、疯狂,和死亡。
仅仅只是几眼,黑发青年的后背便生出一层细密冷汗,整个人不自觉地发颤。
然而他的眼神却一直黏在上面,就像被这幅画吸住一样,回不过神来,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推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