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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玖章:故乡渺邈归难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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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猫和雪岚离行至前院,沿路茉莉紫薇竞相盛开,虽至夏末秋初之时,仍是满园芳菲,香气袭人。

    一路走来,偶尔会遇见五济堂的下人,众奴婢垂首施礼,雪岚离便颌首,含笑道句辛苦;虹猫则近十年未曾见过这种阵势,心内感慨暗生。

    两人边走边聊,都是江湖儿女,不大会儿功夫彼此就熟络了很多,再行过一个拱门,五济堂中的正堂出现在二人眼前。虹猫定睛望去,那正堂虽无朱墙鎏金、雕栏玉砌,却有檀木凝芳、碧阶含寂,勾檐瓦角之下,一片匠心独具。

    虹猫轻声赞道:“澜雪,你们五济堂的建筑于细微处尽显精致,堪称独到的奢华。”

    雪岚离诧异地瞧了他一眼,回道:“虹郎眼力非比寻常,很多人都看不出来呢。”

    虹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当年家道未衰之际……先父母曾带我在武林中走南闯北,大概彼时见的多了,现在仍记得些许感悟吧。”

    雪岚离听罢却怔了怔:和父母一起的感悟……吗?

    她深深呼吸,强行压下心头的苦涩,她还记得母亲晏轻霖一袭斑斓苗裙,淡雅微笑的模样,也记得母亲俯身拥住她单薄的腰背,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岚儿乖,等岚儿再大些,娘和爹就带着你一起走遍天下,好不好?”

    幼时的她点头,从鲜艳的衣袂中伸出纤细的手握住晏轻霖的小指:“阿岚错了,阿岚再也不偷偷跑出去啦。娘亲,我们说定了,等阿岚长大,阿岚就和娘还有爹一起走遍天下!娘亲可不能讲话不算哟,爹说讲话不算的是小狗狗。”

    晏轻霖理了理女孩的苗衣,拢住孩子的小手,眼中溢满温柔:“傻岚儿,娘怎么会骗你,等你七岁后我们就离开这里——游历四方。”

    晏轻霖终是骗了她……然而她却连埋怨母亲的可能也不复存在,因为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七岁,惟有满目血色。

    “澜雪,”虹猫见她止步不前,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雪岚离默了默,眸中划过一缕黯淡:“没什么。”

    虹猫皱眉,刚才他分明感到澜雪身上萦绕着悲伤的气息,蕴含无尽的绝望,但见她此刻谈笑如故,一时亦不晓该如何重新提起这件事,只得暗自把疑惑埋入心底。

    “父亲,阿雪和虹公子来给您请安啦。”

    虹猫正心不在焉想着他事,忽闻她清脆的声音,顿时回了神。带着些莫名的紧张,他深吸口气,低头拱手:“在下虹猫,拜见五济堂掌门,恭请掌门颐安。”

    正堂内传来沉稳的男声:“原来是阿雪带着客人来了,毋须多礼,快进来罢。”

    雪岚离听得此句,顿把大家闺秀的气质抛开,蹦蹦跳跳跑进厅堂,虹猫见状大吃一惊,也不敢在原地久留,赶忙跟上。

    堂内,虹猫四下打量一番,看到那个叫“阿茹”的碧衫女子垂首莞尔,侍立门旁,澜雪则跪坐在中年男子身侧搂住男子的脖颈,明眸似珠,秀颊胜花,甜笑着朝男子耳语。

    虹猫也不插话,暗暗探查体内情形,却发现他的内力牢牢地被禁锢于丹田,且丹田四周的经脉阻滞不通。他尝试运功,内力稍入经脉,痛感当即如浪涌来,后背蝴蝶镖刺入的地方疼得尤其明显,他紧咬牙根,头上隐隐冒出热汗,经脉中疼得钻心刻骨,根本无法调动内力。

    恰在虹猫把注意力集中于自身疼痛之时,雪岚离对男子传音道:“按原计划行事。”

    男子长闭了一下眼表示明白,随后肃声道:“阿雪,有客人在怎么还这般调皮,快快坐好。”

    “虹公子为人随和,才不会与阿雪计较,父亲不要那么严肃啦。”雪岚离乖乖放开男子,说着说着又摇起了男子的胳膊,“父亲,方才的事情你就答应阿雪吧,答应阿雪好不好嘛?”

    男子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发顶,应道:“好罢,皆依你。不过阿雪要记得带上几个弟子,快去快回,切切不可惹事生非。”

    “好容易出趟门,阿雪才不要带一堆人跟着呢。”雪岚离嘟起嘴,不悦道。

    虹猫不再尝试运功后,经脉里的痛感方徐徐退去,此时他已面色如常,静静听着五济堂掌门与其爱女的话语。他虽不清楚澜雪想出门去做什么,但他知道她不带护卫肯定不行,他暗窥了男子一眼,不出所料看到他不赞同的神色。

    雪岚离蹙起眉头,无声地与男子僵持片刻,终于妥协道:“好嘛,阿雪让阿茹跟着就是了,父亲且放宽心吧。”

    男子这才满意地颔首,向静茹递了个眼色,对雪岚离和虹猫道:“去罢。”

    雪岚离不情不愿地撇嘴,冲男子草草躬身,拉起虹猫就走。

    虹猫虽觉这样有些无礼,奈何澜雪没给他停留的时间,他脑中转过这些念头,朝男子抱歉一笑,便被拽着离开。

    眼见二人离去,少顷,静茹收起谦顺的模样,斜睨中年男子,高挑着眉梢嘴角问道:“哎,颜凝,搂着堂主的感觉如何?”

    中年男子微哂,揭下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登时变做弱冠年华的俊朗少年,他耸耸肩膀,连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静茹,不是我说你,乌鹊的能耐你又不是没和逐浪并肩领教过,还敢在私下里议论堂主,小心乌鹊再‘赏’你一下。”

    “那你却是不必担心,”静茹摇了摇右手食指,“乌鹊去了巴陵暗桩,以它的本事,想必早把信送至少主手里,一时半会儿听不见本女郎的话。”

    “静茹,乌鹊既飞,万事俱备……”颜凝没有揪住这个话柄不放,即使他已看到静茹手上的新创,他只是定定望着静茹,缓声道,“堂主这些年在冥教内外竖敌不少,而堂主眼下为扮演五济堂‘不谙武学’的千金不得不自封内力——你和逐浪务必贴身随行,保护好堂主。”

    “这个不用你叮嘱,只消我静茹有口气在,便没有人能伤到堂主,你还是和芸珏守好雪痕堂吧。”静茹哼道,“此次教主冲堂主发了大火,虽然众堂主都奔赴湘州,但那几个堂的副堂主估计不会太安分——尤其是戒尘堂与禁卫堂,单靠芸珏恐怕独木难支,你要赶快回扬州,多帮衬她一些。”

    静茹说罢,跟颜凝对视,二人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同时静默下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保重。”少时,颜凝方听见静茹低声嘱咐,他身子轻震,敛去眼中闪过的感动,在心里补充道:阿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