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砉!
一团黑影闪电般从浓密的树叶间俯冲而下,激起的劲风吹得碧衫女子俏脸生疼。黑影却旁若无人地抖翅而立,很是倨傲地挺了挺胸,站在树底的大石上斜睨着她——那团黑影赫然是乌鹊,陪伴雪岚离多年的乌鹊。
“哼,堂主欺负我,现在连你这只蠢鸟也欺负我。”碧衫女子咕哝着,想到堂主曾言“要让虹猫对阿岚完全信赖”,她就止不住来气,“区区一个虹猫也值得堂主费如许心思,不仅教我伏低认错,还要堂主亲自上阵,演出戏来哄他开心!”她双唇刚闭,手背便被眼前黑不溜秋的笨鸟剟了下,喙起见血,白皙的手背上晕出一圈红肿。
碧衫女子眉头高挑,掌中翠芒顿盛,不知藏了何种暗器呼啸欲出。然而她好似记起什么往事,动作忽地顿住,止不甘心地抿了抿嘴,手心里的异芒竟渐渐散去。她掐着腰,恨恨盯向面前这说不得更伤不得的痴鸟,轻斥道:“没说你主人的坏话!”
乌鹊歪歪头,它认识面前的碧衫女子,她是主人最得力的部下之一——静茹,不过主人的信任绝不是她可以私下非议主人的理由,难道她以为它堂堂黑冥使的利耳尖喙是摆设么!
静茹憋屈地瞪视乌鹊,乌鹊眨巴自己小小的黑眸对她爱答不理,她确信在乌鹊不大的眼睛中读出了“鄙视”和“暂且信你”的意思。她深深呼吸,强行按住准备作弄面前这傻鸟的右手,毕竟她与逐浪那惨痛的教训堪称前车之鉴,时刻提醒着她乌鹊在雪痕堂内坚不可摧的重要地位。
想想正在客房里的堂主,静茹认命地握了握拳,把书信卷成细长的一条塞入小筒,又飞快地把那信筒牢牢缚在乌鹊的腿上。她绑好信筒后用力扽了扽绳子,看着乌鹊吃痛却不敢乱叫的样子,相当解气地咧嘴笑道:“堂主吩咐,把信送给少主。”
乌鹊扑棱着翅膀挣脱静茹的控制,点了点头凌空奋翮,随即在经过静茹的手背时,有意无意地用它乌黑亮丽的尾羽“亲密”地蹭过后者手上通红的创口。
“嘶!”静茹疼得倒抽冷气,额角青筋急蹦数下,但她紧咬牙关,忍住了把这死鸟捉回再狠狠蹂躏一番的冲动,转身朝前院气势汹汹地行去——终究,堂主布置的任务更加关键。
客房内,易容后的雪岚离与虹猫分宾主席地而坐,相谈甚欢。
“虹郎既知本堂‘五济’之训,定晓五济堂以悬壶济世为己任,救死扶伤实乃小事,虹郎不必挂怀。”
“于贵堂虽是小事,于在下却是再生大恩,不可不报。”
“既然虹郎坚持,便暂且算个人情吧。”
“如此在下方能心安,日后黎娘子1但有所托,在下必当尽力而为,万死不辞!”
雪岚离在心底轻叹,虹猫到底涉世不深,居然随意许给他人这种以命换命的诺言,可他简单诚挚的信任竟令她觉得有些感动,仿佛找到了一直追寻着的东西。
她心中大懔,生生压住这份莫名的喜悦,面上淡笑依然:“说来也是缘分,今日清晨五济堂弟子采药归来,途经西海峰林,恰见虹郎在路中昏迷,旁边趴着这只异兽——你们身上皆有多处蹭伤,且虹郎于后心处还中了枚蓝色蝴蝶镖,镖旁黑血淋漓。那弟子猜测虹郎已中奇毒,必须尽快医治,幸而这异兽喂了药后清醒得早,得以及时将虹郎带回,不然再拖上几刻,虹郎的镖伤可就不容易好了,只是……”
雪岚离颦眉,看了虹猫一眼,继续道:“虹郎的外伤并不严重,体内的毒素却奇诡得很。这毒把虹郎的武功尽数封住,阿雪和家君研究半日,断定此毒乃是秘制,非独门解药不可率意解毒,不然轻则武功尽失,重则有性命之忧。更为棘手的是,中原处处有这种式样的蝴蝶镖,瞧不出是哪里人士在蝴蝶镖上喂了毒——倘若知道此毒来自何处,阿雪虽不才,但尽力一试许能琢磨出解毒之法。”
虹猫阖眸不语。
雪岚离亦缄默,不动声色地忖道:五济堂在江湖人的眼中平素以治疗疑难杂病为志,极少涉入江湖争端,既与七剑无旧,又跟冥教井水不犯河水。虹猫恐对五济堂仍有顾虑,不愿说出自己和冥教的恩怨纠葛。以常理相度,五济堂断然不会因为一个无名无势的长虹剑传人得罪如日中天的冥教,虹猫若在此时公布身份,坦言七剑与冥教的种种深仇大恨,他和麒麟极有可能被五济堂押送到冥教或被五济堂一并逐出——虹猫方今旧伤未愈且武功尽封,欲反抗冥教无异于以卵击石,虹猫恢复内力前定会竭力避免重新跟冥教正面交锋。
假使虹猫有这个顾虑,那么此局……再无疏漏之处。
忖罢,雪岚离心中计议已定,她起身端来矮几上的碎纹青瓷碗,转开话锋道:“光顾着说话,汤药都要凉了,虹郎的镖伤的确结了痂,但仍需用汤药巩固一二,快把药喝了吧。”
“多谢黎娘子,”虹猫长出口气,轻轻颔首,接过瓷碗,将药汁一饮而尽。
雪岚离垂目默道:虹猫当真不拘小节,若非教主须待七剑集齐后再动手铲除,恐怕他们会面的这片刻功夫里,她已有十几次下蛊施毒取他性命的机会。
“……虹郎既醒,小女子自当略尽地主之谊,带虹郎参观一番五济堂,也教虹郎瞧瞧我五济堂的琼楼玉宇,可比那六奇阁的差?”雪岚离丢掉心里的杂念,伸手邀请道,“眼下我们先去前院拜见家君,虹郎意下如何?”
虹猫感激地朝她一笑,他刚许下报恩的诺言,此时便对她有所隐瞒实属不妥,奈何他七剑传人的身份事关重大,由不得他莽撞冒失,幸亏黎娘子为人善解人意,一语代过此事,免去了他的尴尬。
想到这里,虹猫更对缇衣少女生出些许亲近之情,重创难愈的心似是发现了新的温暖与寄托,他绰起矮几上的长虹剑别在腰间,拱手哂道:“如此,有劳黎娘子了,请。”
雪岚离亦哂:“虹郎请。”
缇衣白衫,相偕出屋。
局已布下,无论攻守成败,双方都没有了后退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