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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兴门外。
苏扬和霍撼山等人行走在乱糟糟的流民聚集地,龙首西渠边上,已经有流民自行搭建了数十顶窝棚,这些窝棚都是用木棍、枯树枝、落叶和茅草搭建起来的,若是风雪小还能勉强住一住,但若是下大雪,起大风,这些粗糙的窝棚肯定会被压垮或吹倒。
判官蔡鹤领着几个小吏和金吾卫甲士走了过来,看见苏扬竟然来了,立即上前拱手:“使君怎的亲自来了?”
苏扬忧心忡忡道:“某来看看情形,粗略看了一下,这些流民的情形不容乐观啊,据某观测天象,未来两到三天之内必会再下大雪,一旦在大雪降下来之前没有搭建足够流民居住的营帐窝棚,后果不堪设想!”
周边的官吏们都吃惊的看着苏扬,心说你怎么算得这么准?
苏扬问蔡鹤:“你这边统计得如何了?搭建营帐和窝棚的地形勘察得如何了?”
“回使君,卑职领着他们分别去了南郊和西郊,最后来到东郊,经过统计,东南西的郊外此时大约聚集了八千余人,青壮三千五百余人,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而且他们来时都没有携带多少粮食!”
“至于搭建营帐和窝棚的地点,卑职等勘察了一下,这龙首西渠岸边地势平坦,又方便取水,大约可以搭建两千顶营帐或窝棚,就算把所有流民都集中在这里,也能安置得了!”
苏扬想了想,当即吩咐霍撼山说:“你带几个人速回署衙找魏庸,让他看看我们署内还有多少淘换下来的旧营帐,全部取来!”
这时蔡鹤说:“使君,仓库里只有不到五十顶旧营帐,这个事情卑职清楚!不过大将军府的仓库应该还有不少,至少不下三百顶!”
苏扬立即说:“某回去找大将军借营帐,蔡鹤你们几个留下来把流民中的青壮组织起来先把营地规划整理出来,要按照两千顶营帐的规模划分为二十个区域,再挖掘排污排水渠,每个区至少要有十个茅厕,流民不能饮用生水、如厕粪便不能排进水渠、不能进水渠洗浴!”
众武官和官吏纷纷抱拳拱手:“诺!”
苏扬转身骑着马飞速进城,很快就赶回了右金吾卫衙门直奔大将军府而去。
到了大将军府外,经过通报,苏扬很快见到了庞同善。
“卑职拜见大将军!”
庞同善坐在堆满公文案牍的案桌之后看着苏扬:“某正要派人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来了!”
苏扬诧异道:“不知大将军找卑职有何吩咐?”
庞同善挤兑苏扬:“哎呦,某哪敢吩咐你这个左街使啊,你现在干啥都不跟某说一声,你不来大将军府,某还以为你这个左街使已经不在我右金吾卫管辖之下呢!”
苏扬面色尴尬,“大将军这是说哪里话,无论任何时候,卑职都唯大将军马首是瞻!”
“是吗?”庞同善突然一拍案桌,大声责问:“你派人给那些官员、勋贵和大臣家里下公文的事情怎么不跟某通个气?害某被他们一起上门来兴师问罪,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某这个大将军?”
苏扬惊异道:“这点小事他们也来给大将军添堵?”
“小事?呵呵······”庞同善气急而笑,“那不知何事在你眼里是大事呢?”
苏扬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被闹大,但他不怕,咱占着理!
“若说大事的话,明天一早,卑职的弹劾奏章就会被送到御史台,然后被送到皇帝的御案上,接下来就有好戏看喽!”
庞同善隐隐感觉不妙,“弹劾奏章?你要弹劾谁?”
“当然是方才来找大将军的那些勋贵、大臣和高官!”
“弹劾他们什么?他们有何罪?”
苏扬正色道:“这些人拆除坊墙建造府邸大门、私自改造坊墙、侵占街道和坊内巷道,这些做法不仅是公然破坏宵禁制度和公共财物,而且······而且他们私自改造的府邸大门绝大部分都超出了朝廷规定的尺寸和高度,严重违制!卑职倒是想问问这些他们,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干?这种事情发生一定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一起两起,长安、万年两县的官府以及朝廷各级官吏为何对此不闻不问?”
庞同善听完后隐隐感觉自己额头上在不停的冒出冷汗,如果苏扬真的以此弹劾那些官员大臣和勋贵,只怕这件事情会捅破天,因为波及面太广,牵涉的官员太多,搞不好就会爆发一次官场大地震。
其实拆除一段坊墙建造大门在长安城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长安万年两县这样做的官员、巨商只怕有好几百家,刚开始这样做的官员是因为感觉自己家的大门对着坊墙,挡了风水,影响运程,于是就打点了县衙和州署的官吏,这些官吏收了好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对他们的影响不大。
后来有其他官员和勋贵看见有人这么干了没事,于是也开始效仿,把大门连接在坊墙上,正对着大街,这太气派了,太阔气了,后来就有越来越多的大臣和高官都这么干,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
庞同善连忙说:“我说小子,你可千万别这么干,你这弹劾奏章一送上去,得罪的朝廷官员可不止一个两个,这会是一大批官员啊,其中恐怕还有当朝相公!”
苏扬语气平静的说:“大将军,就算卑职不弹劾他们,难道大将军就以为没有人弹劾他们吗?卑职只所以向他们下达公函勒令他们整改,并处以罚款就是在救他们,一旦有人把奏章递上去,您猜皇帝会怎么做?”
宵禁制度的建立是基于皇帝加强统治力的考虑,它在皇帝的眼里,政治和军事方面的作用比重要超过经济作用,这些官员大臣拆毁坊墙建造府邸大门的行为很明显对长安城的治安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宵禁和里坊制度也被形成了实质上的破坏。
因为官员大臣或其他人在宵禁之后可以不走坊门进入坊内,宵禁之后的各坊已经是四处漏风,根本就关不住坏人!
苏扬继续道:“大将军,你与其给卑职脸色看,还不如劝劝那些人,乖乖的把坊墙恢复原状,把侵占的街道空间、坊内巷道都恢复原状,乖乖的交了罚款,此后啥事都没有,多好?若是他们一意孤行,只要卑职稍稍放出风声,御史台肯定不乏有一些投机者会以此为契机搏一把,您认为呢?”
良久,庞同善叹息一声,举起大拇指,“行,你苏扬真行,老夫服了!但是你要做好被阴的准备,你得罪了他们,他们这次理亏只能乖乖吞下苦果,但是事后,他们一定会秋后算账,你可千万别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行了,你走吧!”
苏扬道:“别呀大将军,卑职还有事找您呢!”
“说!”庞同善没好气的说。
“您也知道这几天城外来了许多受灾的流民,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我观天象感觉这两天可能会有大雪降下,不能让流民们没有地方住,卑职想从大将军府借一批旧营帐去城外暂时给流民们安身,一来尽量不冻死人,二来也可以尽量不让流民闹事,这对长安城的治安是有好处的!”
庞同善看着苏扬呵斥:“你是吃多了还是怎的,没其他事情干了吗?这是你一个左街使能干得了的事情?雍州两级官府都还没有动起来,你逞什么能?”
苏扬苦口婆心道:“大将军,以现在的天气,每多耽搁一会儿,可能就会多冻死饿死一个人,他们都是我大唐的百姓啊,天灾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那些流民何尝愿意拖家带口在这样的天气下长途跋涉来到长安?还不是因为这里距离天子近一些,来这里活下去的机会大一些?”
“那些旧营帐放在仓库里也是生虫,您何不借给卑职去救那些流民呢?大将军,救救他们吧!”
庞同善死死地盯着苏扬,良久,他起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喊:“来人!去把库房里的所有营帐都取出来用骡车拉往城外搭建营地,把左右将军、左右中郎将、各曹参军都叫过去,某在城外东郊等他们!”
苏扬听完大喜,跑过去抱拳道:“多谢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