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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落于鄞汾两城交界的边际处, 纵览群山骨脉,人杰地灵,山树笼翠。
近来天凉, 晨间漫起清雾,拢起云团似的透白。
陆葳起了个大早,穿过房屋后的竹林, 迈到荷花池摘菱角。
女孩半伏在木舟边沿,纤窈的脊背划出柔软的线条, 她抬起皙白的手, 动作不快却利落,不一会儿, 窝在一处的成串菱角便被撇开了浮叶,从水中捞起放在了船上。
李嬢嬢前来唤她的时候, 陆葳身旁已经围了不少同来摘菱角的人, “葳妹儿, 那边要我来给你递个话, 祠堂那里来了人,正催你回去呢, 可别忙活啦, 快收拾收拾!”
听到这声呼喊,仍是半伏在木舟上的女孩抬起眼,一张如兰动人的面容便显现出来。
双眸清如山泉,脸颊透着芬芳似的粉。
乌黑靓丽的发在脑后攒了根长长的麻花辫, 两缕碎发则是散在两侧,随着山间的风, 缓缓地荡着。
她扬起声调应着,划开木桨, 朝着岸边靠。
还围在荷花池摘菱角的人不乏和陆葳认识的,听此纷纷讨论,“甘家那边又来人了啊?”
“可不是吗,祠堂修建在这,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
“要说陆葳也是好命,甘氏这边的长老照拂她就算了,鄞城那边的甘家也对她好。”
“欸轻声点儿,她无父无母的,也是个可怜人。”
灵山这边民风淳朴,谈论间从不避着人,就是难有几位碎嘴的,什么都说。
陆葳原本就听多了这些话,倒也没什么大反应,拎起菱角,加快脚步往甘氏的老堂屋迈。
甘家祠堂落在灵山,自陆葳打小起,便知道他们隔三差五要驱车赶过来祭祖。
相比较甘氏族人,陆葳对于鄞城甘家一行人略有生疏,毕竟不常住在一起。
但也知晓他们是自己的贵人。
距离上次甘家人来灵山也有几个月。
跨过老堂屋的木槛,听着里面高低交谈着的说笑声,陆葳心跳莫名加快。
一步两步,泛着苔藓的青石板还涔着昨夜雨后的清新。
她略屏息,走到大厅前,抬眼便觑见了那群人。
女孩轻声打着招呼,视线落在甘鄞承身上。
几个月的时间并不短。
但陆葳每每见到甘鄞承,仍觉得就像是昨天。
他长身玉立,眉睫凝墨,面容轮廓仿佛被笔刻画,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太淡。
通身踱了层温润的翩翩之气,就这么立在老旧的堂屋内,身姿隐在窗柩外的青山绿水间,相映成彰。
和她当年在灵山初见到他时的模样一致。
没敢多作停留,陆葳很快便收回目光。
随即又被甘家长老捞到甘季庭和梁音婉面前,“葳妹儿,还不打声招呼。”
梁音婉看着陆葳,笑起来,“陆葳好像又长高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我每次来都心想,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
甘氏长老听到人夸陆葳,乐呵得不行,“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瘦了,老是不怎么吃饭。”
聊了会儿,老人家问,“你就带了老大老二过来,小囡呢,今天没来?”
“另外两个忙高考,就不让他们过来了,阿起和阿承大学,反倒是不碍事。”甘季庭端起一杯茶,“至于宝贝,她前阵子滑雪不小心摔了,现在还养着呢,之后有空就带她过来见您,小姑娘还惦记着灵山这边做的菜,馋得不行。”
甘季庭说完顿了顿,看向陆葳,缓声邀请,“我们这次来也待不了几天,你要不要趁着之后假期有空,去甘家住段时间?”
“不用不用……”陆葳生怕麻烦到人似的,连忙摆手,“伯父,我寒假不打算出去,想多陪陪爷爷。”
她口中的爷爷指的是甘氏长老。
老人家岁数大了,腿脚不便,女孩想亲自照顾,顺带着多陪陪。
梁音婉拍拍陆葳的肩,“知道你爷俩亲,但也可以放松放松,你要是累到了,心疼的不还是长辈。”
甘鄞起原本等在一旁,此刻靠得近,冷峻初显的面容上难得携着笑,“确实,甘甘也说想你。”
提到甘蜜,陆葳轻轻笑了。
脑海里浮现起一张漂亮可爱的脸蛋儿来。
甘蜜之前来灵山这边,特别爱吃她摘的菱角,用泉水煮熟后泛着白生生的清香,热乎乎又甜津津。
小姑娘一口气能吃二十几个,每每都撑着肚皮说下次再也不贪嘴儿了。
然后延续了无数个下次。
这样想着,陆葳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刚抬起头要婉拒,却是迎面撞上甘鄞承探过来的目光。
对视不过一秒,他率先移开。
陆葳嘴角笑意微凝,继而还是没答应,说自己就待在灵山。
左右拗不过她,梁音婉提起带了礼物过来,拉着她往侧屋走。
快到午饭时间,陆葳去了厨房帮忙。
甘氏一族人多,留在灵山的多是些老年人。
以往要是有了什么活儿,陆葳都抢着来做,勤快得要命。
待到布好菜,陆葳没有上桌,她不太饿,在厨房里待久了些,此刻满腔都泛着饭菜油烟的味,闻都闻饱了。
女孩左右无事,踱步来到堂屋前的空地的井边,用线绳拎着桶,慢悠悠地舀井水。
她想煮点菱角给甘蜜,到时候让梁音婉带回鄞城。
只是动作还没施展开,面前的青石板铺陈开一道颀长的阴翳,“不进去吃饭?”
女孩抬眸,视线刚好迎向甘鄞承低头探过来的目光。
他的眼睛随了甘季庭,生得极好,内敛外扬,眼睫比起女人还要长。
而这样近距离捱着,陆葳发现甘鄞承和她记忆中的模样比起来,还是有些变化的。
这么些年,她未曾这样近看过他。
只远远地撂过去一眼,总觉得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此时此刻仗着难有的机会,陆葳定定地望着。
大抵是因为在大学里待了两三年,甘鄞承身上的少年意气稍褪,此刻的他,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那种风华正茂。
更为好看,也更为迷人了。
垂下眼,陆葳不再和他对视,“我不太饿。”
“不太饿也不是你不吃饭的理由,多多少少吃点。”甘鄞承朝她温和笑笑,长臂伸过来拿她手里的绳子,“我来,你进去。”
他的指节带着温凉,拂过来的时候和她的相触。
陆葳仿佛被烫到,脸庞微热,浑身的血管都嘭开似的,汩汩流着烧人。
女孩嗓音很细,纤薄的身子直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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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鄞承和她之间没说过几句话。
偶有他来灵山,和她也只是点头抬头之交。
总归还是能聊。
比起冷峻的甘鄞起,他的话总归多些。
但纵然如此,女孩不知道因为什么,反倒是在甘鄞起面前更自然。
小辈间的相处,长辈也都看在眼里。
甘氏长老是这里面最为欣慰的,“这样也好,原本还想着再挑挑,现在觉得就定下老大也不错。”
老人家指的是婚约一事。
说来也是巧,前阵子族人翻了族谱,意外发现陆葳的八字,竟是和甘家的老大老二都合得来。
原本甘氏一族就信庚帖生辰之类,想着倒不如趁着原有的情意,将这份缘说下来。
而论及陆葳和鄞城甘家这份的渊源,还要追溯到祖父那辈。
陆葳的爷爷是甘老爷子先前手下的战友,往来颇深。
她还小的时候,自家爷爷没了,不到两年的光景,父母也在车祸中去世。
独留下陆葳一人。
甘老爷子得知了详情,便将她接到了灵山照拂,一晃十几年,少女初长成。
甘季庭和梁音婉原本就觉得陆葳性子好,心中格外满意,再加上先前甘老爷子还没去的时候,交待了要好好照顾人家姑娘,重重缘由叠加,这当媳妇儿是再好不过。
身世是可怜了些,但只让人更为心疼,并不是什么大事。
虽说他们两口子对待家里四子都一视同仁,但甘鄞起毕竟是长子,先考虑他的婚事也在情理之中。
夫妻俩没想太久便应承下来,临走之前还是叮嘱一番,让甘氏长老去问问陆葳。
这商量得再好,还是要遵循她本人的意愿。
甘氏长老当晚将人唤到堂屋的房间内,将原话转述后,迎来的是女孩的沉默。
老人家到底藏了些私心,“娃娃,我也活不了几年了,这每每闭眼啊,想的都是你以后,我看着你长大,也见不得你被别人欺负,甘家在鄞城颇有声望,将你托付过去我很放心。”
“季庭和音婉是好人,他们不会亏待你。”甘氏长老拍了拍女孩的手,“葳妹儿,你嫁过去万万不会受委屈。”
女孩眼睫颤了会儿,继而应下,“爷爷……我知道的……”
陆葳在这方面本就打算听老人家的,没想过由自己决定。
只是因为平日里没人提起婚事,也就未曾想过太多。
此刻骤然聊到这方面,她不知怎的,想起了初遇他的那一天。
大雪兜头,少年从漆黑镀亮的车下来,撂眼而望,直接看到在雪地里揪白菜半蹲着的她。
女孩知道有客人要来,慌不迭地站起来,磕磕绊绊地打招呼。
见她冻红了脸,少年弯腰,将自己的围巾褪了递过来,围在她的脖子上。
白驹过隙,时光苒苒。
那样的一天再平凡不过,可眨眼而过,竟也是多年以前。
老人家得了她的应许,絮叨着很快便睡了过去,陆葳从回忆里脱离,从凳子上站起来,帮老人家的被褥拉起盖盖牢。
原本就受尽了照拂,她也不敢奢求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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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婚事的口头约定只冒了个头,但也算是初步定了下来。
这里面要属最高兴的是甘蜜,直接致电过来,拉着陆葳聊了许久,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而因为骤然间定下了这般的婚约,像是为了给她和甘鄞起腾出相处的时间,接下来甘家再来灵山,便不怎么有甘鄞承的身影了。
日子过得缓慢,陆葳也升了高三,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学业上。
她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安静又沉默,但因为长得好看,性子随和,班里还是有不少人爱拉着她玩。
女孩子之间的话题除了学习,多是聊些趣事。
高三原本就繁忙和累,此刻八卦便成了最佳的调剂。
话题也很多样,从明星综艺聊到近来班主任的发际线往后移了几公分。
陆葳一直都在旁边默默聆听,直至她们的话题转至「从通讯录排序可见那人对你的重要性」,开始逐一讨论起每个人的通讯录来。
女孩当即愣了愣。
之前陆葳便有了甘家一众人的手机号,都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
但她手机快捷键里的通话名录,只有一位。
是甘鄞承。
难得被影响到,陆葳一整个下午都有些恍惚。
课间的时候她拿起手机,戳到快捷键,看着那三个字,陷入沉思。
这是之前便设定的,要不是今天大家讨论到这个话题,陆葳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想不起来。
虽然从未拨出去过,但现在想到了,也该取消掉。
女孩指尖放置在相关页面的屏幕上,恍惚之余,一个不留神,也不知道按到了哪个键,直接将这串号码给拨了出去。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一秒,两秒。
陆葳眼睁睁地看着手机界面倏然转换成——「正在通话中」。
甘鄞承接了。
没想过能拨通,女孩听着对面清浅的呼吸,心中警-铃大震。
好不容易捧住了手机,她克制着没开口。
那边却是出了声,声线温和清淡,“陆葳?”
顾不得去想他怎么知道是自己,上课铃声骤起,女孩没有应下,手忙脚乱挂掉。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她心跳如鼓擂,胸臆间落满了慌张,羞赧和懊恼。
更不能够去想,在手机那端的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心里惴惴的藏着事,卷子是没法儿写了,陆葳心乱如麻,干脆放下手头的事,权当给自己放松。
好在今天恰逢周五,不用上晚自习便能放学,这样状态再不好,也不会浪费晚自习的宝贵时间。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女孩磨蹭了会儿,还没下楼,一场倾盆而来的雨降落至灵山。
瓢盆的骤雨倾斜,将世界变成雾一样的帘。
她倚靠在窗边,不知等了多久,眼瞧着雨好像是停了,拿起包缓缓地往下迈。
来到一楼,教学楼的走廊都被泛上来的雨给浸润了。
陆葳踮起脚,避免踩湿,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盯水坑。
只是往前不过挪了几步,视野中骤然出现一双笔直修然的大长腿。
心间恍若被斧重锤,陆葳直接抬起头来。
“……鄞承哥?!”她震惊的语调隐在了温凉的雨后。
不提甘鄞承为何突然出现在了灵山这边。
仔细算算,距离她和甘鄞承上次见面,竟也是一年有余。
甘鄞承毕业后便从了政,近年来身影已然出现在各大时政新闻的版面。
翩翩公子,温润如斯,加之他长相又是难得的极品,承接着甘家二公子的名号,一时之间风头无两,讨论度竟是盖过了一些流量明星。
阔别已久,此刻的甘鄞承距离上次见面,面容轮廓更为料峭和深刻。
他彻底地褪去了少年气,一席简单的衬衣黑裤,眉目如画。
应该是从雨中迈过来的,额前黑发微润。
见陆葳惊讶成这样,他瞳仁泛着被雨浇过后的亮,“你难得给我打电话,担心你出事。”
先前的隐隐担忧落实了,甘鄞承就是听到了那通电话,以为她是出了事,还赶了过来。
女孩敛下眼睫,“担心出事的话你可以再打个电话回来,没必要这么麻烦……”
他初入政-界,应该很忙才是。
甘鄞承眸中情绪难辨,随后失声笑笑,“我刚好在附近有个会议,赶过来也很快。”
话落他朝她招招手,“来都来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灵山这边的路原本是石子路,坑洼不断,因为下了场难有的暴雨,路面状况糟糕得要命,车压根开不到山里。
陆葳亦步亦趋地跟着甘鄞承,哪怕周遭泛着雨后黏土的潮湿气息,她却感受不到那般,视野里唯落了个他。
甘鄞承原先一直在前面带路,之后回头望着拼命跟着他却还是掉了队的女孩,隔着半远的距离和她说,“路不好走,要不还是我背你。”
陆葳下意识便拒绝了,却见他慢条斯理地挑眉,“我还要赶着回去,你速度这么慢,怕是晚上都走不到。”
甘鄞承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调笑。
陆葳以往本就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却是被他这般模样弄得失了神,心肝无可避免地颤了颤,她用鼻音软软地应了声。
甘鄞承肩膀清劲宽阔,背起纤窈的她很是轻松。
女孩目光落在他的头顶,默默地数了数有几个旋。柔软亲肤的衬衣面料拱起挺括的弧度,衬着他修长干净的脖颈。
因为贴得近,鼻尖很快萦绕着一股檀香,掺和着男性独有的清冽。
陆葳被他捞住腿弯,往上轻掂,转瞬便被托了起来。
这样的姿-势太过于亲-密,在他大跨步往前走的时候,女孩连忙控制住自己,挺得直直的。
结果却听身前的他说,“我是洪水猛兽?”
陆葳低头,“……嗯?”
“你就这么怕和我碰到。”他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润,此刻好像又掺和了点其他的情愫。
再回想只如烟消散,转瞬即逝。
陆葳被他这样的几句话弄得有些羞,她这般如临大敌,好像有些过于明显了。
慌不迭找了内容想转移话题,陆葳开口便问道,“……鄞起哥最近忙吗?”
“你说他?”甘鄞承顿了顿,继而缓声道,“你想他来估计也来不了,他在忙公司的事。”
话题开了个头就被聊死,陆葳轻声喃喃,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我不是这个意思……”
通往灵山甘氏堂屋,是一段不长也不短的距离。
陆葳却是在想着,这样的时光能过得慢些,再慢些。
但过得再慢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甘鄞承将她放在宅子旁的路口边。
这会儿沉闷灰霭的天色已经撇开乌云,透着鱼肚白。
陆葳被放下来后,转身朝着他说了声谢谢。
“我就不进去了。”甘鄞承手抬起,末了顿顿,还是放了下来,只叮嘱她道,“高三了,专心学习,好好考试。”
说话间,天空又下起了雨,陆葳从包里拿出伞,递给他,“你拿着吧,我等会儿沿着长廊跑进去就好,淋不到。”
甘鄞承撑开伞,抬腿便走,身影没入到雨帘中。
“……鄞承哥。”她眼眶湿了瞬,继而借着这骤起的大雨,略哽咽着唤了他一声。
在他撑着伞,转过身凝视着她的时候,陆葳却又是轻轻地笑了出来。
“再见。”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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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稀奇,那天灵山下了场暴雨,之后一连几个月都是难得的晴天。
陆葳全力以赴学习,终于迎来了考试。
这个毕业后的假期她仍是打算哪儿都不去,安心待在灵山陪老人。
偶尔做点编艺,做出成品后拿到集市上卖。
日子有条不紊地裹,女孩原以为生活会持续下去,可没过多久,甘鄞起那边率先出了状况。
他近来入主甘氏,成为了鄞城媒体追踪的对象,就差没扒个底朝天。
据传他和大学谈的网红女友闹得轰轰烈烈,至今仍在分分合合。
不算是大事,但也间接或直接地影响到了公司形象。
甘季庭大发雷霆,念及甘鄞起的表现,实在是不敢就这么交待下去,和梁音婉商量后,当即打消给长子安排婚事的念头。
陆葳得知婚约有变的时候,下意识便松了口气。
可转瞬,在听到爷爷说婚约对象变为甘鄞承的时候,女孩呼吸近乎凝住。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这是、这是……
陆葳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调不那么陡,“爷爷……那边怎么说?”
“能怎么说,你放心好了,阿承答应了的。”
一向话少的女孩难得再三发问,“是他自己答应的吗?”
“你这孩子,不是他自己答应的还是谁答应的?我都听音婉说了,是他亲自应得好。”老人家以为陆葳担心之前的事会有影响,连忙道,“放心,阿承不会介意之前的事。”
陆葳听着,比起淡淡的欣喜,却是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觉。
她不知晓甘鄞承应下这份婚约,是为了帮拂甘鄞起,还是为了别的。
更不知道,这样的考量里,有几分关于她。
婚约更变后,两人的交集也并不太多,甘鄞承很是忙碌的模样。
对于此陆葳却是习惯了,原本也不怎么联系,此刻突然联系起来,怎么想也都觉得怪。
更别提这一遭里经了些变故。
这里面最为没心没肺的,要数甘蜜了。
还在读高中的小姑娘笑吟吟的,说甭管大嫂二嫂,她都是她的嫂子。
陆葳被她逗得心情好了几天,却是在填报志愿的那段时间,迎来了新一段的辗转难眠。
她成绩好,学校的选择多,只是去哪儿成了问题。
鼠标点在城市的代码上,女孩沉默和纠结良久,将大学定在了鄞城。
陆葳考入的是盛京大学的设计系。
鄞城落有许多名校,相比较盛京大学,还有京华大学,京淮航空航天大学等高校。
陆葳来了鄞城,和甘鄞承没有见过面,就在她以为在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见到他时,她和他的再见,又是一个雨天。
上了大学后,陆葳不再一味地用爷爷的钱。
她知晓甘氏一族有许多分支,也不缺钱,但上大学有能力了,总归可以自己担点。
陆葳还是在校生,资历尚浅,接不了大的订单。
但她静得下心来,也颇有几分水平,便承接了设计兼并发传单的业务。
这天她趁着公休没课,在室友都去休息的时候,去鄞城最为热闹的市中心,丽舍大街发设计好的传单。
午后时分,天气闷灼,热像是浪一样堆着拂过。
顷刻,骤降的大雨没有给予任何的征兆,兜头就砸了下来。
密集的人群被砸得往四周逃,纷纷躲进大厦里躲雨。
但人群晃乱拥挤,走动间频频推搡到彼此。
陆葳一时不察,被人往旁边狠狠地推,手一松,厚厚的一沓传单漫天飞舞。
顾不得被淋,还存有残留的一些落在地面,救救还能用。
就在她想蹲下来拿起再往大厦里跑的须臾,侧面停过来一辆车,朝着雨中的她鸣笛。
陆葳侧眸看过去,甘鄞承的面容显在半摇下来的车窗内。
他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的眼镜,隐在镜片后的目光看不分明,却是直直探过来,“雨很大,快上车。”
话落陆葳也没什么反应。
见她愣愣地瞧着他望,甘鄞承不再催促,只是拿过车内配置的长伞,推开车门撑起伞便朝着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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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鄞承带她去的不是大院,也不是酒店之类的地方。
而是他自己居住的跨层公寓。
简要冷淡的风格,看得出来并不是经常住,迈入玄关的柜子旁都落了层灰。
知晓甘家人关系好,他不忙的时候应该都是回老宅住,这里应该只是偶尔歇息的地儿。
所以陆葳也不是很惊讶。
但不得不说,此刻不回大院才是最好的安排。
“那么大的雨你呆呆站在那儿做什么?”甘鄞承一向温润的面容稍显冷硬,将浴-巾递过来,“去洗一下。”
陆葳凝神望了他几秒,终究是接了浴-巾,“谢谢。”
“谢谢?”甘鄞承像是被气笑了,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后,声音倏而缓下来,仿佛刚才的些许怒意都是错觉,“里面的热水是指纹感应,按右边。”
陆葳应下,在里面洗完再出来的时候。
甘鄞承坐在沙发上,正敛着眸看报纸。
“我……那个……”陆葳刚想问有没有可以换的衣物,却见他的视线明晃晃探过来,想要说的话语当即喀在了半路。
女孩像是绽着的兰花,沐完浴后歆香袅袅,馥郁而来。她身段极为有致,原先穿着朴素不爱打扮自己的时候就很好看,此刻被贴-身的浴巾裹着,线条突翘。
双目像是被水洗过,原先乌黑的发尽数披在身后,没有吹干,就这么落在莹润的肩侧。
她很是局促,双手紧攥着浴-巾结,望了他一眼后很快便低下头。
这样的相对而望,无声胜有声。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只知道床就落在一旁,细腰被揽过且甩在上面后,甘鄞承近乎暴-戾飚狂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陆葳哪能抵抗得了这些?更别提还是在这样的他面前。
在被摆着弄着的须臾,女孩没过几秒就化成了摊开的棉花糖似的,软得不行。
女孩抬眸望着甘鄞承,受着他不断再向下的热烈,心潮叠生叠起,难捱之余,竟是澎湃到了顶。
她几乎是疯了的去回应。
空气变得稀和薄,浴-巾被骤而往上翻着掀开。
随后便是边上柜子被打开的声音,甘鄞承起身去拿东西。
饶是再沉-溺于此,但陆葳还是因为他的这个举措停滞几秒,逢着迎着的动作都慢了。
原本也设想过这方面,但陆葳每每都刻意忽略了这些年来他在感情这方面的事,应该说是压根没问过,因为不问就不会听到。
所以她并不知晓甘鄞承有没有谈过。
只是,她原以为自己不介意……此刻为什么心还是会揪揪地难受。
甘鄞承却是没给她细想的机会,大力着撕了她的底-裤,如玉眉眼携着情-潮时分的难捱,略解释一番,“老四之前恶作剧送的。”
他根本用不到这玩意,放着放着便落了灰。
居然是这样吗?
陆葳听了后沉默须臾,只觉得有股欣喜在胸臆间蹿,而后甘鄞承便感受到了女孩别样的悸然,她更好地打开了。
两边的腿被拎起,往边沿掰开,他俯身,往内里慢慢推。
推进后便是骤然的一记,但甘鄞承大抵也需要缓,随后停了很久,才再次倾身。
他的靠近,他的体-温,他所带给她的一切感受,以及埋在她颈侧喊的“葳葳”。
都带着致命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数不清有了多少回,陆葳只知道自己并不后悔。
那天的刺和痛结束了她的少女时代,却也因为交付于他的倾心,开启了她往后追随着的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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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葳毕业那年,甘氏长老身子彻底挎了。
她顾不及去工作,回了灵山边创作边照顾老人。
对于之后的打算也暂且搁置,做起了设计方面相关的自由职业。
甘鄞承经常有跨省会谈,偶尔从鄞城过界要去往汾城的时候,他都会来灵山拜访。
虽说还没举办订婚宴,但周遭的人都知晓,陆葳的未婚夫是甘鄞承。
直至甘家重新翻新修建祠堂,甘季庭和梁音婉来灵山来得多了,甘鄞承紧跟过来的时候也变得多些。
原先她大学时期两人相处时间还多,现在却几乎是隔月。
陆葳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不温不热地过下去。
直到后来,她倏然看到一条有关甘鄞承的绯-闻,是他和女明星吃饭被拍的模糊照片。
虽然很快便被撤掉,销声匿迹谁也翻不到。
但陆葳却是无比清晰地记得那些图。
像是魔怔了,也或许是学设计的本能,她明明只看了一眼,几乎能还原出大致的场景。
在脑中盘旋着,迟迟未散。
于是,当甘家再来灵山,邀她去甘宅小住的时候。
陆葳一改以往的推脱,答应了。
她像只迷失了的萤火虫,纵使前方道路不明,仍是扑棱着亮翅,携着骤发的光,飞往深深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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