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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深秋,虽有皓日高悬依旧冷意缠绵。
不过,修者却是无惧,穿着单薄法衣,便可寒暑不侵。可随着那双藏敛恼怒的丹凤眼注视过来一切发生改变,同一时间,十六绝顶齐齐感知到久违的寒冷。
“冤有头,债有主,几位不妨说说自己从何而来,叫我也做个明白鬼,下去阴司受审也不会报错名头。”
洛阳说着探手唤出忘四,念头扫过剑锋,听仙剑铿锵轻鸣,随心意挽个剑花,秋风似乎更加冷冽,四下充斥杀机,驱散飘渺云烟。
“哼,人在做,天在看,你管我们是谁,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只是替天行道!”
说话的是个魁梧剑修,山羊胡,三角眼,说着冠冕堂皇之语,透着阴鸷奸邪之意,随着话音落下提起剑指,缓缓引起,唤得背后仙剑出鞘。
青锋三尺,剑身雕满波纹,兀自激荡水灵之气,涛声起伏,须臾扶摇而起。余下十五人齐齐动作,挥动剑指,号令仙剑出鞘,同着那柄闪耀蔚蓝色辉光的仙剑齐齐斩下。
先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紧跟着一道雷光轰然坠落,璀璨电光散满长空,破碎流云,在一往无前的十五柄仙剑外包裹阴阳雷光,乘风而落,有破沉大地之势。
云下山巅,适逢其会的一老一小为此剑式出神。老道身躯颤抖,似自语般喃喃道:“穷尽五行阴阳道法奥妙,这一剑根本没有生灵可以挡下!”
徒弟点点头,只是看个热闹,盯着浩荡剑雨下的白衣剑仙,可能是出于美丑私欲,也可能是见不惯以多欺少,比起那十六个仙人更想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能够取胜。
“断潮,开!”
狂风突起,跟着一声长啸,璀璨剑光倒灌长空,仅一剑便将老道口中穷极阴阳五行大道的剑式彻底击溃!
“听雷,一念花开!”
紧跟着洛阳再度秀口一吐,六个字节简短有力,忘四凌空飞舞,一剑风雷起浪,一剑漫天莲开。雷音方过便是铿锵剑吟,蓝白色琼霄与明晃晃的暖阳成为陪衬,任谁抬头,第一眼都会被缭乱剑光吸引。
美的事物总是短暂,浩荡景观也不例外,就在风向变化的功夫,震耳剑吟散去,小道童看看师父,见他自顾出神又望向长空,终于知道世界很大,师父也不是什么都懂得。
“五行五杀五轮转,诛仙弑神戮苍生!”
平静云里再起敕令,五色剑光以赤红色仙剑为核心构筑圆盘,悠悠旋动便罩在洛阳头顶,顺带着将方圆数里的山林映照得纤毫毕现。
老道蓦然回神,将小道童护在身后,正要拼命耳畔响起传音,“不用躲,外强中干,好看,却不好用!”
话音落下剑光瞬起,微微白辉恰似月华,无声无息,破碎轮盘,就在小道童眨眼间漫天辉耀散去,十六柄仙剑坠入山林,尽数断折,灵性泯灭,死气沉沉,不像剑,像碑。
“不事王侯不种田,日高犹自抱琴眠。”
洛阳瞥了眼紧抓着师父道袍的小童,故意出声,边说边指引剑光,故意飞慢少许,乘风披霞,袖揽风云,三分快意,一腔侠气。
“师父,这就是剑仙吗?”
“嗯,这就是剑仙。”
“我将来也要成为剑仙……”
如是对话入耳,洛阳大笑着催动剑光,须臾不见踪影,小童耳畔又有传音响起,字字句句,真真切切。
“背上鞘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人常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洛阳算不清这究竟是有心栽花还是无心插柳,只知道这人间不是一个人的人间,该下种下一枚种子时就要种下一枚种子。
想着洛阳又把范清带出玄黄塔,随意寻了处古城,观衙府气运,随心将那镇百姓放在城外,“照顾好他们,同根同源。”
城主闻声放下书卷出门,看着天上剑光闪过,呼唤着准备灾粮草药,引一队官兵乘马出城。
“你都修行过什么道法?”
洛阳感知着城主动向随口问寻,因材施教,大道三千,其中剑道又是三千,每个人的性情不同,用的剑也不同,剑出于心,心剑不一,走不快,更走不远。
“大小五行道,大小五行剑,四圣阴阳转轮剑……”
范清一口气说了七八种剑术,大部分都是下三流剑术,是通过原本的精深剑道改良的,修这种剑能入道,却走不远。
洛阳从剑术中听不出范清的长短,索性开口再问,微微散出些许神识,感知着他的神情变化,是问剑,也是问心。
尘世很大,苍天很高,可总有些事求不来。
“路遇修士劫道,你欲如何?”
“世事无绝对,若他劫道求财不伤人我便全当看不见,若他……”
“为何?”
不等范清言说第二种可能洛阳蓦然开口,同时回眸,眼底藏敛三分凌厉。
“如此年月,他劫道求财想必也是不易,我若居高临下贸然出手干涉,除非杀了他,不然下次再劫道他就可能一改作风,大开杀戒。”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劫道已算作恶。”
“万一他家里有高堂病妻弱子病兄我杀他算不算作恶?”范清反问道,说着低下头,长出口气,“浩荡红尘,阴阳生克,万事万物皆存因本,能不杀,就不杀。”
洛阳闻声眉头轻挑,收敛锋锐,望着临近舟港,又问道:“这是老道说的?”
身后久久沉默,范清没开口,只是点点头,捏着拳头,眼角有泪光,咬着牙,皱着眉,有泪不轻弹,叫洛阳感同身受。
他有个好师父,不用说,现在心底必然都是老道其他的训诫。
“你很不错,适合修道,不适合修剑……”
“为什么?”
范清闻声抬起头,拳头握的更紧,劲力所致,两条手臂都在颤抖。
“你太慈悲,你的剑要么天下无敌,要么下山夭折,两者一九开,我赌不起,所以希望你修道,如此心境,绝顶是早晚的事。”
“可我还是想修剑!”
“那就去修剑吧,世事无绝对,人定胜苍天,既然你想赌那一个,那就去赌吧,只要你剑折无悔,我也问心无愧。”
洛阳点点头,没在舟港寻到船老大,剑眉轻挑,将沉思状的范清再度收回玄黄塔,感知着还在入定的魔女,唤起传讯符,正要开口,有蚱蜢舟入目。
踏步飞近,打量舟楫数眼,正欲开口那中年修者抱拳而礼,率先道:“少掌柜,船老大有些特别的事去做,往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
“特别的事,具体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个小的不知,您可以问问老掌柜,命令是他下的,不过应该是好事,船老大走时可笑得合不拢嘴。”
洛阳点点头,没有登上蚱蜢舟,取出传讯符握在手中,再三犹豫,怀着担忧,传音道:“老头,船老大去哪了?”
空明镜前入定的修者蓦然睁开眼眸,心念微动,控制着曹老头随口回道:“三日后便回来,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洛阳闻声撇撇嘴,又道:“那个道韵可炼制出什么应对的宝药,还有天上的裂缝又是什么情况?”
“那个道韵很棘手,现在只有防备之法没有解除之药,你小心些,世事无绝对。”
“至于天上的裂缝起源如何我们还在查,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人祸,是天地之变。”
洛阳听得认真,点点头收起玉符,深吸口气遁入玄黄塔,在南诺身前盘坐,催动心有灵犀,细细感知着情况。
按正常情况她不可能闭关入定这么久,除非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异常情况,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有些存在可以无视玄黄塔的,比如苍天。
似乎感知到洛阳的心念波动,南诺蓦然睁开眼眸,境界凭空跳了一级,若非在塔中必然面对汇聚天劫。
“看你比斗有所感悟,不自觉就入定了……”
“最近发生很多很多变故,我有些太担心了,若不是我惊醒你,说不定你……”
“不许再说,宁负长生不负君,办法永远比问题多,有什么我都与你一起承担!”
南诺用力抱着心上人,有轻柔耳语,有甜蜜霸道。洛阳不由咧嘴傻笑,疲惫的心神得到慰藉,缓缓闭上眼眸,没注意到南诺悄无声息抹去手心的咒纹。
“去渡劫吧,我守着你,量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良久,洛阳拉着南诺步出玄黄塔,在云霄下静待劫云汇聚,沐浴劫火,视惊雷如晚霞。
神秘生灵遥遥看着,眼中闪起金灿明光,心神缓缓步入一片虚空,盯着如洛阳模样的光人,调笑道:“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你倒是好手段。”
“不只是他们,还有你,这儿是我的地盘,你不该来的。”苍天开口,话音冷漠,隐忍着发自于心的贪婪。
只要吞噬他就能更进一步,相同地吞噬所有小天道的机会便能更大,到时重启洪荒,整合三千世界,凭此功德,不是没有超脱的可能!
“你的意思应该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吧,呵呵,既然承认我是龙你是蛇就该知道不是猛龙不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