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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变无常,七八旅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沐浴着晨曦,轻歌细语同昨日一样,却叫人心烦意乱。
上官怜风抬头欲赶,得见长空如镜,流云静远,恍惚间有清香起落,心底的两三隐忧被抚平少许。
当此时,院外的沉重脚步声渐近,随着一声低吼,姜落踉踉跄跄的爬上最后一层石阶,取剑站桩,调息良久张口吐出一道素白色气剑,搅碎大片绕山云雾。
朝阳尚未完全升起,姜落对它露出个得意的笑,施术散去背后的符箓,用一方纹饰着舞蝶兰花的手帕擦擦汗,转身走到桌前,净尘余,端坐好,眼巴巴的望着洛阳。
“不早了,吃饭吧。”
洛阳对姜落点点头,腹中空空的少年瞥了眼眉藏隐忧的上官怜风,试探着打开饭盒,一样样摆在桌上,色泽诱人,叫师徒俩不断吞咽着口水。
风起,有芳香扑鼻,一时间上官怜风也忘乎所以,提起筷子,同另外的一大一小争夺美食,你来我往,吃的好不热闹。
树影微移,不得闲的旅鸟展翅而起,飞落墙上,歌赞起远方的美景。
上官怜风将餐盘、饭盒收入须弥戒,转身向山下走去,脚步、身形怎么看都很沉重,完全不复来时的轻松。
“放心,天塌了我顶着,它不轻,但也没到我顶不住的程度。”
洛阳取出茶具,瞥了眼茶道愈加熟捻的徒弟,继续望向上官怜风,希望看到些许变化。
山路绵延向下,那沉重的脚步渐渐放松,及至云廊前,少年回身,望着叠翠百花中的飞云宫,莞尔轻笑,传音道:“这两天我会多睡几日,不无意外,总会梦到的……”
话音很轻,内里却藏着不破城关终不还的坚决,洛阳轻轻一笑,抢在姜落洗茶前换了包新茶叶,“今天咱俩尝尝这个,当年在临淄顺来的,徐子悠仅有三包,想必是好茶。”
听闻“临淄、徐子悠、三包、好茶”等字眼,姜落眸中闪过辉光,接过纸包轻轻撕开一个小口,嗅了嗅,露出个陶醉的笑,对眉眼中尽是希冀的师父点点头,赞道:“确实是好茶!”
洛阳轻笑着趴在桌上,暖阳斜落一身,望着白蒙蒙的水蒸气,嗅着越来越动人的茶香,不由得眯起眼眸。
“好么,什么昆仑小师叔,我看就是个懒猫!”
神未至,声先到,享受宁静的两师徒同时抬头侧目,凝视着门外,目光锐如利剑,想叫那循着山路步步登高的不速客知难而退。
唐念虞却对这目光视而不见,迈着四方步,微扬着头,在两师徒注视下停步桌前,深深吸了口气,挤开姜落,瞧瞧壶中飘茶,取出两朵白花丢入壶中,本就醉人的茶香更上一层,引得两师徒同时咽了口吐沫。
“这可是地府皇家特供的忘川笑,洛阳,你在哪偷的,还有没有剩下的?”
说着,唐念虞不动声色的将整壶茶收入须弥戒,见洛阳眉头轻挑,摆摆手,继续道:“别急着动手,所谓有来有去便是买卖,你的茶我当然不白拿,给你个消息,天大的消息,怎么样?”
“说!”
洛阳缓缓坐起,眯起的眸子睁开,好像只觉醒的猛虎,霸道的模样叫姜落忘乎所以,眼中尽是仰慕。
如果他如师父这般,想必宋紫蝶必然心悦诚服,到时……
“玉皇是要请你去参加蟠桃会吧?”
“不错。”
“给你个忠告,无论如何,千万别吃蟠桃,界域敌对,很多生灵都会选择不吃,但你不一样,大馋鬼一个,见了好东西想必是忍不住的。”
“为什么不能吃?”
“不可说,总之记好了,千万别吃蟠桃!”
唐念虞认真的再重复了一遍,洛阳又眯起眼眸,心底有所猜测。
那些邪修大多都是快要寿终正寝的老前辈,而蟠桃的唯一神效便是增添寿命,武当集会时那药谷老头可是说了,要炼长生药必须用神农鼎……
“师父,她要跑!”
洛阳沉思中,唐念虞退后半步,姜落惊呼着探出左手,想要抓住这万恶的偷茶贼,可唐念虞巽极行书在身,速度隐压洛阳一头,那是姜落想抓就能抓住的?
探出的手掌甚至没能摸到唐念虞衣角,姜落气鼓鼓的抬起头,眼睁睁望着唐念虞好不潇洒的飘出庭院,乘风踏云,倏尔消失在山间,又下意识叹了一声,“好快啊!”
闻声,洛阳暂时放下揣测,望望空空如也的山间,瞧瞧知耻后勇的徒弟,扬起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说书人形容剑修迅捷往往便是一句“剑如惊鸿,身似游龙”,可何止是剑修,无论法、剑、体、器哪种修者,速度都是活命的本钱。
自己这瞬影步没法传给姜落,之前还想着寻摸其它术法,可现在巽极行书就在眼前,没理由不学!
“徒弟啊,你去飞羽峰找刚才的那位师姐,记好了,明着叫师姐,等你们两个单独相处时就叫姑姑,拿出为了讨饭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本事来,只要能将她手中的巽极行书骗到手,怎么都是不亏的。”
姜落脑海中还有这方才唐念虞离去时的潇洒模样,抬头望望不远处的飞羽峰,神情更是坚定,“我这就去!”
言罢,匆匆奔向山下,师爷可是说过,除了逃命外做什么都要慢些,现在是关乎逃命的事,不能慢!
目送徒弟渐渐走远,洛阳起身伸了个懒腰,深吸口气,依旧能嗅到茶香剩余,指引剑光当空,乘风向远,暗自计较得失,心底的欢喜愈加压不下去。
不过是包顺来的忘川笑,换六界独一无二的巽极行书,以可再生换不可再生,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想着算着,剑光落入舟港,洛阳轻笑着登上蚱蜢舟,对船老大举杯对饮,风帆更正,渐被流云遮去。
人间之外,九重天上,玉皇感知着琼霄峰中依旧没被打开的另一封请帖,缓缓眯起眼眸,心底再三考量,咬牙取出一卷圣旨,提笔润墨,勾勒千秋。
“疾!”
书写罢,玉皇敕令一声,圣旨遁虚而去,玉皇放下笔,凝视着深邃的天外天出神。
于井蛙而言,井口围锁的方寸长空便是全部,于河鱼而言,潺潺流水便是全部。
若将六界与天外天对比,各为其道的无数生灵便是井蛙、河鱼之流,浩瀚六界便是困缚众生的井、河,能跳出来的只有绝顶。
神龟犹有尽时,绝顶亦非永恒,六界中开宗立派,称王称霸,在天外天里与夏虫相仿,笃于时,永不可与之语冰。
那追逐的超脱就像是山巅上的长空,看的见摸不到,根本看不到希望,因此,太多不愿蹉跎岁月的生灵离开六界,第一位龙城飞将亦在此间,临行前的“凡有事,召必回”仿佛过去了很久,也仿佛就在昨天。
天外天无比深邃,不辨十方,无忧岁月,那卷圣旨依靠玉皇的神力不断跳跃虚空,没人能清算走了多远,约莫半天光景,终于出现在一处星宇。
这儿是战场,顶天立地的异种树妖被魁梧的巨人摔飞,不等起身,坚实的枝干被巨人轻易扯断,放入口中。
巨人大口大口咀嚼着食物,方才咽下,外生骨骼的异兽自深邃的虚空遁出,悄无声息的张口巨口,将巨人的咬死,吞噬后望向树妖,吐了吐紫色的舌头,未待发动攻势,远方升起一道金光,须臾横渡虚空,在异兽身前化为九条金龙当空落下,驱散大片幽暗,将异兽彻底轰杀。
辉光未散,打着赤膊的汉子踏空而至,上前拔出轰杀异兽的龙枪。
装死的树妖趁势发动偷袭,断折的枝木疯狂生长,遍布荆棘的漆黑色藤曼奔涌如浪,释放无尽杀机。
打量着异兽的汉子转过身,迎着遮天蔽日的藤曼掷出龙枪,金灿辉光横穿虚空,所过之处藤曼漆黑瓦解,轻而易举钉杀木妖。
探手收回龙枪、圣旨,感知着四下聚集的各类生灵,汉子轻笑一声,托起异兽飞远,死寂的战场仅仅平息片刻,数百个生灵冲向各自心仪的食物,争夺中免不得又是一场新的厮杀……
永恒厮杀,这便是天外天的主旋律,如这漫漫无界的虚空,厮杀只会不断开始,永远都不会终结。
汉子提着龙枪,审视着不远处的世界,观察少顷,收起异兽飞身入内。
这儿早已荒废多时,天空中永远遍布云霭,风中含着酸苦味道,北方的太阳好似冰雪中的果子,很是碍眼。
汉子到不在意这些,挥手间聚沙成塔遮挡风暴,踱步入塔后将沙塔遁入地下,坐在蒲团上假寐良久,施施然打开圣旨,撇几眼恍然起身,眉头紧蹙,一字一顿的从头读罢,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塔中回荡。
“妖女,若不叫你断子绝孙,我白恪枉为飞将!”
声落,一道金光冲破大地,将几只拦路的类鹏异兽随手轰杀,循着圣旨的金光指引,横渡虚空,直向六界。
感知着圣旨渐渐归回,玉皇志得意满的大笑三声,对殿外唤道:“来呀,准备酒宴,广邀群神,朕今天要为飞将白恪接风洗尘!”
“领旨!”
殿外侯着的神使轻唤一声,招呼着一众下属走远。
玉皇抬头望向虚空化境,传音道:“白恪回来了,没人比他更看重龙城的荣光,洛阳这次必死无疑!”
天师点点头,瞥了眼邋遢道人的棋势,冷声道:“地府、魔界的布置也开始吧……”
“好,最迟明晚,一切皆有答复!”
邋遢道人边说边落子,打量着棋局,笑容愈加冰冷,管你虚实如何,此次,四方齐动,十面埋伏,就算清虚老道安然无恙,昆仑也得给我再度败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