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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冢藏锋,万剑沉眠,当空血月猩红,漫天星斗陈列,即能自成气象,自然不欢迎外面的温暖辉光,星空之下,黑土地绵延千里,歪斜散落着数不尽的仙剑,经由星月点缀,远山衬托,更是应接不暇。
风起,剑吟幽幽好似边塞羌笛,依剑独舞的细沙遮去四行对称的脚印,悄悄跟在才子佳人身后,想听听情深意切。
慢慢走着,雪晴柔渐渐靠向李钦月,眼中闪耀着素白色明光,远眺几千步外的死寂山脚,对面色清冷的心上人传音入密。
“是个大妖,很强,就在那山下,不会有错的。”
李钦月点点头,前后弹起黑白子握在手中,剑指空引,唤得一道流光飞剑落下,笑与佳人乘剑,催动法令,御剑直接向那座衬托千剑的漆黑色远山。
夜空中最耀眼的除了明月便是飞星,于万籁寂静中呼引风云,这剑光不比流星差上分毫。
李钦月不想掩饰,东皇方朔自然看的真切,也不在意自己行迹暴露,起身收回龟壳,揭开兜帽,引着明耀剑光阔步上前,手捏古怪指印,凭空一引,浩荡火雨飘零洒落,在万里清幽间凭空生出滚滚热浪。
雪晴柔不由得握紧李钦月的衣角,收敛眸中的灵光,再度传音入密,“小心,这可是太阳真火!”
李钦月点点头,剑指在令符上轻轻划过,气势斐然的飞剑陡然遁虚而去,来的匆匆,去的莫名,毫不拖泥带水。
“进退有据,李钦月,你倒是名不虚传,看来我在这也呆不下去了。”
“不过在走之前有必要给你们留个礼物,反正早晚都要暴露的,已经没用了……”
东皇方朔轻声喃着,瞥了眼铜镜光景,海王一时奈何不得洛阳,飞云宫那边也迟迟没有动静,再加上方才的事,这些都透露出一个信号,是时候知难而退了。
焰光闪耀,眼见东皇方朔遁虚而去,李钦月带着雪晴柔遁出地下,寻觅起东皇方朔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走着寻着,雪晴柔试探的拉起李钦月的手掌,那指点江山的少年面色有些发红,脚步顿了顿,倒也没在放开。
雪晴柔心中一喜,四下看看,明知故问。
“他怎么就走了,实话实说,除非洛阳来,不然凭我们两个不可能将他怎样。”
“魏无如死了,王灿和掀不起大风头,海王那边一时被洛师弟拦下过不来,天师有迟迟没有动静,还有方才我果断退去,这些都是给他的信号,能设计将昆仑逼迫到这个地步,他不傻,事不可为,自然离去。”
“就见了一面,你们两个就想了这么多,师兄,你好厉害!”
这夸赞甜如糖蜜,李钦月不由得意大笑,完全没察觉雪晴柔古灵精怪的眸光,也忘了那句“多智如妖”,被此刻静谧中充斥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
弈者需要无情,可弈者也是人,即然是人,又那能真的忘却七情六欲?
就这样,雪晴柔同方景歧在剑冢中走着,话音渐渐散去,星空之下,两道浅浅的身影互相依偎在一起,贪婪着走一步少一步的光景。
云上九峰终于稳定下来,江沁月凝视着平静的长空,打量着周围的禁制,随时准备离开,昆仑亡了她可不能亡!
“别想了,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灯火荡漾,东皇方朔出现在江沁月背后,那凝眉怒目的模样叫江沁月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不过她确是想不通,飞鸟尽良弓藏的确没错,可师姐的事请同她完全没有关系,最不济她还能留在昆仑做个奸细,大不了一切回归从前模样,东皇方朔没理由杀她啊。
“你们人族一般都不愿做个糊涂鬼,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实话实说,陀罗蜃心虫便是我那日用的手段,而且用的是两只,因为只有这样,最后关头的三个人永远不知道谁对谁错……”
“不知道对错昆仑便绝不会动手,而你却可以利用我与方景歧逼死师姐?”
“不错。”
“这么说寄生异虫的是我与方景歧,那晚师姐说的是真的,方景歧看到的是假的,杀人从来都不是她,而是我?”
“不错。”
东皇方朔点点头,他承认江沁月的智慧,可惜这智慧用错了地方,性子太急,登山路远,得慢慢走。
见东皇方朔起身,江沁月凄美的笑了,倒也说不上造化弄人,就和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一样,如她这般千机算尽的,又有那个落得个好下场?
“能放我入轮回吗?下辈子我还要修道!”
东皇方朔不语,袍袖一挥,将江沁月送到宫羽薇身边,探指凌空一点,陀罗蜃心虫动,江沁月取出仙剑,一剑刺出,如月破乌云,杀气重重。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服她,最后的最后便同她争个高下吧。”
东皇方朔意味深长的说着,收回视线,侧首瞭望虚空,没见到吊钩,便破界传音,轻声道:“天师冕下,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传音入耳,神游天外的天师恍然回神,瞥了眼东皇方朔,轻轻垂落吊钩,随手一拨,将他放入人间一角。
这是个秘密很多的妖,这是柄来之不易的好刀,只要他还活着,还惦念着超脱,昆仑便难得安寝。
如是想着,天师将目光移向昆仑山,锦绣山峦消失不见,方才萌生的嫩绿被碾做泥土,又是一拳落下,剑光没在升起,洛阳提剑抵挡,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坠入山林。
海王发出一声愉悦的长啸,一步踏出,四下光景突变,地动山摇,熔岩自地下淌出,炙热的风中有着刺鼻的味道,身着青衫的剑仙踏空而来,饶有兴趣地笑着。
“耶库努,有几千年没见过了吧?”
这身影,这声音似曾相识,耶库努思考良久,道出了记恨千年的名字。
“子璇,你还活着?”
“哼,你这老东西都还活着,我怎么可能会死?”
“如此,这些便是幻境了?”
耶库努轻笑着的屈指一弹,熔岩炼狱破碎成片,山岳还是那个山岳,天空还是那个天空,比不得海中,却比那熔岩炼狱要强上百倍。
“你们两个别在那装了,我看住它,你们去把那人皇圣旨取来!”
子璇看看不愿起身的洛阳,望望眯眼假寐的徒弟,没好气的举起巴掌,未待落下,两道剑光同时而动,一左一右,齐齐斩向王灿和。
“人皇圣旨还能用最后一次,你们再过来,我就用了它!”
王灿和有恃无恐收回圣旨,笑望着那两道凌厉的剑光停在半空,闻声,耶库努眼中闪过幽蓝光辉,王灿和动作一顿,竟再度祭起圣旨。
“奉,天承运,人皇诏……”
抑扬顿挫的声调方起,一抹剑光刻入虚空,方景歧循迹望去,洛阳已经出现在王灿和身后。
一剑断罪,两清因果。
“好快的拔剑术,娃娃,你不错,比你师父强。”
耶库努的传音声在耳畔响起,洛阳毫不犹豫地催动慧剑,斩尽心中别情,抢在钓钩落下前将人皇圣旨握入手中。
徐徐拉开,密密麻麻的字体遍布圣旨,小到得取灵药,咒杀敌家,大到聚拢山势,镇压气运,不知材质的金缕已被写满,那撤销封海禁令便是最后一条。
“还真是个忠犬呢。”
耶库努得意的笑了,当着师徒第三人的面走向浪潮,志得意满的落座,目光自从洛阳游向方景歧、子璇最后落到琼霄峰,轻叹一声,毫不掩饰心底的狂喜。
“人族,战争就要来了,你们带给我们的苦难,此次必然千倍奉还!”
声落潮褪,天师又忘了眼琼霄峰,手掌不断摩挲着钓竿,有些不确定了,若少年祖师安好,不可能放任耶库努离去,戊辰没现身,子璇没出手,他们可能真的错过一个大好机会!
邋遢道人也落下最后一子,审时局势,又是平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也许我们刚才应该赌一把,损失的不过是东皇方朔与一枚敌我心知肚明的暗子!”
“非也,就算是我们赌赢了,昆仑依旧输得起,可万一少年祖师破关而出,斩尽杀绝,我们对昆仑的棋可就不好走了……”
“也是,我们比不得昆仑,不过昆仑现在不得不对付海族,这也是一步暗棋,积少成多,久而久之我们行事能方便许多。”
“继续寻找天书,昆仑还是急不得,方才若水老道可一直都没动真格的。”
天师如若自语般喃喃着,撇了呀落荒而逃的杨天奉,感知着将了然山、四海盟、白玉宫、观澜阁等十数势力尽数覆灭的四海盟主力,不由轻笑,道:“这个杨天奉倒是给我们个惊喜,背后捅刀子,他若能成功整合这份来之不易的好处,四海盟未必不能对现在的昆仑产生威胁。”
“我会留意他的,这把刀比不过东皇方朔,太稚嫩,不足以单独成势,还得慢慢打磨。”
邋遢道人随口答道,回想着与李钦月的交锋,一点点收起草团石子。
棋盘变得空空如也,邋遢道人的心也沉静下来,抬头望望长空,思虑许久,缓缓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