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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楼玉宇,高处轻寒。
天宫的月和天神心目中的自己一般模样,是完美无瑕,不与时光而变,不因轮回而改的独一存在。
天子不喜这月却也只能望着这月,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天际云动,花香入窗,熟悉的钟鼓声随之而来,天子轻轻放下手中的清茗,起身理顺衣裳上的褶皱,循着一路的冷霜,踏着绵软的云路,步步登高,走近比往日更清冷的堂皇庙堂。
“见过父皇,万福金安。”
“免礼!”
玉皇放下手中上年纪的经卷,轻笑着望着天子起身,神情不复往日的庄严,语气轻松的问道:“最近怎么样,不周山与洛阳一战,可影响道心?”
“父皇放心,即使再见洛阳,儿臣依旧会弯弓搭箭,同他争个高低胜负!”
“好,很好!”
玉皇满意的笑着,从桌上拿起一枚玉简,心念一动,素云托着玉简飘向天子身前。
天子恭恭敬敬的举起手掌,接住玉符细细查看起来,舒展的眉头渐渐皱紧,笑容收敛,抬头望望玉皇的严肃模样,知晓此事已八九不离十。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天宫同人间的平和就要被打破了,这个时候叫你来是希望你能秘密前往人间,查查柳雏的人皇血脉可否为真,探探昆仑的剑意所向何方。”
“是,儿臣即刻出发!”
天子恭敬再礼,转身匆匆向殿外而去,持法令一路通关,化为一道虹光直向昆仑山。
金殿平静良久,玉皇抬手在桌上瞧瞧,殿外的钟声再响,唐子威行色匆匆的奔过云雾长廊,踏步入殿,对玉皇屈膝跪下,恭敬叩首,朗声唤道:“儿臣子威见过父皇,万福金安。”
“起来吧。”
“谢父皇!”
唐子威再叩首,起身持礼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不出一言,静候玉皇吩咐,和早朝时的臣子一个模样。
透过窗扉的月影微移,玉皇终于放下手中书籍,轻叹一声,引得唐子威抬起头来。
“人皇血脉现世,不日既在人皇旧部的扶持下登基,此事,你怎么看?”
“敢问父皇,这个人皇旧部是个怎样的人?”
唐子威不假思索的问道,经过不周山一行对人心看的更是透彻,人心复杂且善变,忠奸善恶的划分并不准确,曾经的忠诚良善未必不能变成现在的奸诈鄙恶。
听闻唐子威的询问一直板着脸的玉皇笑了,未加思索吐出四个字。
“野心勃勃!”
唐子威眼眸一眯,对玉皇再行礼,轻声说道:“据儿臣看来此人并非助那人皇后裔登基而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你说的不错,那你再说说,如此情况,我们如何作为?”
“儿臣以为理应调兵遣将,准备军需,暗中在两界山布置,人心不可测,战事不可赌,这一点人间有句话说的很好,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玉皇点点头,传音入密道:“你大哥下界调查此事,但你应该明白他的性情,所以你也去,跟着他,当他优柔寡时希望你能帮他当断则断,记住,一切以天宫为先!”
“一切以天宫为先!”
唐子威重复着玉皇的话,恭敬地再行跪礼,见玉皇拿起经卷,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出了殿门左右看看,不露声色地在虚空间刻下一枚符印,想确认有没有神明帮自己当断则断。
星光满空,人间有缺的明月挂在天际,天子深深吸了口气,为春雨后的清新味道眯起眼眸,暂时解去枷锁的心好似草原上马儿,肆意驰骋。
越过重重山峦,穿过道道浅川,玄策城渐渐近了,朦胧的昆仑山也近了。
山锁流云,林深不见鹿影,前路如积水空明,稀疏枝影似交横水藻,四下观瞧,却无空游金鳞,不由怅然若失,如梦方醒。
“好美的月下昆仑……”
天子轻声喃着,目光落在碍眼的解剑石上,不满的撇撇嘴,河洛易眸透过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锁定飞云宫,张弓搭箭,惊蛰雷起,鸣唤山中蛰剑。
洛阳靠在窗边,任由自己迷醉月色,箭近,当空比划剑指一顿,身如游龙腾空而起,天剑斩落,漫天光雨零零洒洒。
“你来做什么?”
“出来!”
“不去,有事说事,没事回家。”
“你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长夜漫漫,你不想我惹人清梦吧?”
天子饶有兴趣地笑着,作势向解剑石迈出一步,洛阳撇撇嘴,御剑下山,懒洋洋的靠在一块舒服的山石上,眯眼比划起着剑指,不出一言。
“天宫知道人皇血脉的事了,现在可是特殊关头,你得保护我,若我死在人间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天子走近山石边,挡去一大片姣好月光,洛阳为之眉头轻挑,正襟危坐,紧盯着天子的眉眼,心中有种怪诞的情绪。
眼前的神就好像天际的风筝,感觉近时乘风而起,感觉远时又飘然落下,掌握一切,自以为是,这就是神的模样吗?和人差的真的很大,可魔为什么不一样呢?
是了,南诺在人间长大,吃的是烟火所以知晓冷暖。
“神明一切以天宫为先,在许多人眼中我们高高在上,我们无所不能,实际呢?很多时候我们都必须摒弃感情,就像是天条的傀儡……”
见洛阳眼神不断变化,天子幽幽的说道,挤开洛阳坐下,望着空中的月,顿了顿,继续说道:“天宫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儿子若是行刑官,哪怕是父亲犯了天条也会毫不留情的挥动长刀……”
洛阳面色一变,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没得选,就和一定要你在南诺与昆仑做出选择一样。”
天子的声音有些阴柔,像极了幽咽的女孩子,洛阳甩甩头,正要开口听天子继续说道:“对不起,娘亲闭关了,我太久没人说话了……今晚谢谢,打扰了。”
言罢,天子孤高的走远,伴着月色,孤零零的身影压下山中初春萌生的朝气蓬勃,一股萧瑟袭卷而起。
洛阳晃晃脑袋,再回头,山依旧是当初的山,空蒙雨后,春意正浓。
金殿中握持经卷的玉皇眉头一挑,轻翻书页,道:“洛阳不得不防,陈虞与南宫榕若情同姐妹。”
“无妨,洛阳有洛阳的对手,今晚他不会干涉我们的。”
天师的传音飘来,玉皇满意得点点头,舒展眉头,低头望向经卷,字里行间皆是三九冬风般的凛冽肃杀。
月下,天子遁光飞的很慢,好像在有意等待,洛阳撇撇嘴,正要起身御剑,悄寂的山林中传来毫不拖沓的脚步声,黑袍客提着剑,踏着久违的青石长阶步步登高。
“洛阳,好久不见。”
“看来他倒是没说错,你们还真的想杀他。”
洛阳翻身坐起,瞥了眼空中渐行渐远的流光,探手唤出天剑,瞧瞧剑意内敛的黑袍客,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感觉凭自己能拦住我?”
“过去的我不能,现在的我拦住你轻而易举,今晚,也许我可以尝试杀死你!”
话音方落黑袍客动了,鞘中藏剑惊鸿而出,明耀辉光斩破夜色,七情六欲扰人心神,这既斩身又伤心的一剑便是黑袍客自己的断罪!
洛阳提剑挡在身前,一声铿锵之音炸响整个人被斩退半步,在青石长阶上留下一道脚印,缓缓抬起头,赞道:“精彩!”
“破!”
以虚空为鞘,黑袍客再度催动拔剑术,洛阳同时翻转天剑,拔剑术对拔剑术,剑光纵横交错形成一道十字明光,未待爆开凭空消散。
“入骨相思!”
黑袍客趁机抽身退开,身形当空旋动,须臾斩落九剑,光影联翩中尽是南诺的一颦一笑。
“慧剑斩情丝!”
洛阳举起天剑,未待斩下背后响起一声轻喃,身着黑衣的弟子握着柄木剑径直闯入战场,无形慧剑席卷长空,将南诺光影斩的干净。
黑袍客落在山间,提剑盯着少年看,洛阳亦放下天剑,目光自那柄朴素的木剑上缓缓移到少年身上。
慧剑与情剑水火不容,黑袍客不明白,洛阳也不明白,两种不同的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师兄,不,师弟,这里交给我了!”
小哑巴轻笑着传音,洛阳听得出他声音中的紧迫感,随手挽了个剑花,上前一步,打算说些什么小哑巴忽地抬起手掌,嘟着嘴巴,不满的问道:“师弟相信谷尘那个不靠谱的都不信我?”
传音中透着孩子气,洛阳敷衍的点点头,取出剑令抛给小哑巴,轻声道:“拿好!”
小哑巴接过剑令放在手中,再回头时洛阳已御剑扶摇直上长空,虚无缥缈的辉光根本无法阻拦锋锐的天剑,一击既溃。
禁制之外的漫天星月不知何时变了模样,乌云簇在一处,压得很低很低,紫色的电光在云海中跳动着,惊雷滚滚连响,倏尔化为狰狞雷龙,张牙舞爪,长吟着破开墨云压向近前。
同样光景在八方同时发生,雷龙齐动,有崩山裂地之力,翻江倒海之能,莫说三花修者,寻常大罗陷身此境都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