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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使这张脸是属于云大小姐的,燕枝也能够清晰的知道这人绝对不是她。
这人口中所言,反倒是像……
像……
燕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时候却觉得脑海之中猛然一痛。
她维持不住自己在想什么,彻底跌入昏迷之中。
若是有人从这论剑的道场的周围远远望去,就能发现这一切变得极为可怕。
这整个论剑的道场在这一刹那开始全部坍塌,而这坍塌并不是因为类似于地动之类的事情而发生变化,反而是因为构筑这一切的所有都已经慢慢融化扭曲。
就像是原本就由幻术构建的世界,如今幻术已经开始失效,于是原本由幻术所构筑的所有的幻象,就在一瞬间扭曲成为另外一副模样了。
眨眼之间,这一切就已经化为虚无,原来这个搭建的论剑道场根本就不是所谓的道场,周围只不过荒无人烟。
难怪路途遥远,原来是因为这论剑的道场就藏在那深山老林之中,浑然看不见什么别的人烟。
所以方才在此刻切磋的那些人,很有可能也并不是真正的活人。
那位“云大小姐”看着面前的一切,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的手中正捧着一个金盏盏。
如今那金盏盏上头金光四射,灵气围绕其上不断打转,在其中形成一个汹涌的漩涡,燕枝和周围坍塌的那些幻术一样,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她正欲转身离开。
*
殷昼赶到的时候,只匆忙看见她的一丁点背影。
他目眦欲裂,后悔莫及,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晚来半步,竟然就已经被他得手。
殷昼之前确实没有料到,但是等燕枝出门去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一段时日不曾过问华渊的去向究竟为何,丛乐也不曾与他说华渊有什么异动。
他连忙传音给丛乐,再次仔细询问华渊最近在青云门之中的动向。
没想到丛乐却说,华渊仍然还在闭关之中,没有见他有出来的动静。
但殷昼愈发觉得怪异。
对于这人来说,如今他的心魔就是燕枝,他怎么可能能静下心来修炼?
就算是没日没夜的在石室之中苦苦的闭关,可是心魔缠身,执念永远都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他没有办法驱散这种念头,就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进益。
他当真是在那里闭关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殷昼忽然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想错了一切。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从最开始的时候,华渊就不在里面闭关?
一旦这样开始想,再回过头来想自己这些时日知道的那一切,就会觉得这个念头极为顺理成章。
华渊并非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而且他的个性极为偏激狭窄,是绝对不可能强迫自己去走什么弯路的,他既然之前早就已经闭过关,而且知道自己闭关毫无成效,出来之后却完全没有想过改变这一切,那他为什么会再进行第二次闭关?
这分明是知道不会获得任何结果的东西,那么聪明人就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但是他偏偏做了。
这就说明,他并不是冲着结果去的。
闭关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华渊隐藏自己行踪的借口,他只要说自己在闭关,那么别人就会以为他真的一直都在自己的洞府之中,没有离开半步。
既然如此,他们自然不会想到他早就已经逃之夭夭,很有可能已经在外面布满了爪牙,就只为了抓燕枝回去。
而被心魔缠身的修士有什么好下场?
被心魔缠身的修士,若不及时解开心魔,这就已经是开始走向堕魔的第一步。
偏偏以华渊的个性,他绝对不会去想什么办法来去除自己身上的魔气,他也绝对不会去逆转这些让他产生心魔的缘故,而这个缘故正好就是燕枝。
所以他不仅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只会顺着自己的心意,想着究竟能够通过什么样的方法来使自己的梦想成真,那么他的心魔就只会越来越严重。
那么接触到云暖风的那个魔物,很有可能就是已经有了入魔征兆的华渊!
华渊这样追到云阳城来,目的是谁一目了然,那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论剑道场就尤为可疑。
华渊到底是和燕枝做了这么多年的师徒的,他自然知道燕枝对什么事情最为感兴趣,如果以论剑道场为诱饵,燕枝恐怕完全不会怀疑,反而自己送上门去,一步一步踏入他的局中。
殷昼想明白这件事后,当真是手脚发凉。
他不敢想象入了魔的华渊究竟会对燕枝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抛下了自己手头所有的事情,一路疾驰而来,只为了寻找燕枝的踪迹。
但很可惜,终究还是来晚一步。
一到了这论剑道场的附近,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就已经能从风中传来的种种气息里辨驳出属于华渊的气息。
他的气息是寡淡的,就算是灵气也与旁人不同,似乎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拒人千里之外,而正是这样一股气息之中,混杂进了他再熟悉不过的魔气。
这魔气,正是那一日他在燕枝身上所察觉的那些。
也正是缠绕在云暖风身上的那些。
这就足以说明,华渊已经早一步接近了云暖风,他知道燕枝不会对云暖风设防,于是精心布置了这样一局。
殷昼心如止水这样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海如此波涛汹涌,他体内那些被层层叠叠的术法压制而下的气息陡然暴戾起来,他的瞳孔不受控制的变成了赤红之色。
殷昼只觉得自己喉头有一股甜腥味儿涌出,下意识的用手擦了擦,便瞧见自己的指腹一片通红,那是血的颜色。
殷昼浑身暴戾的气息将周围的树木尽数催为粉末,他知道自己不能任由自己如此失控,强压着那一股力量下去,已经成为赤红的双瞳终于恢复清明正常。
而远处站着的已经要离开的“云暖风”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在那里,他嘲讽一笑,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华家当然不仅仅只有上古通天测算之术。
华家注重枪法与身法,尤其是隐匿自己的身形,在抹去自己存在的气息与痕迹最为擅长。
华渊根本就没有想过给他任何机会,他也许早在心中策划了许久这样一天。
也许在当初知道燕枝与他不告而别,自己独自历练的时候开始;
也有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在知道自己的心意那一刻开始。
他的内心是腐烂至极的囚笼,里头装着离经叛道的野兽,而那野兽根本就不仅仅是寻常的离经叛道,他罔顾人伦,竟想对自己养育长大的徒弟下手。
他根本就不会控制自己内心的那一头野兽,甚至顺着他的黑暗心意而下。
他策划好了这一切,就等着将她抓走。
殷昼身上的气息虽然不再像方才一样躁动,但鲜血从他微垂的双眸之中滴滴落出。
一滴一滴,鲜红的鲜血就落在他的白衣上。
他的眼中漫出后悔,早知如此,他便不应当离开她半步。
皆是他的错。
但在片刻之后,这后悔就成了沉浸的疯狂。
燕枝早就已经是他的一切,他不允许任何人毁掉他的太阳。
没有人能够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跑掉,这么多年,无一例外。
就是有那极为擅长隐匿自己身形的术法又如何?就算是藏到天涯海角,殷昼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华渊动她分毫,就要等着受他报复的准备。
殷昼身上的气息彻底涌动,他的帷帽都被自己的力量割碎,露出他苍白而沾满血泪的脸。
*
燕枝浑然不知这一切。
她在幻术开始坍塌的那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识海骤然碎裂。
大量的疼痛叫她瞬间昏死过去,根本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燕枝只觉得自己似乎在一段柔软的云端穿行,一开始脑海之中都是嗡嗡的疼痛,可到了后来,那疼痛就渐渐的和缓下来,只留下一波一波的暖意,在她的识海之中,轻轻的抚慰她受伤的疼痛。
而耳边似乎听到温柔的声音在喊她。
“燕儿,燕儿,怎么这个时候睡过去了?”
这声音很温柔,又觉得这声音似乎无比的熟悉,燕枝一下子睁开了眼。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处十分朴素简陋的竹床上,身边正坐着一人,白衣如雪。
燕枝转过头去看他,结果不知道牵动到了自己身上哪一处疼痛的地方,忍不住发出了“嘶”的一声。
那人一听到她疼,立即伸手过来帮她揉动痛处:“都是我不好,不应该叫你去上山采药。”
燕枝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撞到了头,所以这个时候脑海之中一片混沌,整个后脑勺疼痛无比。
她没说话,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那人也不在意燕枝不说话,轻轻的揉着她的后脑勺,语气之中十分温柔:“你性子文弱,最害怕那些猛兽,我虽然以为山上没有什么猛兽,却忘了山上的小鹿最爱动。
你在林间采药,忽然跳出来一只小鹿,把你吓得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撞到了头,躺在床上休息了半个月才醒来。也是我不好,你才醒过来第一天就缠着你说那些事情,叫你太过疲惫,直接睡了过去。
罢了罢了,我不再缠着你说话了,你这次才刚刚醒来,你自己好好休息,不要同我说话,我只照顾你就好。”
燕枝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脑海之中洞洞地疼痛。
她觉得疲惫和困倦一下子忽然涌来,于是慢慢的又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过去之前,燕枝只感觉到身边的那人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他的目光很温柔,他帮自己揉后脑勺的动作也很温柔,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
那既然都是这样的,为什么她总觉得古怪?
迷迷糊糊里,燕枝似乎想起来自己记忆深处也有一个人是这样温柔的,这个人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无论自己身上有什么苦痛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温柔的抚慰自己,说好听的话。
也许身边的人,就是记忆深处的那个他吗?
燕枝原本一直都觉得很不安稳,但是一想到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人,虽然已经回忆不起他究竟叫什么名字,也记不得他的面容究竟如何,但是好像只要一想到他,自己那像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心,却又一瞬间平静安稳了下来。
燕枝终于平稳地睡了过去。
而坐在身边的那人一直没有离开。
他像是不知疲倦的帮燕枝揉动着后脑的那些淤血,等到夜深的时候,他才终于停下了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走到一边去收拾东西。
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简陋的小竹屋,就像是那些清贫的凡人的住所。
这小竹屋并不大,一眼看过去就能将其中的一切看个完全,其中摆设的家具也都是十分简陋的竹制桌椅。
窗户微微打开了,如今夜里就有一些凉风从窗户外头倒灌进来,似乎吹得在床上安睡的燕枝觉得有些寒凉,她忍不住自己翻了个身。
那白衣男子就站起身来,把那窗户关上了,自言自语的说道:“是我忘了,你如今大病初愈,哪能吹凉风?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将这窗户关上的。”
这语气又温柔又自责,让人听了不忍苛责。
他把窗户关上之后,又重新走回到燕枝的身边,从身边的桌案上端来了一杯茶,用手帕浸湿了,轻轻的擦在燕枝干裂的嘴唇上。
湿润的手帕将她的嘴唇打湿,干裂的唇终于显露出浅浅的樱红色。
他看直了眼,手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他将手里的手帕子放下了,似乎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触摸了她温润的唇。
燕枝有些不习惯,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动作。
他看她如此,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些无奈的笑容:“你总是如此害羞,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如此亲密,怎么还害羞这些,真是连睡着了都不安分。”
不过被这动作打断了,他的眼中也没有多少暧昧之色剩下,他站起身来,将周围所有的灯都吹灭了,只捧了一盏淡淡的油灯,放在竹床的床头,然后自己在旁边,趴在床头睡着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知是听到谁在呓语。
*
第二日早上,燕枝倒是醒的很早。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冷,于是忍不住扯了扯被子。
但是被子也很薄,并不能阻挡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冷意,燕枝干脆一整个人窝进被子里头。
也是这样的动作,引得在她的床边趴了一夜的人醒了过来。
那人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才刚刚好就这样不安分,可不要如此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