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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悠悠早早就到广播室就位,从没碰过广播仪器,第一次看见还真有点儿无从下手。师长说的没错,他们地方不大,可是五脏俱全,而且样样都是专业。
宣保科的上尉军官小苏给乔悠悠讲了她会用到的那些开关,乔悠悠手忙脚乱的记着,一整个下午乔悠悠都在精神高度集中当中。在电视台待了5年,录了多年的节目,每一个字都严格要求,说错一个字就得重录,严重了就得滚回老家,可就算在那些时候,她也不像今天这般紧张。
“嫂子怎么了?录节目对您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更何况只出声音不露脸,更不怕了。”小苏安慰着她道。
乔悠悠笑着点头,也的确是这个理儿,以前面对的是全国14亿的观众,她都没怕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还怯场。
“没事,趁着没开始,活动活动就行了。”乔悠悠在广播室做起了热身放松运动。
今天的节目并没有对外宣布过,也就是说,大家将会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听见乔悠悠的声音,她的声音将从音响传遍部队的各各角落,包括机场和家属院。
褚颂下午没什么事儿,乔悠悠不在他也不着急回家,跟着大家到俱乐部。赵柯几个人不时的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说话,眼睛还不时的偷瞄着褚颂。
“哎哎哎,有事儿说事儿,大半天了一只瞄我干吗?”
“中队长呸,”赵柯赶紧自抽一下脸,改口喊:“副团长,今儿有什么好事儿吗?走哪儿都带着笑。”
“没事儿还不准我笑啊?”
“那倒也不是,关键你乐得样子,跟偷了粮食的老鼠似的。”
“你他妈见过老鼠笑吗?装犊子!”褚颂笑骂他。他今天是开心,老婆马上就要出山了,待会儿得引起多大轰动啊?他得多有面子?啊,哈哈哈哈,想想就忍不住的想笑。
“咳。”褚颂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赶紧变了声音干咳一声,生硬的要死。
杨文放下杯子,往褚颂身边挪了挪,“您今天怎么不回家?往常这时候您可是回家抱老婆了,难不成,嫂子把你扫地出门了?”
“哎,”褚颂有模有样的长叹一口气,“你嫂子嫌弃我,把我一人丢下,自个儿玩儿去了,回家也是自己,太凄惨了。”
这句话几乎要引起整间休息厅在座人士的不满,他这个有老婆陪着的人怎么能理解他们这些只能通过媳妇照片来化解相思之苦的心情?连神都看不下去了,人神共愤!
褚颂挥手喊来一个俱乐部的小战士,“你们这儿广播开了吗?”
“什么广播?”
“什么什么广播,当然是师里的。”
“哦,开了几天,大家嫌烦,就给关了,说来俱乐部是放松的,不是自虐的。”
“开了开了,没准儿能听见什么惊喜呢。”
“嗨,咱们这广播,能有什么惊喜,连惊都没有,一片太平和|谐,不和|谐的都和我们无关。”赵柯摆弄着打火机,翘着二郎腿说。
褚颂没理他,还是吩咐小战士说:“全开,声音给我开最大。”
同团战友以一种非常同情的眼神看着褚颂,“副团,您今天没事儿吧?”
“你那什么眼神儿啊?老子好着呢!”褚颂瞅了一眼手表,还有二十五分钟。他一直不知道乔悠悠准备说什么,她求他办的事儿妥当了,却没让他知道要干嘛,胃口早被吊了起来。乔悠悠同志,夫君甚是期待啊,你可别掉链子。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觉得没意思,张罗着大家去打桌球。褚颂被誉为空军一师的台球第一人,从来都是一杆收,绝不手软,也从不给领导面子,就连师长亲自上阵,他也丝毫不留情面。
赵柯说:“副团,来一局?”
褚颂摊摊手,一副菜你很随意的样子。
赵柯开始摩拳擦掌的准备,他可是趁着褚颂勤加苦练,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褚颂给比下去。可是他哪儿知道,褚颂从小玩这个,小时候大院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摆了几个球案,他们几个小子每天围着玩,身高不够就踩着凳子,玩了二十年的台球,哪是他们一朝一夕就能比上的?
“开吧!”
褚颂对赵柯做了个请的手势,赵柯作为下属,还是要礼让了一下,可是褚颂很坚持,赵柯也就不再扭捏,先开就有优势,说不定他也一杆收呢!
第一杆,球被撞散,红球先入袋。之后一路顺风顺水,他也越来越有自信,每个球都进的毫不犹豫,而白球也总能找个好位置。褚颂边看边点头,果然进步了不少。
“不紧张啊?”
“这有什么紧张的?”褚颂反问。
杨文扇风带点火的说,“他要是一杆收了,你不败的神话可就灭了。”
“你能因为乔丹被后辈赶上而否定他曾经是一段神话吗?”褚颂看着桌案,轻飘飘的说着。
杨文自觉的闭嘴,缩回一边。
黑八,最后一球,进了这个,赵柯就就可以刷新纪录了。他自己也激动,试了几次,换了好几个位置,可最后还是失手了。黑八不仅没进去,还不小心碰到褚颂的球,反倒从球带里又拿了一个球出来。
褚颂开球,特别顺,根本不需要花时间去找位置,射无虚发,而且特别有速度。别人看的认真,其实他是着急着战完这盘去听他老婆讲故事。
轮到褚颂黑八,褚颂趴在桌案上看着赵柯,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兄弟。”
话音刚落,“硁”声,球杆碰球,黑球顺着弧线绕开了赵柯的球,应声落袋。
“好!”
一众叫好声,褚颂看看时间,扔了球杆就往外跑。大家不明所以的问他干嘛,他边跑边说:“去听故事。”
乔悠悠深呼吸一下,对小苏示意一下,小苏推开开关。乔悠悠用口型问:“可以说了?”
小苏对她做了手势。乔悠悠拍拍胸口,轻轻的清了清嗓子,“大家好。”
还是太过紧张,声音明显太僵硬。乔悠悠揉揉头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做了OK的手势,“大家好,我是乔悠悠。”
这次没有了僵硬与紧张,语气里还夹着丝丝的欢快。褚颂听见她的第一句话,还以为她不舒服,可是接着一句让他马上放松了下来,双腿放在茶几上,晃荡晃荡。好不得意自在,等着整个师沸腾。
“啊啊啊啊啊,是谁是谁?”
“谁呀?”
“她说什么?”
“怎么是女的?”
俱乐部开始炸锅,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耳朵出了毛病,嗷嗷乱叫,一个个的兴奋之色。
“嘘嘘,别说话,听着。”
“今天由我来主持本次节目,下面还是先听一下天气情况,因为这个我比较在行。”乔悠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欢快起来,让节目脱离往日的严肃紧张,没有人与她配合,她只能自问自答自言自语。
“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最低温度零下11度,最高温度3度,多云转晴。”
在播音室里的乔悠悠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是什么样子。本来广播对他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忽然有一天,主持人变了,不仅变成女人,还是个女名人。让他们如何不激动?整个大院几乎没有人走动,都躲在避风的地方听乔悠悠说话。连机场都安静了,飞机落地后都没人搭理。
“好了,节目正式开始。大家可能不太清楚,今天是平安夜,传说今天晚上圣诞老公公会驾着他的雪橇穿梭在家家户户。所以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今晚飞夜航的同志们多多注意,不要撞到他,多谢。”
“噗!”刘涛刚喝的一口水全喷在团长脸上。
“对对不起,团长,我这不是故意的。”
高团长眯着眼睛大吼着:“还不给我拿纸。”
“这这她不按理出牌,当我们是小孩儿啊,还什么撞到圣诞老公公,我他娘的想撞呢,让他先出来。”他就是飞今晚的夜航,居然被乔悠悠整出这么一出。
“你较什么真啊?幽默懂不懂?嘿,这有意思,我闺女听见肯定开心。”说着伸手拨电话打回家,让苒苒趴在窗口听广播。
褚颂身边这时候已经围了好多人,他那神情,怎一个的意了得。这可是大面子,太有面儿了。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嘿。”乔悠悠清唱了两句,“好吧唱的不好,点到为止。”
“好听好听。”
“嫂子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师里的人都疯了似地喊,乔悠悠完全听不到,褚颂就傻了,一群人围着他跟苍蝇似的嗡嗡:“让嫂子再唱一个。”
“唱你个头啊,都给我闭嘴,不想听的都给老子滚蛋。”褚颂一声狮子吼,其他人全没声儿了。褚颂倒是还很烦躁,他老婆能给唱一句听听就不错了,还再听?得寸进尺!他还是在十多年前听过乔悠悠唱歌,一曲灰姑娘,少女的娇嗔与甜蜜,声音把他的心融的一点儿没剩下。
师长和政委站在办公室窗前,能听见广播的声音,也能看见师里的人跟归山的猴子一样,个个上蹿下跳。
“老魏,可真有你啊,怎么想出这法子?”
“一年了,大家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个大资源,不利用就是可耻的浪费,不符合我国十二五规划。”
政委失笑的摇头,“那人家都给你播节目了,褚颂那惩罚?”
“我可没说她播了褚颂就可以免罚。再说了,那小子爱面子,怎么可能为了自己不受罚让老婆出来顶着?喏,检讨,第二天就叫过来了,30公里也跑了,怕我不承认还专门找人监督。这小子,真有他的。”魏师长笑着摇头。
政委翻着办公桌上的A4字,密密麻麻有20页之多。两万怎么也够了。
“这小子是块好钢,当年从新兵连把他挑过来,老魏,你可真是慧眼识英雄啊。我还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就是一愣头青,看谁都不顺眼,可是成绩各项又很拔尖。他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他半夜偷偷跑到机场去看飞机,绕着飞机一圈一圈的转。”
“是啊,”魏师长在转椅坐下,“新兵连放假还偷偷跑过一次,你记得吗?专门派车去接他,结果这小子跟咱们玩失踪。”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咱们也老了,以后的天下是他们的。”
“今天节目的主题是,外面的世界。很别扭的主题,说实话我不喜欢。不过,还是先来听一下齐秦的那首老歌。”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拥有你,你拥有我。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到远方流浪……
乔悠悠适时的把音量调低,“大家可以一起唱,真的想听一听军人集体唱流行歌曲是什么感觉。”
乔悠悠的话,像是给全师的战士官兵打了鸡血,从最开始的轻喝,变成嘹亮的大合唱。小苏趴在窗口竖着耳朵听,能听见几乎要盖住音响的歌声。不过,几乎没了调子。
“这个乔悠悠,还真有一套。”
“这丫头说我坏话!”师长气的吹胡子瞪眼。
政委看着窗外笑,磕磕巴巴的跟着唱。流行歌他几乎不听,这首,他也只是知道调子,可是还是忍不住的跟着哼唱,“……的世界,……精彩。”
“想问一个问题,现在的你们,最想听外面的哪些事情?咦,没有热线。那我就做主吧。请听,外面的声音。”
乔悠悠切掉话筒,把事先录好的音频打开。这就是她要褚颂帮忙的地方,从部队后勤科把所有在录的军嫂花名册给“偷”过来。具体是不是真的偷,那就要看褚颂的本事了。
外面的声音,不就是这些官兵的老婆吗?他们的世界,除了飞机和家人,还能容下别的吗?
每位军嫂三、四句话,很简短,却满是她们对丈夫的思念和期盼。“健健康康,安全飞行”是每一个军嫂的愿望。最后的部分,还有几个小孩子的声音,他们说爸爸我想你,爸爸是全世界最勇敢的人。
“哎哎我好像听见我老婆的声音了。”
“老子的闺女!就是大气!哈哈。”高团长得意的笑,高冉冉是第一个说话的孩子,她骄傲的说,爸爸是第一个飞歼十战斗机的爸爸,她很爱她的爸爸。
“听见了吗,我儿子夸我伟大勇敢呢!”
“妈的,怎么声音都一个样?也不多说两句,都没听出来!”
有些抑不住思念的汉子,扯着嗓子对着音响喊:“媳妇儿,我想你想的吃不下睡不香。”
乔悠悠听着她们的声音,湿了眼眶,连小苏都撇着头抹了把眼泪。乔悠悠清清嗓子,打开话筒说:“抱歉,时间有限,只选了一小部分,如果还有下次机会,一定把剩下的部分补齐。请听见自己老婆或者孩子说话的同志速速来认领,如果连老婆孩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请自觉抱头蹲在墙角面壁,唱国歌。还有,不准‘起来’。大家互相监督。”
那些嚎叫着说听不出声音的汉子,被一群人挤在墙角,被迫的抱头面壁,唱国歌,唱了第一句就会引起众人围殴。原因是,不准起来。
褚颂一直安静的低着头,听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听见了刚刚那段录音,里面有乔悠悠的声音,她和大家说着相同的话:“亲爱的老公,健健康康,安全飞行。”
这是乔悠悠第一次说这样的话给他听,他很感动。她的声音很认真,她是真的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谢谢你,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