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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席闻乐没回短信。
整个大一年级现在都充斥着关于时音的各种言论,一个月来的努力被几句口语相传的话毁得一点不剩,她紧紧依着门,任由芝爱在外面拍,喊。
直到临近下课才出洗手间,门打开,她低头站着,手都拍麻了的芝爱看着她。
时音走出一步,芝爱无法忍耐了,一把抓住她肩膀将她撞到门上:“这些事只有你在乎而已!”
时音不声不响,芝爱对着她用力讲:“那两年姐是怎么过的被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姐要是不放心上谁能耐你何!那些流言算什么啊,你是被自己打败的!”
“我就是过不去。”时音承认,慢慢说,“我就是过不去,你说我怎么办?”
芝爱一把拿下时音手中的手机,看到她发出的短信,拉着时音的手走:“干嘛发短信讲,面对面讲。”
她不肯走,芝爱硬要拉她:“正好把这两年都说给他听啊,凭什么他总是拥有最好的你,等你变糟了就自动躲起来不见他,他也太舒服了吧!”
“芝爱!”已经被带到楼梯口,时音拉住楼梯的扶手,近乎恳求,“我不要跟他面对面,你不要这样子……”
“那你答应我,”芝爱看她变成这样,退而求其次说,“今天不许躲起来,中午我们一起去吃午饭,任何人说什么姐都当没听见,这一天渡过了,她们就知道这个伤不了你了。”
时音还拉着扶手,无声地看她。
芝爱又使力道。
“好!”她近乎叫出来。
芝爱放开她的手,她依着楼梯扶手慢慢地坐下,手指反复揪起裙摆,无法说话。
……
中午,学校餐饮处人声鼎沸。
一楼二楼是学生餐厅,三楼是教职工餐厅,四楼至五楼是商业化餐厅,六楼是私人餐厅。
时音走近大楼,抬头往六楼看,找许久,终于找到依着落地窗旁的那张餐桌。
席闻乐坐在餐桌一旁,他那位置正好侧对着落地窗,窗户暗暗的,看到的他的样子也暗暗的,那一桌,还隐约看见法罄、严禹森、席道奇……但是他都不跟他们讲话,他一杯一杯地喝着杯子里的东西,喝完了又来一杯,喝完了又来一杯,后来大概是察觉到从底楼传来的这股视线,他缓慢地看过来。
时音的手被芝爱拉动,她们走进学生餐厅,视线与他的擦肩而过。
火薇与简茉律不时有社团聚餐,所以她们大都在二楼吃午饭,芝爱带着时音上二楼。
一上二楼,就有周遭的学生三三两两看过来,芝爱视若无睹地替两人点餐,坐到靠中心的位置。
火薇正好在她们隔壁一桌,她撑着下巴睨过来,简茉律在较远的一处,不发声,单纯抱臂看戏,被芝爱打过的高衫依坐在她身旁。
现在火薇和简茉律是一丘之貉,她们之前内斗不断,被时音打蒙后,达成了暂且一致对外的战术同盟,趁着她前几天不在把高衫依捧成红人,然后谁也不挑谁的岔,专找时音的缝钻。
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但是时音与芝爱又回来后,这两方人马谁也不先出声,直到有一个人打破僵局,是白鹿。
她带着午饭进餐厅,正好看到时音,就直接走到了她们桌旁,把午饭放桌上,边坐下边笑:“我坐这边。”
时音看她,她则环视周遭女生的视线,问时音:“怎么回事,都在看你?”
白鹿上个月好多天都被学校派去参加学术交流会,对学校里的风起云涌丝毫不知情,记忆还停留在时音当上马球社副社长的那会儿,所以问出口后,没听到时音的回答,反听到火薇那桌高个女生们的扑哧一笑。
“哎白鹿,你还不知道,你面前坐的这位现在是乐器社社长。”
“乐器社?”白鹿看过去。
“前几天风光死了,但现在见光死了。”
白鹿没怎么听懂,又接着被高个女生灌信息:“我告诉你因为什么,因为谁也不可能跟着一个学习成绩差,不洁身自好,撒谎酗酒到处都留有坏记录的社长,你说对吧?”
时音握杯子,渐渐地使力,芝爱看着,伸手将那支杯子握住,同时握住她的手。
白鹿不解,观察时音,再看向高个女生们,并不相信,陪着笑说:“你们会不会搞错人了,慕时音是海外招生考进来的学生,她的家在意大利,父母都是外交官,她家教很好啊。”
“才不是呢。”白鹿才刚说完,高衫依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
她从简茉律的身旁站起来,悠哉地向时音这边走过来,边走边说:“她家教好?她家教确实好,不过她住在意大利这事儿我就没听说过了,她爸爸是开公司卖车的,妈妈是无业主妇,她高中跟我一个班,高二那会儿谈了个恋爱把自己搞得不成样子,高三人就废掉了,高三毕业了连她爸爸都看不惯她,直接把她们俩赶出了家门,哦,你们还记得辛亚惠这个人吗,她就是后来和她爸爸同居的那个女明星的女儿。”
周遭阵阵压低的嘘声,芝爱瞪着高衫依,高衫依的脸被她打肿过,所以现在报复得更加猛烈,补充道:“这些事一部分是我自己知道的,一部分是慕时音的姐姐慕北颀告诉我的,你们看,连她姐姐都讨厌她。”
白鹿听懵了,问时音:“那你的背景是……”
“假造的。”高衫依干脆地接上。
远处,简茉律笑,近处,火薇也笑。
时音全身冻结成冰。
无法做出反击,哪怕开口也恐怕让人听见声音里的不自信,完全完全动弹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餐厅的楼梯处一声响,白鹿看过去,高衫依也回头看去。
席道奇他们吃完午餐了,下楼的途中正好经过这边,他一出现,她们就知道大二的那个圈子都在这儿,席闻乐双手插着裤兜慢慢地走下来,他走在法罄的前面,法罄与严禹森讲话,严禹森听完,越过法罄,下楼与席闻乐并肩走。
这个圈子若无其事的到来或多或少影响了之前的气氛,二楼的学生餐厅安静下来。
火薇不管时音了,坐挺起身盯着那儿看,简茉律也不嘲笑了,扣着额头欣赏这个圈子。
另外同行的还有几位男男女女,他们正要下楼时,席闻乐在扶手旁停下,他一停,严禹森也停,法罄也停下,前面自个儿走得欢的席道奇把头回过来。
整个大厅的气氛略微改变,学生们的焦点悄悄从慕时音变为了席闻乐,因为他一直不走,以沉默的模样立在那儿,脸色显露出阴郁的心情,好像沉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敢打扰。
过会儿,他看过来,视线穿过人海,放到时音身上。
2
时音正低着头,她还握着那杯水,因为过于用力轻微发抖。
水平面波动,白鹿注意到:“时音,你手……”
“酒瘾。”高衫依说。
芝爱想要压住时音的发抖,而时音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两道力相冲一下子将水杯弄翻,整个大厅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回来,与此同时,席闻乐朝这里走。
严禹森拉了他一把,没拉住,无奈打电话给芝爱:“带你姐走,他中午喝高了,现在火大着,快点!”
芝爱挂电话,时音注意到席闻乐过来的脚步,不仅她注意,整个大厅也将目光聚集在这一处,连火薇都紧张起来。
即使芝爱没来得及开口,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起身离座,席闻乐穿过半个大厅走来,越走越近,随着时音起身,他的步子加快,面无表情地经过简茉律经过高衫依,经过一个个学生乃至最后快手抓住刚离开座位的时音的臂,一下子将她转过身来。
远处的简茉律一桌人站起来看,隔壁火薇那桌人屏息观望,时音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想后退又被他抓回来,她嗓音起颤:“席闻乐……”
然后被一个抱紧,时音叫出来,因为这不是寻常的抱,他将她双手扣到她的腰后,弄疼了她也完全控制了她,双手强制性与她的十指紧扣,挣扎一点就抱紧一点,她喊:“痛!”
“抬头。”
她早就没力气听他的指令,所以后来直接被他低下了脑袋强吻,那一霎那心中尖叫,一表现在嘴上就被他顺势入侵,鼻间和嘴里都是他混合着酒精的气息,他就是来索要这些的,就是要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迫,就是要在她说最痛心的话后给她最痛的反击,因为喝了酒所以想到什么做什么,也不管满大厅的学生与身后自己整个圈子,她躲,他就给她用狠劲,用到她连躲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时音硬生生地从紧低脑袋到被迫抬起脑袋,他比她高,亲她不费余力,两人嘴唇紧贴激吻的八秒内,整整一个厅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时音挣开的时候是被他主动放开的,她的嘴唇殷红一片,眼眶也红了,自我保护开启,条件反射地拿起隔壁火薇桌子上的水唰一记往他身上泼!
席闻乐没躲,侧了下脑袋,一杯子的冷水都湿在他的脸以及衬衫上,四处升起一片后怕的喊声。
时音接着将戴在脖子上的戒指拽下来,扔他身上:“我不要了!”
他用手指抹着滴水的下巴,任由戒指从他胸膛弹到地上,看着她走,看着她近乎跑离开这边,撞开楼梯口想要安慰她的严禹森,也甩开扶了她一把的法罄的手。
席道奇自动退开路,在时音下楼梯时把自己的背贴紧楼梯扶手,吹一声口哨假装自己在放空。
……
接下来。
满大厅沉寂,心在每个人的嗓子眼狂跳,高衫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随着席闻乐眯眼看过来,她砰地一声瘫坐到椅子上,全身发软。
***
那天下午,时音在学校小电影院的三楼影厅被席闻乐找到。
学校那个时候早已沸腾,播放中的老片子没人来看,整个只闪烁着屏幕光的黑暗影厅里面就时音与芝爱两个人,芝爱接到短信悄然出去半分钟后,席闻乐坐到了她的位置上,时音感受到座位弹动,不看他。
他坐下后不说话,与她一起看电影。
播放的片子是英文原版的《TheVirginSuicides》,中文译名《**之死》,风靡校园的男生遇到让自己一见倾心的美艳女生Lux,苦苦得不到垂青,终于在学校播放纪录片的黑暗影厅内与她同座,两人眼神相交,男孩贴着女孩的耳畔,低低地告诉她:“You’rethestonefox。”
你真是人间尤物。
演到这里的时候,席闻乐将手摆到扶手上,与时音的手指相碰触,将她手握起来。
屏幕上,美艳的Lux坐在原位,纪录片放映的光忽明忽灭地照在她脸上,男孩已走,她缓慢地嚼着口香糖,不住微笑。
时音一边让他握着手,一边撑着自己的脸颊,说:“这是我最爱的一个情节。”
……
“看第一遍的时候,我也希望我能吸引一个被许多女生爱着的男生,他爱上我,追求我,费尽心思让我往他看一眼,然后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向我告白,挨着我说甜蜜的赞美……但是往后是怎么演的你知道吗?”
席闻乐不发声。
时音往别处看,用手指擦开眼角的湿气,接着讲:“后来这个女主角如男生所愿爱上了他,他们在舞会里跳舞,坐在一起接吻,然后当晚的操场草地上,她给男生献出了她的第一次。”
……
“隔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整个操场只有她一个人,男生比她先醒,比她先走,不关心她是怎么回家的。”
说到这里,时音看向他,屏幕光正好降暗,他没有表情。
“最后这个女主角怎么过的你知道吗?她的妈妈将她锁在家里,不让她去学校,烧了她的唱片,她就在屋顶上与不同的男人堕落,把自己的身体一次次丢给他们……”
“这是电影。”
“你知道那个男生为什么走吗?”时音却还是讲,席闻乐不回答,她就自答,“因为男人们大多认为追求不到的才是好的,却不知道女人要在他们面前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是用了多大的决心和勇气……”
……
她靠住椅背,声音带一些哽咽:“但是你们不在乎啊,你们只在乎她是不是矜持的,永远纯洁的。”
全程,席闻乐都一直握着她的手,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在她忍着哽咽的时候,在她看着屏幕发呆的时候。
一直都没说话,没发表意见,让时音自己冷却了下去。
后来电影演到男孩第一次参加完女孩的家庭小聚,临走前坐在车内回味女孩的一眸一笑,失落不已,这一刻车门突然打开,已与他道别的女孩重新回到他面前,坐上他身,给了他一个激烈又突然的长吻,音乐响起,两人在车内疯狂接吻,女孩说我得回去,又突然地离开,男孩抓不住她的衣服。
时音说:“我以前也这样吻过一个人。”
这句话平静地响起,激起不平静的波澜,席闻乐不动声色。
“当时他要走了,”她说,“我在车子外看着他,当车子发动的时候我上车,车门没锁,他抱住我,我也抱住他,我把他像孩子一样拥在我的怀里,他把我放到膝盖上,我们开始接吻……”
“时音。”
“我们第一次很热烈地接吻,司机就坐在前面,但是我们停都停不下来。”
“别说了。”
“我的呼吸和他的呼吸变成了一体,我觉得那会儿就算在车子后座让他办了也没关系,有时候爱一个人爱到那种程度就心甘情……”
手唰地被席闻乐松开,丢到她自己的膝上,他起身走,而时音依旧看着电影屏幕,心口细微地起伏着,表情不变。
3
下午无法提早离开,还有场全校性质的讲座要听。
大一年级在多媒体大厅内听,其他年级在各自教室内看直播。时音到门口时,大部分学生已入座,讲师在巨大的幕布前喝水做准备,芝爱推启大门的声音有些响,喧哗的多媒体大厅渐渐安静下来,师生的目光聚集到时音身上。
火薇与简茉律各坐在两处地方,她们无法控制自己去忽视她,时音在压抑的气氛中走上阶梯,火薇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身上看出哪怕一点点与席闻乐有关的信息。
“慕时音!”坐在比较后面的白鹿举起手来,朝时音这边示意了一下,“你的位子在这边。”
她与芝爱走过去,从一排座位间穿过,女生们边为她让座边打量她,她和芝爱坐到中间的两个座位上,正好在白鹿的身边。
白鹿识体,不主动跟时音谈话,只说了一句:“正好,讲座正好开始。”
大厅顶上的灯光调暗,相关的多媒体课件投放到巨大幕布上,讲师开始进行演讲。
时音将书放上桌子,她情绪一直没好过,后排的很多女生都在看她,她知道,中午时被席闻乐强吻的画面还存在脑海里,她趴到桌上用手臂枕着额头,闭眼。
芝爱不打扰她,白鹿不打扰她,巡视的辅导员看到了也不发声,直到讲座进行一半,有张纸条从前边传了过来。
芝爱接过手,打开看了看,递给时音:“纪桃沢写给你的。”
她半睡半醒地撑着额头坐起来,接纸条,慢慢看。
——高衫依故意泄你隐私,还夸张渲染的事情被简茉律主动揭出来了,当着席闻乐的面揭的,火薇附和得很快,所以她们两个都没事,高衫依第一节课没上就离开学校了,乐器社的成员已经回归一半了,接下来呢?
纸条上原本写了“太子爷”三个字,后来大概是考虑到时音与他的亲密程度,纪桃沢划掉了这个称呼,改为全名“席闻乐”。
时音看着这纸条里透露出来的各种浮躁信息,心里有种作呕感,她提笔,在纸条的最后写上“废社”二字。
写完,折起来。
这会儿讲师暂停了多媒体幕布上的影像播放,他拿起话筒做分析,大厅内学术气氛不高,学生们心有所想。
时音将纸条传出去,正好前面幕布上换了个影像,色调与亮度都产生了变化,她看得清纪桃沢坐在哪一排,喊前排的女生,但喊不动她。
那女生原本是准备回头接纸条的,可突然看到幕布上的东西,一下子停住动作,不仅是她,前面一整排的学生都唰地坐挺起身来,大厅内瞬间躁动。
芝爱晃了晃时音的手臂,她看芝爱,看到她严肃的神色,这时才意识到那幕布有问题,看过去。
心咯噔了一下。
巨大的,足有五人高的幕布上放映着一张……一张她本人的照片,背景是住在慕府时的卧室,那时还不如现在这样成熟,没上任何妆,肌肤是少女的牛奶白,长发带着刚起床时的懒倦感,身上穿着还没系领带的高中制服衬衫,正对着屏幕笑,笑得很淡很漂亮。
这张照片是当年与席闻乐热恋时专门拍给他看的私房照,从始至终都只保存在旧手机内,现在突然凭空出现在这幕布上,时音心慌起来。
而学生都盯着看。
没过几秒,照片切了一张,第二张照片出现后,整个大厅都炸了。
那是……席闻乐。
是时音之前拍下来的他抽烟的样子,在别墅的卧室内,裸着上身点烟,那是除她以外谁都没看过的他的另一面,私人的一面,带着黑暗气息的一面,女生们议论甚至轻叫出声来,他侧站着的上身就这样放大展现在她们面前,烟雾绕在他周身,晨早的光线勾勒出身体线条,没人移开视线,所有人都目不转睛!
火薇甚至带着疯狂的嫉妒感瞪向时音。
与此同时,大二教室内,原本没人在意的直播也因直播现场的喧哗而引起人的注意,席闻乐倚在后窗口,席道奇喊他一声,跨过几张椅子走到前面看清楚后,问:“上面怎么有你?”
他看过去。
讲座现场很混乱,几位老师到处寻找出问题的源头,多媒体幕布上投放着他的一张抽烟照。
前排的男生回过头来看他,教室旁边的女生也掩嘴,眼中放着奇异的光芒转换在他的真人和照片之间,法罄撑着下巴,拿手机对屏幕拍下照片。
他没有反应,或者说思绪根本不在这上面,看一眼后收回,任整个教室的焦点全聚到他身上。
直到后来画面里闯进另一个人,他才又看过去,慕时音不顾讲师阻挡上台,她乱碰乱拔插头导致画面有一点晃,但照片还在继续切。
他这时候才想到另一些事,眉头微微蹙,转步子从教室后门走出。
……
时音之所以那么急,是因为她发现那部旧手机从包内消失了,而手机内还有一张绝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的照片和一段视频……
现在里面的各种照片继续在上面出现,她单人的和席闻乐单人的,还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的,那段两年前他录制给她的GIF也被放出来了,一整个大厅的人看着他亲她,在她耳边说我爱你,房间淡粉色的小光照满大厅。
她们根本不知道他早在两年前就开始爱她了!
可是任全厅沸腾,时音的心越来越冰凉,芝爱帮着她,白鹿也来帮她了,她去开放映室的门,无奈喊:“被人锁住了!”
白鹿话音刚落,整个大厅响起更轰动的议论,时音颤着身子往后看……
同一时刻,总电闸室的门打开,席闻乐直捣出事源头处,把总电闸拉下。
全校停电,五分钟后恢复,但网络已断,各个教室再看不到现场直播。
席闻乐来的时候,时音已经不同于五分钟前的模样,她甚至站都站不起来了,一个人依着讲台的背面坐着,抱着膝用手背抵着嘴,躲着整个大厅的视线,唯恐听见一点点议论声。
他在门口看着她,她也看到他,那一刻眼泪流出来了,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些,而后面的大厅,每个人都拿着手机与旁人交换自己拍到的东西,人声鼎沸。
砰!
席闻乐关门的声音很响很响,响到幕布都振动,他脸色非常阴,叫人看见就发凉起来,原本吵闹的大厅霎地死寂。
他到幕布隔壁的电脑控制桌旁打开放主机的柜子,从里面拔下存课件的U盘,当着一个大厅的人往地上掷,掷得U盘粉碎裂开,然后电脑主机也被他从柜子里翻出来,重重滚倒在地上!
接着,他走向第一排原本晃手机晃得最欢的男生,极强极冷的气场震得男生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到他手中,被他反手拍桌面上,整个手机都碎裂了。
其他学生也没能幸免,他的脾气根本没发完,一边后退一边扫视这个大厅,指着他们低沉讲:“所有人,把手机留在桌上,被我发现一个敢带出这里的,送你死!”
最后,他才走到讲台的背面。
后面的大厅安静了,而这里只有她的哽咽声,她在发抖。
席闻乐蹲下身扶她,但是她不肯起来,不肯被别人哪怕再看一眼,即使他在身边也不肯跟着他走,只恳求:“你让他们先走……让他们不要看我!”
他皱眉看着无法控制情绪的她。
时音崩溃了,用已经哭得不能分辨出原声的嗓音跟他讲:“你没赶上……”
……
“他们全看到了……你没赶上……席闻乐……”
4
他把她送到别墅,她下车后自己上楼,把房门锁了。
她不肯说别人到底看到了多少,也不肯回忆关于这件事情发生之前的一点一滴线索,后来是芝爱告诉的他。
“半裸,幸好有头发遮着,但是,”她顿了顿,说,“哪个男人看见了不会对姐有想法。”
……
“还有你们的一段视频,只放了前两分钟,没有过火,但谁希望自己那种私人的样子被别人看到,而且是一整个自己学校的人。“
席闻乐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脸一直板着。
时音锁了自己一个晚上,晨早的时候他用钥匙开门进去,在浴室间找到正要用剪刀剪掉头发的她,把剪刀从她手里拽掉,抱着她按回床上,她喊:“他们都认识我!”
“不去学校了!”
“他们的手里都有我的照片,他们把我拍下来了……”
“没有,我拿回来了。”
“没用的!”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剧烈,挣脱不开他,埋着他的手臂哭,“他们把我的样子记在心里,看着我,想象我,他们用眼睛一层一层把我从里到外扫个透,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就已经把我的衣服都脱光,这种感觉就像被强暴你知道吗!”
她说出了“强暴”这个词,说完后吸一口气,安静了但精神状态更差了,在他怀内喘着气,一哽一哽地说:“他们……把你逼到没有出路的地方,围着你,用眼睛扫视你,撕开你的衣服,想象着在逼仄的角落里一次次地侵犯你……”
席闻乐盯着她这近乎出神的状态,她说着说着情绪更凶猛,用双手揪住他的衣领问:“为什么我的生活比电影还残酷……为什么啊!”
撕心裂肺。
……
这样闹了三个小时,最后好不容易哭累,席闻乐把她哄睡。
学校里的事情他也在处理,照片和视频的散播被死死截住了,多媒体大厅讲座开始之前的监控视频也被调出来了,他有条不紊地控制着一切,越冷静,反而越让人感受出他平静表皮下即将释放的残忍,粗暴。
阿兰与阿冰将别墅里所有尖锐的金属物质都收起来,以防时音翻到后再伤到自己。
他站在拉上窗帘的昏暗的房间里,看着床上的她。
又是在一阵哭闹之后精疲力尽睡着的,她的睫毛都还湿着,枕边的手指不时带着睡意抽动,呼吸不均匀,时快时慢。
他看了她很久,等她睡深才出房间,轻阖上门,一步步下楼梯,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芝爱抱着膝坐在另一边,这几天来她也快撑不住了,用额头抵着膝盖,一声不吭。
席闻乐倒了一杯茶。
茶水滚烫,他提着杯沿,慢慢地摇着,喊:“芝爱。”
她疲惫地往他看。
他依旧摇着茶杯。
客厅的落地钟咚咚敲响,一声比一声沉重,已是黄昏,光线被玻璃窗分割成一条条斜映进空间,空气压抑,呼吸沉重。
“你姐,是不是被强暴过?”
5
……
……
多年之前。
那个时候,全市的报纸都登了关于他的金融诈骗案。
那个时候,是梅雨季节,窗外从早到晚都是雨,湿得手心都能捏出水来。
天边滚几声轻雷,芝爱快速赶在初中校舍楼梯间。
正是下课时间,学生走动频繁的教学楼阳台上,时音带头从班级前门出来,她站稳回过身,跟着的一排女生围到她周身一圈,相互间敌意颇浓,周遭学生悉悉索索地观望。
那个时候,她和芝爱还姓钟。
女生们开口第一句便喊她全名,举着手里的钱包大声说:“钟时音,你就说吧,偷了多少?”
“该搜的你都搜了,钱呢?”她将双手插在外衣的口袋中,沉着地回。
“什么该搜的搜了,最该搜的就是你衣服的口袋!“
“还有裙子的口袋!“
“还有你那不知道躲哪里去了的妹妹!”
女生们环着圈一个一个地讲,气势咄咄逼人,时音站在中间听,最后盯向拿着钱包的女生:“我说过了,可以搜,但你把所谓我和芝爱偷班费的证据拿出来,没有就休想碰到我们一根头发。”
“钟时音!全班就你跟你妹妹没缴班费!整个中午也就你跟你妹妹待在教室,上午班费还齐着呢下午就少了百八十!”
“百八十。”时音近乎冷笑着重复。
“你们家不欠债厉害着么!”旁有女生直喊。
“那我也不稀罕这百八十。”她直接侧头回。
“还装清高……”拿钱包的女生摇着头嗤一声,口气里满是对时音无可救药的态度,脾气也爆发了,啪地一声将钱包丢地上,“谁特么不知道啊钟时音,你不就长得好看么,不就从小家境好么,你知不知道我很看不惯你!”
“自卑。”时音步子一点都不退,干脆利落地评价她,再一一看向周围女生,“懦弱,盲从,善妒,装腔作势!”
“钟时音你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学校收钱跟人上床!八百元做一次不要脸!”
女生喊完的那一刻就被从后冲来的芝爱抓住衣领推倒在地,时音快速扶住墙壁,整条走廊瞬间混乱,她皱眉看打滚在地上的两人,女生大骂贱人,而芝爱狠狠抓住对方头发:“神经病!撕烂你嘴巴!”
四周女生尖叫着一拥而上,时音立刻从人堆中护芝爱,手臂被人用力拉扯,芝爱则死死抓住那女生不放,谁扯时音她就打谁,打得鸡飞狗跳。
……
时音和芝爱都挂了彩,花一刻钟清理完毕后坐在教务主任的办公室里,主任挂完电话,叹气说:“你们两个先回家,已经给你们的家里打过电话了。”
没说别的,大概觉得姐妹俩已经够惨了,芝爱起身了,但是时音不动,她坐在原位,冷静地讲:“学校里有人在散布对我人格造成侮辱的不实谣言,我希望学校能处理。”
“什么谣言?”
顿两三秒,时音看向主任:“我与异性援交。”
“你有吗?”
“没有。”
“好,”主任点头,将手放进裤袋,又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我会去查实散布谣言的人是谁,你们两个先回家吧。”
时音又在原处坐了一会儿,深呼吸压下情绪后,与芝爱一同出办公室。
办公室外,同样挂了轻彩的女生们靠着墙罚站,她们瞪时音与芝爱,主任扣门框:“你们几个,进来。
女生们依次走进办公室。
……
由于是早退,校外几乎没有人流,校门在身后随着吱嘎吱嘎沉重的声音合拢,门卫隔着铁门看着她们,看了一会儿,就进去了。
时音面对阴沉的天空,吸一口气。
接着,沿着马路慢慢地走,边走,她边牵起芝爱的手:“疼吗?”
“还想再打几下。”
“下次不要这样了。”
“下次还要这样,活该,她们。”
姐妹俩走啊走,渐渐地下起雨来,雨挺凉的,时音拉着芝爱靠着白杨树下走。过了一会儿,一辆面包车缓缓从后驶上来,司机摇下车窗,问:“要不要送?去哪里说个价钱?”
时音往他看,那时候雨已经很大,噼里啪啦地打在面包车顶与她和芝爱的衣领上,她们站在校园的外面,车子停在马路上,空气里混合着白杨树与泥土的味道。
一切只属于花季的青涩与美好,定格在这一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