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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意外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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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唯一觉得,拿到驾照也是人生中的一个里程碑,因为对考了五次,经历了八年漫长岁月的曾唯一来说,拿驾照的过程真是太艰辛了!

    曾唯一双手捧着驾照,双睛发亮。她看看时间,早上九点半。她想起昨晚纪齐宣跟她说,今天他要带乾乾去纪老头那儿吃家宴。

    按理说,曾唯一是应该去的,可她并不想去,她最怕纪老头了。以前她和纪老头关系很“铁”,纪老头是个老顽童,跟她很聊得来。但当年她执意要与纪齐宣退婚,不仅让纪老头失了颜面,而且还把好脾气的纪老头气得心脏病发作。

    曾唯一潜意识里怕纪老头,也许是负罪感在作祟。她和纪齐宣结婚这么久,她也没去看过纪老头一次,怕的就是纪老头翻旧账,挖苦她,甚至侮辱她。她又听不得不好的话,性子也比较急,要是再把纪老头给气得心脏病发作,她可担当不起。反正纪老头也不待见她,她也就不在乎什么基本礼貌,最好不相见,便可不出问题了。

    就让自己的儿子代替她孝敬孝敬他老人家吧。

    曾唯一掏出手机,拨了纪齐宣的号码。

    “喂。”

    “你在哪儿?”曾唯一一边把自己的驾照塞进包里,一边给纪齐宣打电话。

    “在车上,带乾乾去看看他爷爷。”

    “哦。”曾唯一略有扫兴,她还想献宝一样给他看她的驾驶证呢。

    纪齐宣顿了一下,疑惑地问:“怎么没精打采的?驾照没拿到?”

    “拿到了,本来想炫耀来着,结果你跑了,我向谁炫耀啊。”

    “那你去车行取车吧,开着车向全港人民炫耀。”

    曾唯一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满脸笑容:“要不要晚上我开车接你和乾乾回家?”

    “不行,繁华地段不准开,难走路线不准开,知道吗?”纪齐宣稍严肃地对她说道。她虽然拿到驾照了,但毕竟是新手。

    曾唯一嚷嚷两句:“好啦,知道了,啰唆。”

    “晚上我和乾乾自己回去。”

    “好的。”

    挂了电话,曾唯一就想给红豆打电话,奈何店里的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她只好怏怏地挂了。她寻思着是先去店里让红豆陪她一起去取车,还是自己先取完车再去找红豆。

    思来想去,曾唯一还是决定先取车,然后带红豆去兜风。毕竟服装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不能没有红豆,自己又不是非要人陪不可。

    她准备打车过去车行,手刚抬起来,露天电视突然被打开,播放着关心灵以前代言的几则广告。只见她光彩照人,面若桃花,而她最具特色的修长大腿则斜放在纯白的床上,整个人宛如刚刚醒来的睡美人。

    曾唯一眯起眼,总觉得这广告来得太突然了。果不其然,电视随后便播出关心灵在这段时间的康复状况,关心灵的主治医师说她极有可能恢复原来的样貌,回归演艺圈。

    曾唯一冷笑,恢复容貌又怎样,关心灵怎样也赢不了曾唯一,她曾唯一一直比关心灵美。

    车行在香港岛,曾唯一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车外的风景,心里却有些焦急。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收音机里播了一则天气预报,说是今晚有雷阵雨,请市民注意安全什么的。曾唯一也没怎么在意,她现在一心着急去车行。

    终于到了车行,曾唯一见着了那辆兰博基尼,确实很拉风,炫蓝色的跑车。她不会看车的性能,单单看外形,觉得够配她,就满意了。

    曾唯一办完了手续,迫不及待地坐上车,准备开车去威风一下。她想从西九龙公路回到九龙,但还没到公路路口,原本晴朗的天,一下子黑了起来。

    曾唯一踩着油门,以“高速”开进公路。天更加黑了,偶尔电闪雷鸣,前方道路可见度也一直在下降。

    曾唯一实在是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她开始心慌,忙着去打灯,结果一错再错。前方这么暗,驾车是很不安全的,她把车速降低了些,刚把头探出去看个究竟,忽而一阵猛力冲撞,她直扑而前,车钥匙刺进了她的脸颊中。在那一瞬间,她只想阻止歪了方向,即将撞上栏杆的车。

    兰博基尼后面跟着的一辆越野保时捷里面的男子惊魂未定,他看着前方撞在栏杆上并开始冒烟的兰博基尼,立即打了急救电话,并且火速下了车。

    他跑上前,敲打着车窗,探头看去并喊道:“小姐,小姐……”

    曾唯一一动不动地埋在气囊里,场面触目惊心。男子看不见她的脸,只知道是个女人。无论男子怎么拼命敲打车窗,她始终一动不动。

    男子焦急,手足无措,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催促救护人员。

    救护人员总算来了,他们把事故现场围了起来,曾唯一也被抬了出来。她紧闭双眼,脸色苍白,身体其他地方无大碍,独独左脸上有一道吓人的伤痕。

    当看到医疗架上的曾唯一时,林穆森只觉得天塌了下来,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他惊愕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被送上救护车的曾唯一。

    他竟然撞了一一。林穆森只觉浑身无力,交警问他,他也一句都听不见,脑海里始终闪现着的是那紧闭双目、脸上都是血的曾唯一。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堕进了万丈深渊里。

    由于气囊的保护,曾唯一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来。看着病床上的曾唯一,林穆森双手冰凉。

    门被突然打开,纪老爷、纪齐宣,还有抽泣着的曾乾进来了。曾乾扑到曾唯一床边,哭道:“妈咪,不要丢下乾乾啊,乾乾不能没有妈咪!”

    纪老爷一身唐装,穿着大红衣服,本来今天是一派喜庆的家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曾唯一,纪老爷又无奈又愤恨。她这份礼物,他着实收不起啊。

    纪齐宣冷冷扫了一下站在床边的林穆森,再看向床上的曾唯一。

    曾唯一的大半个左脸被纱布包着,她这样苍白的脸色,纪齐宣还是第一次见到。

    想必这也是曾唯一第一次遭遇车祸。她是那样爱美,把自己的脸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如今……

    纪齐宣很心疼。

    曾唯一醒过来时,已是半夜。她幽幽睁开眼,大脑一片空白,只见眼前的天花板有些陌生,便歪着头往别处看。这一歪扯动了她左脸上的伤口,撕裂般疼痛,她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刚才的疼痛是从她的脸部传来的。

    她伸手试探地去触摸,却被纪齐宣握住了。他微微摇头,认真地对她说:“不要去碰,不要去想,再睡会儿吧。”

    他握住她手腕的力度不大,却足以制止她。被他这么一说,她心里更是莫名的慌乱,她的嘴唇在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我怎么了?”

    纪齐宣不说话,而是为曾唯一捋顺了额前的碎发,紧紧握住她的手,似乎这样就能给她力量。她一直盯着他看。

    纪齐宣始终不回答,与曾唯一那固执的眸子静静对视。

    曾唯一的眼泪顺着眼眶而出,滑下来,她静默很久,终于爆发。她发疯般地推搡纪齐宣,号啕大哭,她想撕开脸上缠着的纱布。纪齐宣一声不吭,死死握住她乱动的手,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没事的,可以修复的,别哭。”

    曾唯一使出蛮力想推开纪齐宣,然而无论她怎么推,他都一动不动,只是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深知他的个性,终于不再挣扎,瘫在他怀里,语气有些冷:“修复的脸还是我的脸吗?你不知道我最不屑那些整过容的人吗?”

    纪齐宣没有说话。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老天还要把我最后的骄傲也剥夺。”她的声音很低,头埋进他的胸口,“我现在比关心灵丑,你可以走了。”

    纪齐宣反问:“容貌真的这么重要吗?”

    她抬起头,也反问他:“难道不重要吗?我哪里好?不会做饭,不会照顾人,对人也不够热情,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男人追,即使我冷眼相对,他们还是愿意热脸贴冷屁股?红豆哪里不好?会做饭,会照顾人,善解人意,对人又热情大方,可为什么就无人问津?你知道吗,外貌可以盖过所有;你知道吗,当初我选你,也是因为你的外貌,你知道吗?”她一边说,一边哭,泪水打湿了被子。

    纪齐宣听完她说的话,手不禁松了下来。

    曾唯一明显感觉到纪齐宣要放开她的手,心下一惊,随即却冷笑起来。她一直知道他也是看中了她的外表,她不该奢求他留下,与其求他同情,还不如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我长得很好看?”纪齐宣反问。

    曾唯一别过头,不去看他。

    纪齐宣皮笑肉不笑:“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长得好看,那么就该同理,我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你好看?”

    此时曾唯一不再哭了,她抱住被子:“难道不是吗?”

    “那么,你毁容了,我就该抛弃你,再找一个?”

    她不说话,算是默认。

    纪齐宣笑了:“若是我也毁容,是不是就不用抛弃你了?”

    曾唯一一怔,莫名其妙地看向纪齐宣,好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二话不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水果刀,直接就要往自己脸上划。她扑过去,夺过水果刀,顺势扇了他一巴掌,怒目道:“纪齐宣,你疯了吗?”

    纪齐宣摸着挨打的脸,目光冰冷地看她:“不就一张脸吗?你那么在意,不代表我在意。”

    曾唯一愤恨地凝望他:“你没有外貌,还有很多,我没外貌就什么都没有,我们是不同的!”

    “你可以拥有我拥有的。”纪齐宣叹息。

    曾唯一那双泪染的双眸蓦然睁大,纪齐宣轻轻抚摩着她那裹着纱布的左脸:“你可以拥有我。”

    你可以拥有我……

    你可以拥有我……曾唯一的耳边一直回荡着纪齐宣的这句话,不安宁的心在听到这句话后归于平静,她没来由地相信了他的话。

    曾唯一最近变乖了,按时吃饭,并没有太多的忧郁情绪,只是不笑。

    红豆本想多陪陪曾唯一,奈何店里事情太多,曾唯一也催她回去,她只好改用电话关心。

    这天,赵素颜和李萧山来看曾唯一。赵素颜提着一篮子的水果,见曾唯一左脸上贴着纱布,还有明显可见的红肿,不禁大惊:“唯一,你的脸……”

    李萧山及时拉了拉赵素颜,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唯一,真没想到你这么淡定。”

    曾唯一只是笑了笑,伸手拿桌上的苹果准备吃。赵素颜连忙夺了过来,打开抽屉,拿出水果刀,说:“我帮你削苹果。”

    一直坐在旁边的李萧山对曾唯一道:“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好好养伤。”

    “嗯。”

    赵素颜略有不满地看向自己的老公,她不喜欢李萧山对曾唯一那么温柔。女人的心胸总是狭窄的,见不得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好,尤其还是他曾经喜欢的女人。

    赵素颜削好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果盘里,从桌子上拿起牙签盒,再递给曾唯一。曾唯一便安安静静地一块一块地往嘴里送苹果。

    赵素颜朝曾唯一暖暖一笑:“唯一,消沉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跟林穆森在一起吗?这次,你可以借此跟他在一起了。”

    曾唯一一怔,略有不解地看向赵素颜。

    李萧山狠狠瞪了一眼赵素颜,赵素颜却完全不理,说道:“叫他负责啊。要不是他的车和你的车追尾了,你也不会毁容啊。”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后面追尾的司机竟然是林穆森?曾唯一显然不能相信,用探寻的目光望向李萧山,李萧山不敢看她,把头转向别处。

    “咦,你不知道这件事?”赵素颜颇为惊讶。

    “不知道。”曾唯一错愕归错愕,语气却出奇平静。

    曾唯一这种态度让坐等看好戏的赵素颜很无趣,赵素颜不死心地说:“你都不知道,林穆森这几天看起来也很不好,虽然警察说你们双方都有错,但他一直处于自责当中。唯一啊,其实我觉得他还是爱你的,你何不借此……”

    “赵素颜,你能不能别这样?”坐在旁边的李萧山终于忍无可忍,率先咆哮起来。

    赵素颜愣住了:“你在对我吼?”

    李萧山白了她一眼:“神经病。”说罢,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赵素颜咬牙切齿,追了上去:“李萧山,你把话说清楚,吼什么吼?”

    曾唯一低着头,吃着端在手里的苹果,脸上看不出表情。

    而门口伫立着一抹身影,他好看的眸子深不见底,停留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转身,消失在泛着微弱冷光的走廊上。

    曾唯一强忍着不肯拨手机里一直没删掉的号码。这几年来,为了躲债,她消失得很彻底。她把所有的电话号码删除了,唯有一个号码,无论换了多少次手机,总会不厌其烦地重新保存到通讯录里,以至于一向记不住号码的她却深深记得这个号码,不曾遗忘。

    重新看着手机里的这个号码,曾唯一忽然觉得自己好傻。这么多年了,谁的手机号不换?他应该也不例外吧?也许这早就是一个空号了。

    曾唯一随意地拨了过去。

    未料,接通了。

    那头的人似乎知道这个号码是她的。

    她换了不知多少个号,可那头的人还是知道这个号码是她的?

    曾唯一一时说不上话,只是静静地把手机放在耳边,等对方主动说话。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这次事故吗?还是当初奋不顾身地抛弃我去结婚?”曾唯一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激动。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现在的她竟然能这样平静地与他通电话。

    “请原谅我。”

    曾唯一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似乎林穆森就是来不断伤害她、折磨她的,让她彻底对他死心才肯罢休。

    “你爱过吗?”

    “……”那头的林穆森沉默了。在那一刻,曾唯一似乎明白了,本想挂断电话,未料,久久不说话的林穆森说话了,“爱过,很爱很爱。”

    “谢谢。”曾唯一把电话挂了。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仿佛什么都放下了。

    “妈咪,你怎么这么乖了?”曾乾以手托着下巴,闪着大眼睛望着正斯斯文文喝汤的曾唯一。

    曾唯一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距车祸事故已有一两个星期了,她身体已经痊愈,没什么大碍,若不是眼前这个小帅哥,还有正在忙工作的老帅哥齐齐反对,她早就出院了,也就不用闻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了。

    “妈咪,你脸上的那道疤真难看,什么时候消失啊?”曾乾天真地问。

    曾唯一顿了一下,一时说不上话来。医生建议她及早修复,伤口越新越好修复,时间拖得久了,再修复的话,恐怕不是移植皮肤那么简单了。按道理她应该是迫不及待地赶快去修复,可急迫的心与害怕的情绪相比,害怕占了多数。不是她不爱美了,只是如今的她,还没有勇气进手术室。

    曾唯一把小碗放在床柜上,轻轻摸了摸曾乾的小鬈发:“你喜欢漂亮妈咪还是丑妈咪?”

    曾乾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曾唯一:“妈咪,你真搞笑,你是我妈咪,这是事实,漂亮或者丑都得接受。但妈咪明明很漂亮,为什么要变丑呢?漂亮当然比丑好啊。”

    曾唯一心里五味杂陈。五岁的小孩子思想单纯,只认人,不认美丑,只要是那个人就可以。美与丑的关系不过就是,能美则美,不能美,那么就不美。

    是她太执着于美,太看重美,以为自己倾国倾城,便把所有的真情盖在美貌之下。正在她闪神之际,纪齐宣来了。

    他身后跟着整容医师,曾唯一认得,是关心灵的那名整容医师,她不禁蹙了蹙眉。

    纪齐宣把扑在床上的曾乾抱了起来,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子:“有没有打扰妈咪?”

    “没有,乾乾今天很乖的,妈咪今天也很乖。”纪齐宣深情地看了一眼曾唯一。

    整容医师道:“纪太太,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曾唯一看向纪齐宣,心里略有不爽。他给她找关心灵的医师做什么?他就这么急于为她恢复容貌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及时修复?”专家整容医师略有吃惊。伤口已经结疤了,缝口处都愈合了。纪齐宣撇撇嘴,一脸无奈地看着曾唯一。这次他是真的看不懂这个女人了,明明那么爱美,却不急着修复。

    曾唯一抿了抿嘴,无话可说。是她的迟疑和害怕耽误了时间。

    “只能移植皮肤了。选个地方把两块皮肤换一下。”

    曾唯一不同意:“那岂不是我身上也有疤了?”

    “这没办法,你若不移植,单靠手术和药物的话,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修复。”

    曾唯一差点就脱口而出说自己不治疗了,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在别处留疤总比在脸上好。

    “请问纪太太哪处的皮肤与脸上的肤色比较相近?”

    “那就移植她臀部的皮肤吧。”纪齐宣给她出了主意。

    曾唯一瞪大眼,即使他舍得,她也舍不得,那可是她引以为傲的翘臀啊。

    “这是个好主意。”专家医师在记事本上写了一堆字,然后向纪齐宣保证,“先把脸修复好,以后可以用药物和小手术修复臀上的那块疤。”

    “多谢。”

    送走整容医师,曾唯一这才怒道:“谁同意用屁股上的皮肤了?反正我浑身上下都是一个色,可以选别的地方嘛。”

    纪齐宣挑眉:“你的衣服,除了屁股和胸是隐蔽的,还有其他地方是吗?难不成你想用上面的那块皮肤?”

    曾唯一哑口无言。

    两天后,刚刚做完手术的曾唯一侧躺在床上,一边敲打被压得有些麻木的没动过手术的臀,一边捧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纪齐宣双手抱胸,看着曾唯一这姿势,撇着嘴说:“虽说这高级病房只有你一个病人,但医生、护士走进来看你这姿势,记住,一定要告诉他们,你不是我太太。”

    曾唯一啐了他一口:“我是你太太,全世界人都知道。”

    纪齐宣挑眉:“好像现在还有一个叫‘离婚’的词吧?”

    曾唯一看着他,语气颇为倔强:“我知道你舍不得。”她毁容了,他都舍不得,现在她的样貌将要恢复了,他还舍得?经过这件事以后,曾唯一打心底觉得,她可以和纪齐宣好好来过。

    纪齐宣耸肩:“自然是舍不得,你可不知道我有多迷恋你。”他说话的语气半真半假,曾唯一直接把他的话当空气,继续看她的书。

    纪齐宣不以为意,坐在她床边,看了一眼那本所谓的书——

    《总裁大人,求关注》。

    纪齐宣笑了笑,话锋一转,表明此次来的目的:“等你出院了,去见见老爷子,他想见你。”

    曾唯一一下子平静下来,面无表情道:“不去。”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曾唯一一下子闷了下去,她确实不能再躲避了,既然她打算和纪齐宣好好过,就应该去见长辈,这是作为小辈应该做的事。只是碍于她的心理阴影,怕自己又做错什么,她始终无法朝这个方向迈出一步。她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

    纪齐宣坐在床上,身子俯压,手撑在曾唯一枕着的枕头上,脸与她对齐:“你这次发生意外,老爷子可吓得不轻,以后不许再这样不爱惜自己了。”

    曾唯一睁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纪齐宣,立体的五官展现在她的瞳孔里,那是一件如此精致的艺术品。她把目光移到他性感的嘴唇上,心狠狠悸动了一下,身子微微抬起了些,想靠过去。不想,他却笑着把头远离她了一些。

    “去不去?”他促狭地笑,薄薄的嘴唇微微歪起。

    曾唯一怨恨地看着他,这个男人越来越聪明了,知道她贪恋他的“美色”,就以此来要挟。

    “去。”曾唯一坚定地朝纪齐宣点头。

    纪齐宣满意地笑起来,不等曾唯一进攻,自己就送上门。曾唯一瞪着眼望着纪齐宣闭眼后那轻轻颤动的睫毛,他虽是个男人,又不注重保养,然而他的皮肤很好,白皙细腻。

    曾唯一开始回吻他,满腔的热情皆为眼前的美色所动。

    “喀喀……”正在两人激烈缠绵之际,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转头看去,只见护士小姐正尴尬地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吊瓶。

    现在是曾唯一打吊瓶的时间了……

    曾唯一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了,便跟着纪齐宣去见老爷子。发生了这次的车祸,纪齐宣禁止她再开车。她哪里能依,最后经过长达一夜的谈判、贿赂,才获得到一丝希望——停止开车半年。在此半年期间,纪齐宣担任曾唯一的司机,有特殊原因不能接送她时,他会派个司机过来,要不她就自己打的。

    纪老头虽然是公司的董事长,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已经全权交给纪齐宣处理了。纪齐宣不过二十九岁,但纪老头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身体不是很好,有心脏病,救心丸从不离身。

    曾唯一进纪家大门之前,就不断地对自己做心理暗示:要忍耐,无论怎样,不能顶撞长辈,不能鲁莽地说些不经大脑的话。

    更重要的一点,她要向纪老头保证,不会再让纪齐宣伤心了。

    其实说到底,也是她在向自己保证。没了纪齐宣的话,她到哪里找一个像他那样对自己好的人?

    虽然不保证自己是否爱他,但她发誓不会再让他伤心。

    在门口等候的是金伯,纪家的老管家。他见到曾唯一,还是像六年前一样,亲昵地叫她:“美少女来了。”

    纪齐宣适时纠正金伯:“少女?金伯,你又眼花了,这是妇女。”

    曾唯一朝他翻白眼。

    “少爷?”金伯不解地看向自家少爷。

    “少爷?金伯,你眼花了,这是大叔。”曾唯一学着纪齐宣的样子,纠正道。

    金伯无奈地朝两人摆手:“少女少爷、妇女大叔都是一对儿,你们赶紧去见老爷吧!”

    曾唯一见金伯落荒而逃,怪纪齐宣:“你真是没事找事。”

    “你应该感谢我,要不,你得回答金伯一大堆的问题。”

    两人好不容易走进别墅,就见曾乾正在花园放风筝,纪老头则坐在户外藤椅上,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似乎看见曾乾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六十多岁本是身体还算健朗的年龄,可纪老头因病痛折磨,变得既消瘦又老态尽显,就像将要离开树干的枯叶,随时一阵风便可刮跑。

    “妈咪。”曾乾见到曾唯一,便扯着风筝一溜烟地跑了过来,手里拽着线头,欢喜地说,“妈咪,你看我的风筝,是爷爷和我一起上的色,好看吗?”

    那是一只蝴蝶,红色的翅膀,黄色的斑点,明亮热情。

    曾唯一笑道:“好看。”

    纪老头略显蹒跚地走过来,朝曾唯一笑了笑,原本还算平整的脸庞一下子一团褶皱,他笑眯眯地说:“来了啊,还是和当初一样美艳动人,还好伤得不严重,这我就放心了,喀喀喀……”话说不到一句,纪老头就开始咳嗽起来,站在他身侧的金伯便帮他拍背。

    曾唯一又在心里自责了一番,当初为何那么莽撞,要跟这样一位老人顶撞。心里更有一丝感动,她如此不礼貌,纪老头还邀请她,对她和颜悦色,即使曾经的她那样伤害过他的儿子。

    纪家似乎就是她的浮木、她的避风港,给她感动,给她温暖,更重要的是能让她那颗如浮萍般寂寞漂泊的心停泊。

    曾唯一动情地叫了一声:“爹地。”

    她从未叫过纪老头爹地,即使当初她与纪齐宣大婚在即,她还是顽劣地叫他:纪大叔。

    曾唯一突然亲昵的称呼,让这位步入桑榆之年的病弱老人为之一振,他笑笑:“好媳妇。”

    虽然曾唯一与纪老头很熟了,但毕竟几年不见,加上曾唯一的愧疚心理作祟,对纪老头的态度就有些拘谨。自从进了纪家门,她便一直不说话,即便是在饭桌上,也只是闷声吃饭。

    “妈咪,你嗓子不舒服吗?”

    曾唯一嘴里正含着饭,桌上的两位男士随着曾乾的声音也把注意力放在曾唯一身上,她不无尴尬。

    曾唯一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很客气地对纪老头说:“爹地,这厨子是谁啊?做的饭菜真是可口。”

    纪老头笑道:“当年你来这里吃饭,还说这些菜太咸,把厨师骂了一顿,害得厨师以后做菜都要少放半勺盐。”显然,纪老头的意思是,厨师这几年做菜都少放半勺盐,铭记曾大小姐的教诲,如今坚持终于有了结果,得到了曾大小姐的夸赞。

    曾唯一轻咳了两下。

    纪齐宣细嚼慢咽,他在饭桌上本就不爱说话,但眉间盈满了幸福的笑意。

    曾唯一被儿子“陷害”,不得不说上几句:“爹地,你得加厨子奖金了,这么多年坚持少放半勺盐,实在难能可贵。”

    纪老头笑得很慈祥,他暧昧地朝纪齐宣看去,却是对曾唯一说:“你不知道,厨子喜欢你好久了,你实在太美了。”

    纪老头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与她开玩笑。若是以前的曾唯一,她一定会美滋滋地笑起来,无比自豪地仰起头说两个字:当然。

    如今,她听到这话,倒觉得心虚。人见人爱的地步,她受之有愧。她讪讪笑道:“爹地,以后不准这么说了,宣宣会吃醋的。”

    宣宣……纪齐宣眉毛一抖。曾乾更是夸张,听到自家妈咪这么亲昵地称呼他敬爱的爹地,也浑身抖了抖,一脸恶心地用双手抱胸,然后搓了搓自己的两只手臂,见曾唯一在瞪他,便立即正襟危坐地笑了起来:“妈咪,您继续,继续。”说完,还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下一秒,他自己就低头狂扒饭,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纪老头扑哧笑了起来,嘴里呢喃着:“宣宣?宣宣!”他那宝贝儿子从小到大可没这么肉麻的昵称。

    曾唯一肠子都悔青了,那声称呼完全是随性而出,绝对不是故意的。

    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给纪齐宣夹菜,笑眯眯地说:“多吃点啊。”

    纪齐宣盯着碗里的菜发愣。

    曾乾嘴里又蹦出一句:“妈咪,你不卫生。以前你不是告诉我,不要随便帮人夹菜,这样很不好,因为筷子上有口水。”

    曾唯一握住筷子,有一种要爆发的冲动。

    看曾唯一忍得那么辛苦,纪齐宣伸出援助之手,也为她夹了个菜,淡淡地说:“吃吧。”

    曾乾又准备教导他敬爱的爹地,结果纪齐宣先开口对他解释:“妈咪说的是指关系很普通的那种,像我和你妈咪、爷爷还有乾乾你都是一家人,互相夹菜没关系,反而是家庭美满、相亲相爱的表现。”

    曾唯一不停地点头,表示十分赞同纪齐宣的解释。

    曾乾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他有洁癖,吃口水这事儿,他做不来,于是他又把头转向爷爷。纪老头也颔首赞同。曾乾深吸一口气,还是不死心地再问了一句:“真的吗?”

    三个大人一齐点头。

    悲愤交加的曾乾盯着桌子上那些美味佳肴,心有不甘,勉为其难地别过头,似乎是下了狠心一样。突然他站起来,朝面前的几盘菜吐了几口口水,然后红着眼睛,一副要哭的样子:“爹地,妈咪,爷爷,你们也吐几口,我们相亲相爱再吃饭。”

    曾唯一无力地扶额念叨:“我真怀疑当初的IQ测试是假的,他这个智商起码有个二百五。”

    纪齐宣扑哧笑了起来。

    纪老头更是开怀大笑,也往菜肴里吐了几口口水,乐得不行,这几年来他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如今,他很知足。虽然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但见到他儿子眉宇间的褶皱抚平,又有乖巧可爱的孙子,还有曾唯一……虽然其他故友都说她美则美,但不适合做老婆,但他一直坚信,她会适合做纪齐宣的老婆,毕竟,她的缺点,纪齐宣能包容,而纪齐宣的缺点,她也能容忍。

    最初,关心灵与他儿子的绯闻传出来时,让他苦笑又有一丝欢喜。他以为他的儿子能抛开曾经那朵玫瑰了,便多次提到把关心灵带家里来看看,然而纪齐宣的回答永远是:“下次吧。”

    纪齐宣的下次,一直没有来到,纪老终按捺不住,问纪齐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我知道你暗地里到处找曾唯一,但是一直无果,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他一直知道纪齐宣性子固执得不行,他都替纪齐宣觉得不值。这么多年,纪齐宣还是形单影只,谁知道曾唯一在远方是怎样的呢?于是他劝告纪齐宣:“说不定曾唯一已经在某个地方嫁给别人,结婚生子了。”

    纪老头说这话才惹得纪齐宣有一丝动容,他心里刚产生一丝窃喜,却听纪齐宣说:“那曾唯一也知道我有女友了,各家媒体都在报道我和关心灵的关系,她在某个角落肯定知道了。”

    纪齐宣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曾唯一在欢快的时候,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那一刻,纪老头只能摇头,这个儿子,无可救药了。

    还好……

    纪老头看向眼前,曾唯一黑着脸幽怨地看着儿子,纪齐宣在笑,还有他那可爱的孙子,委屈地望着自己的爹地、妈咪。

    就这样吧,就这个样子,一直维持下去。这是他期盼多年的最幸福的时刻。他脱口道:“一一,你和你的宣宣去度蜜月吧。”

    “啊?”曾唯一愣了一下。

    便是纪齐宣也怔了一下。

    “爷爷,度蜜月是什么?”

    “度蜜月是让夫妻相亲相爱更好的办法,要是有第三者插足,夫妻可就要闹矛盾了。”

    曾乾立即捂住小脸:“乾乾不是第三者,乾乾不去度蜜月。”

    “我最近身体不错,可以替你管理公司,而且最近是淡季,你就放个假吧。”纪老头一脸笑眯眯的。

    曾唯一脑子转得很快,她蹭到纪齐宣旁边,贼兮兮地笑道:“我都跟你注册结婚了,你还没带我去度过蜜月呢,赶紧答应。”

    纪齐宣面容平静:“那你要答应我,地点由我来选。”

    “行行。”纪齐宣选的地方一定不会很差,肯定是夏威夷、普罗旺斯之类的地方。虽然这些地方她都去过了,但是她还是很有兴趣再去的。

    纪齐宣转头对纪老头说:“那么,辛苦爹地了。”

    纪老头笑得很高兴,其实他也想知道,一向疼唯一的儿子,会带她去哪里好好甜蜜一番。

    曾唯一下一刻便问纪齐宣要带她去哪里溜达。

    “大屿山。”

    曾唯一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瘪了。

    纪老头也错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