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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
鸡都还没有叫,张楚楚悄悄爬起床,套上那件略显宽大的衣服,穿上已经有些显旧的小棉鞋,推门走出卧室来到厨房里。
她拿起扫帚走到客厅,把地面扫的干干净净,接着开始抹桌子,收拾桌上那些散乱的笔墨纸砚,蹲门口边仔细检查了一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些都是她平时每天都做的事情,只不过今天做的加专注认真,把所有事情都做完好,东边的天空已经隐隐透出几抹晨光,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走出枫林别墅去巷口买了两碗酸辣面片汤。
坐桌边安安静静吃完属于自己的酸辣面片汤,然后把属于自己的碗洗干净,张楚楚走回卧室开始收拾属于自己的衣物,她从床下取出那个匣子,把里面厚厚的rmB分成完全相同的两叠,把她认为属于自己的那叠揣进怀里。
她走到炕边,看着依旧酣睡的秦杰,细细的眉头缓缓蹩起,她就保持着皱眉的姿式认真地看了他很长时间,然后背起行囊离开,没有任何犹豫的神情。
枫林别墅的大门开了。
枫林别墅的大门关了。
因为前些天她修理过的关系,铺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背着行囊,就这样沉默地离开,瘦小的身影消失夜色与晨光相汇的枫林别墅小区,再也未曾出现,仿佛如同她以前根本就未曾来过一般。
晨光中的柳编别墅一片安静,深色厚重的大门紧闭,门外扫地的仆役刻意控制着条帚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府内的那些参天冬树沉默无言。
张楚楚背着行囊走到柳编别墅门前,与那名面露警惕之色的佣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不再理会他,皱着眉头走到紧闭的大门前开始敲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情绪不大好的缘故,她的小拳头里竟是蕴藏着很大的力量,落厚重的柳编别墅大门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巨响,听上去就像激的战鼓。
如战鼓般的叩门声顿时惊醒柳编别墅里的人们,门后隐约传来喝骂和不悦的询问声,那名府外扫地的佣人吓的半死,快步跑到张楚楚身后,准备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赶走,然而便此时门开了。
“二管家,我真没想到这野丫头胆子这么大。”佣人哭丧着脸说道。
睡眼惺松的二管家揉了揉眼睛,满脸不悦地看着身前那名小丫头,挥了挥手准备命人把她赶走,然而他忽然觉得这个小丫头有些眼熟,下意识里再次揉了揉眼,终于清醒了过来,想起前些日子府里传的沸沸扬扬那事。
“您……您……您是……小……小……”
……
因为起来的匆忙,柳编夫妇二人都穿着便服,莫说洗漱,甚至连头发都还有些乱,只是看着安安静静站身前的小姑娘,二人的心情是乱到了极点。
张楚楚紧了紧右肩上的包裹,低头看着自己探出裙摆的小鞋,说道:“那天你们说我是你们的女儿?”
柳编夫人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惊喜的神情,如果不是大学士扶着她,只怕她此时已经高兴地晕倒地上。
张楚楚继续看着自己的鞋尖,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你们那天让我搬到这里来住,那我现在可不可以搬过来住?”
“当然可以。”柳编大人惊喜地牵起她的手说道:“这是你的家,你当然能回来住。”
柳编看着身前这个黑黑瘦瘦的小姑娘,喜悦之余不免也有些疑惑,想那日自己与夫人屈尊降贵去那个别墅求她回来,她却偏不回来,说要陪着自己那个少爷一起过日子,他身为当朝大学士,当然知道秦杰回沈州市后的这些动静,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她愿意回来做自己的女儿。
毕竟是位讲究父道威严的长者,柳编既然已经认定张楚楚是自己的女儿,心中有所疑惑自然很直接地问了出来。
张楚楚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对夫妇很认真地说道:“我现开始不喜欢他了,所以我不想和他住一起。”
柳编微微皱眉,想起皇后提醒自己夫妇二人的那句不要断了情份,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们毕竟也是相处多年,不说情份也总有些相互扶持的过往,便是要搬回家里,似乎也应该与秦杰打声招呼才是。”
张楚楚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就往柳编别墅外走。
柳编夫惊,急忙把她抓住,颤声说道:“这又是怎么了?”
张楚楚静静看着柳编,没有说话。
柳编夫人慌乱到了极点,狠狠瞪了大学士一眼,大怒说道:不会说人话就不要瞎说话,你要是再让我这苦命的孩子不见,你当心我跟你没完!”
柳编别墅向来以夫人为尊,是以柳编虽然并不认为自己先前那句话有何错处,对张楚楚如此无视自已这个父亲是感到恼怒,夫人杀人般的目光下却是只好闭嘴。
张楚楚看着柳编夫人说道:“我跟着你住,我不要跟着他住。”
柳编夫喜说道:“都依你,我马上让人把你父亲的东西都搬到书房去。”
……
秦杰起床后没有看到张楚楚,他披了件袄子走到天井里喊了声,也没有听到张楚楚的回答,他伸了个懒腰走到厨房看了一眼,发现张楚楚没有生火也没有烧水,忍不住摇了摇头,走到前铺便桌上看到了那碗酸面片汤。
“牙都没刷怎么吃早饭?”
他看着那碗酸辣面片汤皱着眉头想道,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起床后便有一双小手把一碗清水和牙具送到自己面前,忽然有一天没有人伺候便觉得有些不习惯。
“就算你急着出去买汤鲜的第一碗也得服侍我洗脸刷牙了才去啊!嗯,不对劲,面片汤已经买回来了,你这个死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秦杰坐桌边一面吃着酸辣面片儿,一面想着张楚楚去了哪里,后想着大概她吝啬的习气再次发作,非要去南门菜场买城外乡农挑进来的鲜蔬菜。
“也就能便宜两三个铜板也值当起个大清早,还要跑这么远的路?”
吃完酸辣面片,秦杰一面嘲笑着某人,一面端着脏碗走回厨房随意把碗扔到水池里,觉得还有些困,于是去睡了个回笼觉。
天色大亮时,他再次醒来,揉了揉眼睛,趿着鞋走到屋外发现前铺和后院里依然没有动静,不由有些恼火喊道:“热水呢?还让不让我出门了?”
没有人回答他,枫林别墅前铺后院一片安静。
秦杰怔了怔,走到厨房一看,那只脏碗还搁水池里,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热水。
虽说有好些年没有做过家务事,但毕竟前面那些年都是他负责二人的生活,所以生火烧水这种事情对他并不难,没过多长时间,锅里的水面便开始寻出热气。
秦杰看着锅上的热气,忽然觉得事情有些地方不对劲。
水烧热后,他洗了一把脸,不知想到什么,竟是把灶沿上那只脏碗也洗了。
如果是平日,他这时候应该去清梦斋,或者去沈州市里游荡,但今天他哪里都没有去,而是沉默走到客厅,坐进自己那把太师椅里,看着那些被擦的锃亮的桌椅陈物架,看着被扫的一粒尘埃都没有的洁净的地面,开始发呆。
他桌边沉默了很长时间,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僵硬,巷子里不时有人经过,当那些人影映上大门时,他便会抬起头,然而始终没有人推门进来。
没有人推门回来。
秦杰一直沉默等到快要近午的时候,他忽然起身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他到东城便宜坊买了只烤鸭,又去菜场买了些青菜,然后回到枫林别墅。
铺子里依然没有张楚楚的身影,秦杰沉默片刻后进了灶房,抄起锅铲炒了两盘青菜,蒸了一锅米饭,把烤鸭削皮改刀,漂亮地铺盘子里,然后端到茶几上。
两双筷子,两海碗喷着热气的大白米饭,丰威的菜肴。
秦杰满意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双手扶膝,然后继续等待。
然而等了很长时间,依然没有人回来吃饭。
还是两双筷子,却只有一个人,而米饭和菜都已经冷了。
秦杰盯着桌上的饭菜看了很长时间,然后伸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有些颤抖,夹了半天竟是连一根青菜都夹不起来。
他抓起筷子便想扔出去,却又强行压抑住,缓缓搁到桌上。
他忽然站起身来,走回卧室,极其粗暴地掀开床板,取出匣子,然后把匣子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床上。
看着那些飘舞的rmB,他终于确认她是自己离开的。
秦杰面无表情伸手把那些rmB重叠好揣进怀里,从墙角杂物箱里取出前日才修复好的符枪装进包裹,把所有的符纸全部塞进袖中,走出了枫林别墅。
他知道张楚楚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但他清楚这会是自己这辈子所面临的艰难的战斗,所以带上了自己所有重要的东西,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安慰自己,自己一定能够找回自己生命中重要的那件东西。
如果找不回来,那他也不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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