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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娇儿逞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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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虽在东厂当差,但与魏忠贤比起来官职却还嫌低下,倒从不曾见过这个阉儿的墨迹,自然也辨别不出真假。在手里翻转着看过半晌,见一切细节都没有破绽,也糊涂起来,不敢断定。只好先小心保存,想等着回到京中寻魏忠贤身边当差的朋友帮着分辨,然后再做打算。

    但方威实在是恨童牛儿入骨,觉得每多看他一眼便多添一分恶心,也就多忍受一分折磨,是以恨不能叫童牛儿立刻在面前消失才舒畅。

    心思兜转之间,便想出叫胡三爷与魏豸用言语糊弄着童牛儿,要把他诳入古良城里去救金锦夫人的计算。

    方威对能否成功本没什么把握,却正巧银若雪来逼童牛儿去攻打古良,促成童牛儿只身犯险,冒死临危的困境。

    方威待得到监看童牛儿行踪的兵士报信后,欢喜得形于颜色。找来当地与古良城里汪烧饼等人有瓜葛的住民,有意无意间将这一秘密遮遮掩掩地泄露给他。

    这人听闻后暗自吃惊,得机会离开片刻便将消息传给汪烧饼得知了。

    这汪烧饼本是当地一个破落的穷酸,此番闹事只因时运不济,命里潦倒,无奈出此下策。却不想他这边一呼,那里便有数千人响应。才知世间竟有这多人不肯安守贫困,甘愿逞勇,于是便轰轰烈烈地闹腾起来。

    其实汪烧饼骨子里并没有多余的欲望;也从不曾想要因此如何,是以这闹腾也局限在没有章法的混乱范围里:养下的一群人原就是善恶不分、顽昧不冥的白丁,往日里就不肯吃太平饭。此时啸聚一处,更加猖狂,只知抢掠烧杀,嫖窃,祸害着将他们养大的这片水土,糟践着素日为邻的一方百姓。

    时日虽然不长,但为恶之深已叫人咋舌,若比较起来,倒不比阉党徒众差多少。也不枉“匪盗”之名,是叫人恼恨的祸患。

    汪烧饼得知有锦衣卫混入古良城中刺探情报,倒吓一跳。忙把各路把守的头目叫来详加询问,很快得知疑似城南老金家老二的童牛儿的行踪,于是派出那名属手下八大金刚之一的大汉去抓拿。

    童牛儿自以为行事机密,却忘了这小城不比京都,平素来往的生人就少;此时被汪烧饼占着,连外界的鸟雀都难得飞进来。童牛儿一张没人见过的生面孔蹿街过巷地走,怎能不引人主意?是以抓他倒不费什么事。

    这些暗藏的曲折过往想起来也不费多少猜疑,童牛儿只需前后对应一番就明白个大概,不禁恨得咬牙。

    但他知道方威身居东厂五龙将军之一,官高职显。自己若把他如何,那雷怒海定然不肯善罢。须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包住火的纸,一旦消息走漏,自己的小命怕是不保。

    童牛儿只以为自己够狠毒,却不曾想那方威武功比他高出多少,要杀之谈何容易?

    这情形好似老鼠恨透一只猫,在心里计算着如何除掉一般,有些可笑。但从中亦能看出童牛儿骨子里不畏任何的好胜之勇有多浓烈。

    方威虽然杀不得,可那个一堆肉胡三爷只是个小角色,倒可以干掉,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童牛儿这样以为着,忍不住在嘴角浮起轻蔑阴狠的微笑,是他想要为恶时的一贯表情。

    银若雪一边瞧见,忍不住在鼻子里轻哼一声,道:“又想着害谁呢?方威吗?”童牛儿听着熟悉,想起也曾被赛天仙如此喝破心事,不禁颦起双眉懊恼。

    才知道女人都是猫的来世,自己刚露出一点腥味她们就闻得到。

    银若雪靠拢过来,道:“休打方威的主意。若叫我爹爹知道了,谁也救你不得。”童牛儿嗯一声,道:“你也救不得吗?”

    银若雪却嗤地一笑,道:“我吗?凭什么救你?”

    童牛儿听她用这样言语招惹自己,立时兴起,一跃扑过就要搂抱银若雪,口中高叫着:“就凭这个——”银若雪自然不甘被他轻薄,笑着逃开。

    二人嬉闹片刻,然后宁定。

    银若雪认真道:“正经些吧。你却说说,这一次该有攻打古良的计策了吧?”童牛儿早在心里想过这个,以为汪烧饼给金锦夫人的三日已经过去一日多,还需趁早行动,不然岂不把金锦夫人害了?但汪烧饼既然已经熟悉自己,自己断不能亲自领兵,以防一攻不下,汪烧饼恼恨自己,祸及金锦夫人。

    童牛儿既将万事想得周全,胸中也就有了锦绣的计算。笑着对银若雪道:“我的五将军,你想不想亲自上阵,一战拿下古良和苏冥两镇,叫你爹爹和满朝文武都赞你勇猛?”

    其实他最知这雌儿是好勇斗狠、逞强争胜的个性,是以如此挑逗她。

    银若雪果然上套,挑眉喜道:“这个自然,还用问?”童牛儿点头道:“好,既是如此,臭牛儿便成全五将军。”

    银若雪披挂整齐、操枪拨马,亲率五千官军来到古良镇前挑战时,正是夕阳减灭,月起东厢的傍晚。

    当时同来的方威和军士都好不奇怪,不明白银若雪为何突然喜欢起这般烧着火把、挑起灯笼的夜战来?

    银若雪对方威的询问也不置可否,只微笑着得意。

    古良城里的汪烧饼听说官军又来骚扰,和在城里随他守卫的四大金刚爬上城楼眺望。见下面官军并不多,都映照在一片闪烁不定的光明里。

    当前两匹马,下首的正是前一次一战击溃的瘦高青年;上首却是个白袍金枪、素面朱唇的美人儿,不曾见过。

    那日曾把方威打得大败的四大金刚见这两员将一个曾败,一个女流,都是易欺之辈,立时喧嚣起来,吵着要出去应战。

    汪烧饼本没什么韬略在胸;也不曾想过官军放着晴天白日不来打,这个时候灯笼火把,其中怎能不藏蹊跷?见这四人各个奋勇,点头答应,给予两千军马,打开城门,放下吊桥,一溜唿哨飙出。

    银若雪在对面见了心中暗喜,以为童牛儿所料不错,这一次自己大胜有望。

    两军排开,方威提马就要过去报昔日的大败之仇。

    银若雪想起童牛儿叮嘱的言语,急忙喝止道:“你且住。看我杀他几个——”声不落地,人和马已经一跃蹿出,向阵前跑去。

    四大金刚见美人儿亲自来战,皆都欢喜。喝住暗藏在阵脚左右的弓弩手不要放箭,以为上前擒住她才够滋味。

    银若雪见又被童牛儿言中,暗骂这小儿奸猾。

    第一个过来的是八大金刚之首。

    身材倒不甚高,但生得异常粗壮,面目也凶恶。使一把长杆的开山斧,看似有万夫不当之勇,十分地骇人。

    他本想在过招之前先说些言语侮辱银若雪几句找个乐子,是以待离得近时欲把马带住。

    不想银若雪却没有这等闲散心思,猛地催马向前,转瞬便至,不由分说,拧枪就刺。

    她跨下乃是西域所贡、价值万金的宝马,有追风夺电的脚程,迅猛之极。这大汉还不等反应,银若雪的金枪已从他胸口下钻入,在后背透出半尺多长的尖子来。

    银若雪素来喜洁,生怕一身湘帛裁做、素绣襟角的白袍溅上半个血点。不等鲜血涌出,将金枪的前把一立,后把一低,把大汉挑于马下。这大汉连屁都来不及放一个就魂归奈何,重新转世去了,倒痛快。

    汪烧饼在城上远远地见了,心疼得咬牙。眼中立时汪出泪来,大叫一声:“兄弟呀——”

    在后面立马瞭阵的三大金刚见大哥亡命,各个恼怒,一齐催马来战,恨不能把银若雪撕个粉碎才过瘾。银若雪天生是胆大的性格,毫无惧色,舞枪相迎。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当日曾抓拿童牛儿的大汉,他在八大金刚里排名第四,与第一大金刚相交最好。今见第一大金刚被杀,几欲将眼珠瞪出喷血,拼死来战。

    他本是穷苦放牛娃出身,是以胯下骑的与别人不同,是一头极壮的大水牛。这水牛平时行动虽然缓慢,可一旦受迫发起急来,脚力却健于战马,是以让这个第四大金刚冲在前面。

    银若雪虽是女流,但因自幼习武,拜的师傅了得,用功又勤奋,练就的枪法卓绝,远胜寻常。加上这多年在阵前磨练,应变经验丰富。年纪虽稚,却已成为可以开宗立派的当世绝顶高手。只是奈何被淹没在宦海里沉浮不起,叫江湖上不知她的名头。

    汪烧饼和众人因此都把她轻看,以为凭一个女孩儿家能有怎样本领了得?

    这冲在最前面的第四大金刚也是相同心思,想着凭自己手里门扇般宽阔的大刀,只需一个照面,必要斩她于马下。

    却不想刚与银若雪交身,还不等自己挥刀,那条金光霍霍的长枪就已经闪电般快地扑到面门前。

    第四大金刚骇得忙把头一低,还是晚些,正被打个结实,将少半个脑袋碎裂,鼻子眼睛耳朵等尽皆纷飞而去。只剩个还在喘息的身体端坐在水牛背上不倒,奔出几十丈远后没入暗夜之中瞧不清楚,也不知去往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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