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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凉山。
开始下雨了。
小雨淅沥,代替了刚才的晴空万里。
王潮坐在那边,淡淡看着刘铮,这手中的一子,已经执了将近半个时辰。
落。
还是不落?
他始终在纠结。
他始终在犹豫。
然而,面对刘铮那淡然的眼神,这个活了七十年的老人,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妖孽!
这是一个妖孽!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妖孽!
年年轻轻,心境如此坚定,不畏生死。年年轻轻,心思如此缜密,年年轻轻,格局如此骇人。
是的。
他死了,又能如何?
凉州已然势起,雄踞天下。刘知州一死,凉州军,定将倾其全力,灭他书院!甚至逐鹿中原,天下大乱!凉州军,是一头狼!生气了,逮人就咬的狼!
这个后果,他王潮承担得起么?
他书院,承担得起吗?
先不说整个凉州。
如今在凉山,就有几十万人跟随刘知州,他们会容忍刘铮死掉吗?
王潮,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老了很多。
这枚棋子,他始终没有落下去,但还是傲然一笑:“刘知州,老夫承认,你是一个经世之才,然我书院,自古以来,便没有臣服于官府的情况,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他已经做好准备。
书院,即使真被灭了,这些人,即使真的散了,也不可能让书院之名,断送在自己手中!这个数千年的耻辱,他王潮,背不动!
谁想。
这下,刘铮并没有继续强硬,竟是主动缓和了一下气氛,拿起茶杯,遥遥一敬:“院长先生,刘铮饿了。”
王潮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袁清明眼睛瞪得大大的,大惊失色。
“走走走,回钦天监!”
“啊?”
小厮不明所以,却见袁清明,已经飞奔起来,好家伙,这六十多岁的老人,竟然健步如飞。
“老师,老师,等等我……”
小厮一脸苦逼。
袁清明怒斥一声:“陆泉,快快快,快去入宫,将周总管请来?”
“什么?”
小厮脸色大变。
入宫?
莫非真是要有大事了?
看到袁清明如此郑重其事,他心里一突,也不废话,转身就往皇宫跑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袁清明,很快回到了钦天监,一脸凝重地看着那偌大的星盘。
凉州……
为何又起来一颗新星?
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两颗新星,结伴而行,愈发明亮。
“帝星?”
袁清明,惊得大呼出来,随着这一声大呼,他冷汗都从额头留了下来。
而且,随着这新出现的一颗新星,刚才稍微黯淡一些的那颗星辰,竟然再次熠熠生辉,
“这到底是什么局?”
“这是什么局?”
一颗七杀星辰,一颗帝星!
携手而行……
他没见过。
不。
应该说,历史以来,都没有过这样的记载。
很快。
周总管来了。
袁清明,依然在埋头翻着书,一脸疯狂的样子,连周总管来了,他也没有心思抬头。当他发现周总管的时候,连滚带爬,状若疯狂:“老周老周,帝星,帝星……”
“帝星?”
周总管也眼睛放光。
这时这颗帝星,竟然比京华的几个皇子还要亮!
这是谁?
谢婵?
周总管嘴巴嗫嚅,莫非,真的是她……
“但是,这颗帝星,即将,即将有陨落的征兆……”
袁清明接着道。
“什么?”
周总管脸色大变。
陨落?
有人要杀谢婵?
莫非,那几个皇子,已经有人获知了谢婵的身份?
此事重大,必须先回宫禀报圣上!
“走!”
他一把拉起袁清明,两人健步如飞,身似蛟龙。
一路上,宫中的人看到周总管,畅通无阻。
养心殿。
两人跪在地上。
谢天尧坐在那里,听完两人的汇报,这个脸色已经黑到极致的皇帝,忍不住拍着大腿,哈哈笑了起来:“帝星?帝星?好家伙,好家伙……”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眼窝里都是湿润的,他缓了口气,才看向袁清明:“老袁啊,朕记得,朕当年登基之时,尚不足达到帝星,是这样吗?”
周总管偷偷用胳膊捅了一下袁清明。
袁清明却不解风情,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圣上,帝星难得,千年一遇,这这这,按理来说,一般都是皇朝大兴之兆!当年,圣上登基,确实没有达到帝星级别。”
周总管白眼一翻,好家伙,你这一辈子,都学不会说话吗?
谁想,谢天尧却是哈哈大笑:“好好好,钦天监交给老袁,朕是放心的,因为你,只会说实话!帝星帝星……哈哈哈哈,没想到,朕竟然生出来一个千年不遇的帝星!”
可惜……
是个女孩啊!
而且……
自己这个好不容易找寻回来的女儿,现如今,可是那凉州府的人。
“圣上,圣上……”
“这……”
如此大事,两人怎敢怠慢,一直都在等着谢天尧的意见。
谢天尧冷冷一笑。
事情,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帝星……
是个女子。
而且,还和那自己打算要清算的刘知州,搅在了一起。
刘知州……
凉州之虎狼啊!
这天下,真的是越来越好玩了。
袁清明,终于忍不住了:“圣上,这颗帝星,近日会有生命之忧……”
“你说什么?”
谢天尧,倏地站起,一身杀气。
……
施柯。
已经观察谢婵很多天了。
西域公主。
身手了得。
婢女小桃,同样是个顶尖杀手。
夜行人,就是她一手创建出来的。所以,别看每日她都在开仓放粮,性格温和似菩萨,然而,她身边每天都有至少二三十个夜行人,在保护着她。
一击必杀,有些难。
所以,施柯在等。
他在一个小酒馆里,慢慢喝着酒,眼神,却是一直放在那边放粮的谢婵身上。
嗯。
一个街道,二十几个夜行人,各占一角,小桃和谢婵,从来形影不离。
现场还有维持秩序的凉州军。
想要刺杀。
几乎不可能。
但。
施柯是什么人?
他号称龙炎第一刺客。五岁便被流至宁古塔,他是从人的尸体堆里,活到三十岁的。而后,他依靠自己对死亡的敏锐嗅觉,成了宁古塔一个守将专门刺杀政敌的杀手。后,被谢灵收入旗下。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施柯知道自己一旦出手,不论成功与否,都无法活着逃脱。
但这次刺杀,他必须要去做。
他一边喝酒,一边用手指,蘸着酒,在桌子上,轻轻比划着,这街道的各个角落,各个酒楼,各个店铺,各个巷口……
三天。
他长身而起,走进人群中。
如果三天之后,谢婵还在这里放粮。
她,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