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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次长的秘书?这个惊喜来的有些突然。顾书尧有些不敢置信,看了眼曹延钧后笑着答应:“谢谢你给我机会,我十分愿意。”
顾书尧一开始只想着能给外交次长做秘书机会难得,答应后才想起殷鹤成现在就在长河政府任陆军总长,恐怕会在乾都遇见,她并不怎么想见他。不过顾书尧明白,和这样的机会相比,见到谁都没有关系。
曹延钧看见顾书尧出了会神,于是问了一句:“恒逸没有跟你一起回去么?”三个月前,曹延钧曾经看到过何宗文送顾书尧来大使馆,他们的情侣关系曹延钧也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顾书尧摇了摇头,却也只说:“恒逸还要留在这边念博士,短期应该回不了国了。”
临走之前,顾书尧在住处办了一场聚会,邀请在巴黎的留学生参加,因为抗菌素的研究和提前毕业,顾书尧在留学生圈里也有了一些名气。而顾书尧乐意与他们打交道,留学的这一批人将来都是国家未来的希望。
孟学帆见顾书尧这么快回国有些感慨,他博士毕业之后也想过回国,不过国内这一领域还未起步,回去得下很大的决心,法国这边已经有制药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孟学帆也有些犹豫。
顾书尧明白孟学帆的心思,只轻松道:“师妹先回去了,只等孟教授将来学成归国。”她也和孟学帆说了她准备给燕北大学捐选实验器材的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实验器材是第一步。
实验器材买回国价格不菲,孟学帆虽然知道顾书尧家境殷实,也十分意外。听顾书尧这么说,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望着顾书尧说出一个“好”字,像是一份承诺,沉甸甸的。
吴楚雄、刘志超他们那些读语言学校的也被顾书尧请来了,顾书尧特意跟他们说:“其实除了文学历史,理工医学也是不错的选择,希望你们也能考虑一下。”虽然国内的确缺这方面的人才,但她也只能提建议,毕竟人各有志,谁也不能勉强谁。
这场聚会何宗文也在,不过他一整晚都忧心忡忡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书尧回国的邮轮是两天后起航。因为顾书尧是跟着曹延钧回去,何宗文很放心,或许是因为曹思绮的关系,之前在巴黎曹延钧也算关照顾书尧。不过,何宗文还是去了马赛送他们上船,一路都在给顾书尧提行李。
何宗文得知顾书尧担任曹延钧秘书的事后,既为顾书尧高兴,又隐隐有些不安。一路上何宗文都有些有些沉默。因为是冬天,法国多雨,这几天正好又冷,纷纷扬扬竟下起雪来。
马赛港有一座意大利风格的广场,何宗文提着顾书尧的行李箱一直往前走,若不是有人拦着,他差点跟着顾书尧走到游轮上去了。曹延钧看见了,开何宗文玩笑,“恒逸,看你这么舍不得,上了船再补票也成。”说完,便带着随从先让开了,不去打扰他们两。
何宗文的学业只完成了一半,吴楚雄和刘志超之后的入学也是交由他处理的,他什么都没有安顿好,怎么可能说走就走。顾书尧知道何宗文其实内心深处不太愿意回国,他在这边和曾庆乾他们一起完成学业也是好的。
何宗文将行李替给顾书尧,嘱咐她:“天气冷,别着凉了,你若是碰上了什么事,还可以去找我堂弟何宗平,他认识你,人也不错,一定会愿意帮你的。倒时我再给他写封信。”他其实很想上去抱一下她,可他没有勇气。
他之前的打算是博士毕业之后先旅居巴黎。人道是去国怀乡,谁都不想一辈子客居他乡,虽然他也想过回国,可究竟什么时候回去他也不知道,等战争结束?还是等长河政府倒台?一时间,这样的念头在她面前似乎有些说不出口。不过如今,这个时间在他脑海中已渐渐清晰,逃避不是办法。
顾书尧反倒何宗文笑了笑,与他告别:“恒逸,不用担心我,我回了乾都之后就给你写信。”
顾书尧先登船,何宗文又曹延钧多说了几句话,“书尧左手手臂受过枪伤,一直用不上力,也提不起太重的东西,路上可能需要你们多关照,我先谢谢了。少文,帮我照顾好她,我博士毕业就回国!”
曹延钧十分意外,以来他没想到顾书尧还受过枪伤,二来他其实以前就和何宗文交流过,他知道何宗文短期内原本没有回国的打算。不过游轮已经快开了,曹延钧也没多问,只拍了拍何宗文的肩膀,对他道:“放心,你也保重。”
邮轮渐渐驶离马赛的港口,顾书尧和曹延钧一行站在甲板上与他挥手。因为天气冷,顾书尧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呢绒大衣。和这个时代的法国女人一样,还在头上带了一顶深紫色帽子。不过不似流行的灯罩式那么夸张,帽檐上只用丝绸点缀,简洁中透着知性。
邮轮已经远到看不见了,何宗文仍站在原处。已经到了傍晚,渐渐地雪停下,升起一轮夕阳来。看着那轮落日,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线,何宗文突然想起一句诗——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这次的邮轮耗时要比上次的北欧轮船要久,从法国回国一共耗时一月。海上的这一个月里,曹延钧和顾舒窈时不时有交谈,虽然顾书尧和曹延钧认识一段一时间了,但之前交流的机会并不多。
曹延钧问过顾书尧籍贯和家庭情况。顾书尧只答祖籍盛州,后全家迁到盛北,父亲只是盛北的乡绅,做药材生意,不过前些年亡故了。至于和殷鹤成的婚约,顾书尧只字未提。许是顾书尧和何宗文的关系亲密,又或许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给人的感觉,曹延钧对顾书尧倒还很放心,也没有过多地询问她。
顾书尧也在和曹延钧的谈话以及他身边的侍从口中了解到曹延钧的一些情况,他五年前成了婚,有两个孩子。太太家里不仅在南洋做橡胶生意,哥哥还是外交总长,家境优渥。不过似乎他和他太太感情不太好,听他说这门婚事似乎是他家里人做的媒,他自从赴国外做公使以来,便一直和他太太两地分居。而曹延钧家里也不简单,他的姐夫便是总统程敬祥。
程敬祥的内弟?顾书尧总觉得之前在哪听过谁也是程敬祥的什么亲戚,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似乎是听五姨太还是六姨太说过?不过顾书尧不在乎这些,她更关心日本突然增兵的问题,她现在作为他的秘书,了解一些政治上的事情也正常。
曹延钧没有跟顾书尧多说,却也告诉她,回乾都之后有一场会议要开,邀请了英美法在华驻军的军官,希望通过国际社会的支持来制衡日本。因为前清签订的条约,英美法等国有在华驻军的权力,其中一部分兵力就布设在乾都附近的津港。
津港是港口城市,顾书尧乘坐的这艘邮轮也停靠在那。邮轮抵达津港是上午,刚一到,便有长河政府的人来迎接曹延钧一行。曹延钧的随从都是西装革履的外交人员,只有顾书尧一个女秘书,不过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修身大衣,头发梳成髻,精致优雅的同时,也有秘书该有的干练。她走在曹延钧的身后,倒一点也不显得突兀。长河政府的官员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却也对她彬彬有礼。
顾书尧看着港口上的中文心生感慨,虽然法国比它更加繁华,但这一个个方块字让她看得心安,即使她之前在国外待过很多年,每一次回国都是这样的感受。顾书尧原想去看姨妈,算日子她该生产了。但顾书尧似乎没有回去的时间,而且贸然回盛州,或许会见到她不想见的人。顾书尧已经问过了曹延钧随行的人,殷鹤成虽然担任陆军总长,并不常在乾都,只在盛州遥任。
不过曹延钧回乾都之前,先带着顾书尧去了津港的美**营,提前见了美国驻华的威尔逊将军。不过他们是在威尔逊将军的住处见的面,威尔逊还是曹延钧在美留学时认识的老朋友,他们这次见面虽然在谈论实事,但更像是老友相聚。
曹延钧英语十分流利,顾书尧只在一旁跟随,用不着她来翻译。不过她在曹延钧和威尔逊的谈话中听到了一些最新的情况,日本之所以增兵还是冲着燕茫铁路来的,日本军方甚至已经在和长河政府内阁谈判,日方表示愿意为长河政府提供一笔贷款,从而换区燕茫铁路的修筑与使用的权利。
几乎一年过去,日本依旧对燕茫铁路虎视眈眈,不过顾书尧也有些惊讶,殷鹤成竟然真的一直没有答应日本人的条件。
然而刚交流完日本驻军的意见,威尔逊将军一句话便是局面尴尬了起来,他先是朝顾书尧笑了笑,然后问曹延钧:“曹,这位是你的夫人?”
顾书尧连忙用英语否认,“不是,我只是她的秘书。”曹延钧也立即澄清,跟威尔逊说她的妻子现在正在回乾都的路上,早些天跟随她哥哥去金宝度假去了。
威尔逊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歉:“我后来听说你娶了一位漂亮的中国妻子,一直没有见过,认错实在抱歉。”
从威尔逊将军的住处离开之后,曹延钧便带着顾书尧坐长河政府派来的车回乾都了。刚才的误会顾书尧和曹延钧都不再提,这种事情只要自己品行端正也没有什么可尴尬的。
长河政府那边不仅派了车,还在乾都替他们一行安排了一幢公馆作为住处。达到乾都是晚上,正值华灯初上,顾书尧虽然听说过很多次乾都,但这是她第一次来,虽然建筑风格和巴黎截然不同,却也是另一种古都的风韵。而长河政府替他们安排的公馆也十分阔绰。外交次长的官职不低,仅次于外交总长,因此曹延钧身边的人也不会被怠慢。
曹延钧是乾都人,曹公馆就在乾都城中,他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他回曹公馆之前,竟特意找了顾书尧,“顾小姐,如果方便的话,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
其他的随行人员都留在公馆,单独只邀请了她,顾书尧虽然不好拒绝,却也有些奇怪。曹延钧知道纸包不住火,而且怕顾书尧因为白天的事情误会,索性跟她坦白:“顾小姐,不瞒你说,我和恒逸都觉得你和我病逝的二妹长得相像,我母亲对我二妹过世一直有心结,如果你能去,对她而言或许是一个慰藉。”
相像?顾书尧突然想起来,似乎是元宵节的时候,何宗文的确跟她说过她像过谁,不过当时她没有细问。也怪不得在巴黎曹延钧第一次见她时表情有些不自然,不过顾书尧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何宗文不告诉她,现在从曹延钧嘴里听到这些反而有些别扭了。
曹延钧见顾书尧犹豫,又说:“如果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的,准备好后头的会议就好,到时候还有政府的高官与会。”
曹延钧之前都这样说了,顾书尧也没有回绝的道理,她也能理解母亲思念亡女的痛苦。
而另一边,一列火车在月色下轰隆隆地冒着蒸汽,正在从盛州开往乾都。
前几日殷老夫人又邀请了曹三小姐去盛州做客,明里暗里地催他订婚,而这次殷鹤成去乾都,一来是送曹三小姐回去,二来是去乾都开一场重要会议。
曹梦绮就在殷鹤成隔壁车厢,她今天突然要回乾都就是在和殷鹤成置气,因为她今天无意发现殷鹤成之前居然有一位未婚妻,而且听佣人说和她长得还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