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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兵三万?报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敲击着顾书尧的心,日本人这样做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已经准备发起侵略?
日本的突然之举的确意味不明,顾书尧连着两天没睡好觉,整个留法的学生圈子都人心惶惶的,连顾书尧实验室的外国同学也在谈论这件事。前几年国际上也不安宁,日俄间战事不休,英法德这边也没少打仗,国际社会对有关战争的风吹草动都是极其敏感的。因为明北的地理位置,所以这回大家的视线都投向了燕北。
令顾书尧意外的是,她的法国同学里竟然有不少人知道殷鹤成,她仔细问了之后才知道,美国和法国的一些时报上以前刊登过有关他的报导,虽然多涉及他的父亲,但也提了他的一些成就,对他的评价是雄踞一方的年轻将领。
不过,大家对燕北的局势仍持不乐观态度,日本这几年军事实力突飞猛进。这个时空和顾书尧熟悉的历史并不相同,顾书尧也不知道日本的狼子野心现在究竟扩张到了哪一步。从法国回国,至少需要三周,如果海上天气不好,又会有耽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谁都不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
虽然那种抗菌素已经得到提纯,但是这种抗菌素的产量远远不够,还不能用于工业生产。顾书尧对青霉素的了解,来源于她穿越之前翻译过有关的资料,然而具体如何增大产量的细节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而且就目前的整体研究水平,在短时期之内使很难这种抗菌素的产量提高。也是在这个时候,巴黎大学另外一位教授研发出了新的磺胺药。因为最开始发现磺胺的那一位德国化学家在论文表述上留下疏漏,没有将一种重要物质的生物用途描述出来,以至于之后研究和售卖磺胺都不受专利法的保护。这件事给了顾书尧启发,目前磺胺的批量生产已经具备条件,她或许可以转换一下思路。于是顾书尧找到了之前那位德国化学家有关磺胺的论文,很快在孟学帆他们的帮助下在实验室得到了磺胺。虽然磺胺比不上青霉素,但再怎么样,她可以生产一种抗菌药,而且还不用付出高昂的专利费。
此外,顾书尧还准备订购了两批实验仪器,今后将它们运送回国。一批仪器捐选给国内的大学,国内重文轻理,自然科学才刚刚起步,基础的实验设施都得不到满足,而另一批仪器,顾舒窈准备将它们放回药厂,从而继续她之前的研究。
从顾舒窈学过的历史对比,在那一个时空,青霉素的正式生产是还在二战,如果要等到那个时候,国内已经不知道是怎样一番光景,顾书尧不敢去想。再怎么说,她现在也能提炼出纯度尚可的新抗菌素,而且还和韦尔斯教授一起完成了一篇相关的论文。
虽然和顾书尧之前来法国的目标稍有出入,但她此次来法也不算无功而返。至于她的学位,顾书尧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顾书尧之前没有跟何宗文坦白她来法国的真正意图,所以也没有跟他们说她准备退学的事宜,因为她之前和何宗文他们谈论过日本增兵的新闻,而他们并没有表露过准备回国的想法。何宗文现在博士在读,修西方文学,曾庆乾也在读本科,他们是来法国念大学的,和她的目的并不一样。
顾书尧不想再等下去,于是找韦尔斯教授跟他说明准备退学的事,韦尔斯教授十分遗憾,他正准备发表和顾书尧一起完成的有关提纯该种抗菌素的论文根据他们的实验,他们目前提取出来的抗菌药已经能使感染的小鼠康复。韦尔斯教授清楚,如果这篇论文一发表,应该能引起学术界不小的反响,顾书尧是他这几年招收过最出色的学生,这个时候突然退学未免太过可惜。
许是看到顾书尧心意已决,他也不勉强她。第二天,顾书尧收到韦尔斯教授的通知,他已经向学院申请破格授予她硕士学位。因为根据顾书尧目前的研究成果,她确实值得这些。顾书尧之前并没有奢求能毕业,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激动。
也是在这一天,何宗文来顾书尧的住处找她,他从孟学帆的口中得到了她要退学的消息。顾书尧和韦尔斯教授一起提纯新抗菌素的消息早在他们实验室传开了,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回国,而韦尔斯还要提前授予她硕士学位,一时之间这成了她们学院的大新闻。何宗文虽然也听说了她会被破格授予硕士学位的消息,他由衷替她高兴,可顾书尧这样突然回国还是太冲动了,何宗文不禁猜测她回国的原因。
顾书尧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她看得何宗文对她贸然回国一事有些急切,索性给他泡了一杯咖啡,特意放缓节奏准备和他慢慢谈。
何宗文没喝她的咖啡,直接将被子搁在了桌子上,皱着眉对顾书尧说:“书尧,你的研究刚好有了进展,韦尔斯教授也器重你,现在回国未免太可惜。”何宗文自然知道她是因为日本驻兵的新闻才急于回国,稍有些恨铁不成钢,又问她:“你回国之后又能去哪?你都想过没有?难道你还要去找……”他虽然对生物化学这一方向并没有研究,但也明白提纯那种抗菌素的分量。凭她的才华,在国外分明会有更好的发展。
顾书尧知道何宗文误会了,何宗文并不知道她能预知的那些可怕未来,她想了想,只说:“我想尝试着用这些抗菌药给国内的政府军队提供一些帮助,我之前在使馆做兼职翻译的时候也了解到国内的一些情况,我准备直接去乾都。”她回去跟那一个人无关。
她的语气坚决,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何宗文郑重地去打量眼前站着的那个人,他不得不承认她目前的状态已经和八个月前从盛州来巴黎的她判若两人。可何宗文还是替她担心,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书尧,你想得太简单了,你就算手里有抗菌素,有些事情依然很难改变,反而会使你成为众矢之的。”说着,何宗文看着顾书尧的眼睛,问她:“书尧,你知道我为什么上一次又和我父亲反目么?”
顾书尧看着何宗文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没和她讲过。
何宗文笑了笑,缓缓道:“我父亲比我去长河政府任职,他让我去财政部当一个次长,继续我已故长兄的工作,帮着他收受贿赂、将公费充进私库。”说着,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书尧,你知道么,现在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在掌权!他们那些人里面不是亲日,就是亲美,只想着,一个个只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互相倾轧,该担当的责任却半分也不负!我实在不想回去和他们同流合污!穷则独善其身,难道不是么。大环境是这个样子,一个人或是几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
顾书尧没想到何宗文会这样说,她有些意外,“可是恒逸,这不是我不回国的理由,巴黎是很好,可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我知道**的官员有很多,但我不相信,一个深明大义的人都找不出。”顾书尧听出了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话中的意思,何宗文并没有回国的打算。
以一己之身妄图力挽狂澜、改变历史说起来就觉得荒谬可笑,但这不是从一开始便放弃的理由,即使微弱也该去尝试。她能理解何宗文的想法,之前殷鹤成对日本飘忽不定的态度也让她愤怒。但顾书尧仍有她自己的坚持,“谢谢你的提醒,但我这一次一定要回国,我就是死在那里,也心甘情愿。”
“你跟谁回去?一个人么?”何宗文也站起来。
顾书尧摇了摇头,已不想再多谈:“我过会去大使馆一趟,我想走之前再找一趟曹先生,或许他能给我一些建议。”顾书尧之前就听说过曹延钧的一些事迹,在她看来,这位曹先生就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官。她并不害怕一个人回国,她以前经常这样。只不过她就这样去乾都实在有些冒失,她看得出曹延钧欣赏她,或许他会答应替她做引荐。
说着,何宗文追上去:“书尧,你一个人回国我不放心,我……”何宗文欲言又止,的确没有回国的打算。他清楚地知道他父亲在内的当权者都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事情,这也是他当初和他父亲划清界限的原因。他也想过救国,不然一年前他也不会回国了,可结果怎样呢?他创办书社,去大学任教,试图做出一些改变,可到头来,政权和军权仍在那些人的手中,空有一腔热血,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心是会渐渐变凉的……
何宗文自然能感觉到顾书尧话中有话,可在他看来,顾书尧就是一年前的他,不经历些挫折是不会回头的。
“恒逸,谢谢你带我来法国,我真的谢谢你。”顾书尧朝他点了下头,便匆匆下了楼。马路外正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她直接上车吩咐司机去中国驻法大使馆。
顾书尧之前时不时去大使馆任兼职翻译,不过最近两个月实验任务紧张,她便请了假,一直没有时间过去。
顾书尧到曹延钧办公室的时候,使馆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进出出搬东西,而曹延钧正站在窗前出神。
顾书尧敲了下门,待曹延钧回过头来,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曹先生,你也要回国么?”
曹延钧见顾书尧过来,稍微顿了一下,只问:“也?还有谁也要回国么?”
他这么答复,相当于已经是在回答他要回去了。顾书尧看了一眼曹延钧,稍有些惊喜,说:“我也要回国。”曹延钧回国,她在乾都便也有一个认识的人,而且她对听曾庆乾讲过曹延钧的一些外交往事,在顾书尧眼中,曹延钧是个正直的且值得尊敬的人。
曹延钧记得她刚到法国还不到一年,稍有些意外,问她缘由。顾书尧跟他分析明北军突然驻军一事,同时也不隐瞒自己的一腔赤诚。不过她还没有具体跟曹延钧谈抗菌素的事情,顾书尧也清楚,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收。
曹延钧看着顾书尧出了会神,突然问她:“顾小姐,你方便透露你会什么么?我指语言和文字功底方面。”
曹延钧说完,顾书尧稍微愣了一下,根据她从前的经验,这么问多半是要给人介绍工作。女性在国内几乎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顾书尧觉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她没有像从前一样一味藏拙,稍稍透露了些,只道:“我会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俄语,文字功底的话,我正在为国内两家报社供稿。”
曹延钧看着顾书尧稍显期待的望着自己,笑了笑,“我接到通知,要我回乾都担任外交次长。正好缺一个外文秘书,我看你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