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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被姚氏气到呕血,赵太后的身体便越来越差,往年隔三差五还会亲自去三清殿上香,再借机拜见上皇,如今却已到了无法起身的地步。侍御医开了药,交代要安心静养,可她惦记着侍奉道君的大事,总是不肯谨遵医嘱。
“旁的时候变罢了,每逢初一、十五哀家都是要去三清殿内长跪,为上皇和陛下祈福的。如今若是不去,唯恐道君怪罪。”
她这么说了,旁人连劝都不敢劝。若太后当真听了自己的话不去参拜,回头陛下或者上皇出了点岔子,她还不得怪到他们的头上?
这么大的罪名,可担待不起!
顾忌着这个不敢出头,却又担心太后病情加重,陛下回头龙颜大怒,自己还是得被问罪。长乐宫众人左右为难,日子过得十分辛苦。
这困局在天一道长上门为太后讲经时得到化解。
“贫道听宫人讲,太后娘娘哪怕在病中,还时刻惦记着到道君座下尽忠,诚心实在让人感动。”手执拂尘,男人宝相庄严,如金石台上的神像,“不过娘娘凤体违和,相信道君也能体谅。再过两日便是三十,若您实在放心不下,请个人代替您去也是一样。”
太后有点为难,“道长是说,让底下的小辈替哀家去参拜?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找谁去才合适呢?”
“既然是替您做这么重要的事情,身份地位便不能差得太多。最好是和您差不多尊贵的,这样,才不会显得怠慢了神灵。”
他这么说了,太后便把原本属意的襄愉夫人划掉,改换成别人。
第二天,阖宫上下都得了消息,本月三十,皇后娘娘将代替太后前往三清殿,为上皇、陛下乃至大燕江山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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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怡觉得这回的事真是天赐良机。
落衣在伺候她梳妆时柔声道:“虽说长跪一天有些劳累,不过能代替太后去参拜道君是顶荣耀的事情,娘娘可千万要上心。”
“本宫明白,你操的哪门子心。”她笑道,“不过此番太后还真让我惊讶,她一贯是更喜欢襄愉夫人的,今次居然舍她选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因为您是她独一无二的儿媳妇啊!”蝶衣笑道,“襄愉夫人再得太后喜欢,也只是妾室,这种代替太后去参拜道君的大事自然要交给儿媳去做,哪能便宜了旁人?没的开罪了道君!”
这话听得宋楚怡舒坦,嘴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没错,连对她没多少好感的太后都明白,无论如何她才是陛下的正妻。哪怕受到冷落、哪怕不受宠爱,却依然是他身份尊贵、独一无二的妻子。那些女人再如何张狂,也只配跪在她脚边乖乖受训!
“奴婢觉得,这回就是您的好机会。要是做得好,说不定连上皇都得夸您,这样的话,在左相大人那边也能立一功!”
事到如今,她并不在乎父夸不夸她。心底深处,她甚至是有些怨恨他的。她始终认为,皇帝无法对她情根深种也许是因为她不够合他的心意,可他对她日渐疏远、甚至生厌却绝不是她的错!都是父亲!若非他执迷不悟非要和陛下作对,他怎会如此待她!
她不想再管父亲的事了,他要如何折腾都与她无关。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用这次的事情引起陛下的注意,再让他念及一点她的好。只要能做到这个,受再多的苦她都不害怕
跪一天一夜而已,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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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十当天一大早,宋楚怡起身沐浴焚香,然后在辰时抵达三清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八名道长在门外相接,而广袖博冠的天一道长背对着她立在殿内,手中握着三根高香。
“皇后娘娘。”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淡淡道,“请您上前来。”
她身着玄红相间的曲裾,庄重典雅,闻言款款上前,“天一道长。”
他将高香递给她,“娘娘请。”
敬高香有个规矩,据说普通人杀生多用右手,洗不干净,所以持香时当用左手。宋楚怡此刻便以左手接过,再恭敬地高举过头顶,长拜三次后将它插|入神龛前的香炉中。
“以往太后娘娘都是在这里诵经祈福,如今皇后娘娘也一样。贫道的弟子会在外面守候,若您有什么吩咐可以传唤他们。”
交代完这些,他朝宋楚怡点了点头,执着拂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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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清香袅袅,宋楚怡眼眸紧闭,默念经文。她一开始还很专注,可是三四个时辰之后思绪就越来越飘散,许多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都涌了上来。
全都是和那个女人有关的。
这些年她总是不愿意去回想,关于宋楚惜,她和她的一切都仿佛是加诸在她身上的耻辱烙痕,时不时隐隐作痛,让她恨不得剜去那块血肉,只为了不再瞧见她留下的印记。
她还记得,年幼时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长姐,是她七岁那年的生辰。
她和哥哥是双生子,生辰自然也在一处过。虽然他们年岁还小,父母也给够了重视,除了邀请了他们各自的玩伴,居然还请了几个交好的同僚,很是热闹了番。
她那天很高兴,穿着新做的藕荷色襦裙,以茶代酒给那些叔叔伯伯说吉利话。
“多谢世叔来给楚怡和哥哥过生辰。世叔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楚怡真是客气。”被她敬酒的人父亲的故交,姓吴,为人最是爽朗热情,“世叔不辛苦。认真说起来,今日还是世叔的福气。我也就如今能给你贺贺寿,等你再大个两岁,世叔就是想见你也见不到了。”
闺阁贵女,自然要矜持庄重,等她稍微大点,当然不可再见父兄之外的男子。
这点道理她虽然小却还是明白的,是以露齿一笑,“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世叔赏脸。”
旁边的人见她举止这般得体,忍不住赞道:“左相大人当真好福气,嫡长子、嫡长女竟是龙凤双生,还都这般灵秀,真是让下官羡慕得紧啊!”
话音刚落,她清楚地看到母亲脸上的笑意变得有点奇怪。然而她并没有说什么,从容地夹了块兔肉给她,“尝尝这个。”
“文昌君这话可说得不对。”那位吴世叔笑了起来,“楚恒确然是左相大人的嫡长子,楚怡却不是嫡长女。我记得,您的原配夫人留下的是个女儿,一直养在惠州,对不对?那才是真正的嫡长女。”
母亲捏着玉觥的手一个不稳,里面清冽的酒水洒上案几,让席上的气氛瞬间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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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她留了一个好友和自己同睡。傅母和侍女都离去之后,她小声地问道:“芷汀,为什么他们说我不是嫡长女?哥哥是嫡长子,我怎么能不是嫡长女呢?不是都说我和他只差了半个时辰么?”
岳芷汀那时候才八岁,却已经学得一肚子诗书礼仪,这种问题自然难不倒她,“我听那位吴大人的意思,是说左相大人在迎娶白夫人之前还有位妻子,而那位妻子过世时留下了个女儿,所以她才是长女。”
原来是父亲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她高兴起来,“那她和楚悦、楚恬没什么区别啊!庶母生的孩子,跟我的身份可差远了!凭什么跟我抢嫡长女的位置!”
岳芷汀在被子里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位养在惠州的姐姐不是什么庶母的孩子,她是你的嫡姐。她的身份不仅比楚悦、楚恬要高,甚至比你也要高一些。我在书上看到过,说原配嫡出和继室嫡出,世人都更看重前者。”
她听不懂她后面说的话,却抓住了话里的关键。她说那个什么姐姐比她的身份要高。母亲平时总告诉她,整个煜都的贵女没有谁比她更尊贵,就连当着公主的面她也不用低头。可是现在芷汀却告诉她,那个姐姐的身份比她高。
她很小声地问道:“那回头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也要给她行礼么?”就像平时楚悦、楚恬给她行礼时一样。
芷汀肯定地点头,“要的。”
那一刻,她简直恨死那个吴世叔了!
如果没有他,她就不会知道这个事!不会知道在遥远的惠州,有个身份凌驾在她之上的姐姐,夺走她身为左相嫡长女的尊荣!
当然,她更恨的还是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所谓姐姐!都怪她,才害得她现在这么难受!
“我希望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声音低幽,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她敢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赶走的!我会让她后悔!”
立誓时,芷汀只当她说的是气话,她也这么认为。可是没想到多年以后,她居然真的兑现了自己的豪言。
用一杯毒酒,让那个威胁到她的女人,永永远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临死前最后一刻,她一定是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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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眸突然睁开,宋楚怡深吸口气,发现自己额头上居然满是汗水。
双腿已经麻木,不知道跪了多久,她四下张望了一番,透过雪白的窗户纸判断出天已经黑了。殿门入夜时便被宫人关了起来,里面只留她一人。
她觉得心跳得很快,适才的回忆让她很不舒服,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都让她不舒服。她想,她需要出去透透气。
让夜风吹一下额头,就能清醒了。
手扶着地面,她很慢很慢地挪动身子,确保自己不会因双腿麻木而摔倒。等她终于颤颤巍巍地站好,却又犹豫要不要出去了。
她整整一个白日没有进食,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心,如果现在出去散步,哪怕只走一刻钟,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那些人还是会说她受不了辛苦,不够虔诚。
这么一迟疑,她便有些茫然,立在大殿中央不知如何是好。留下来继续跪,她实在难受得紧;出去清醒头脑,她又心有不甘。简直是两难。
迟迟难下决断之际,她又开始痛恨。痛恨宋楚惜。那个女人都死了那么久还不安分,居然跑出来给她找这样的麻烦!
若不是想起了她,她会这么烦躁吗?
耳畔传来声响,很轻微,但在安静的大殿内却格外清晰。
宋楚怡倏地扭头望去,却见五步之外的角落,有个纤长的身影安静伫立。藕荷色对襟襦裙,长发柔顺垂下,露出小半边脸颊。
她站在黑暗中,她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是借着微弱的光芒瞧见她乌黑的眼睛。
那样明亮,里面闪烁着冰寒而森冷的光芒。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就好像,刚刚还活跃在她记忆中的人,来找她复仇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妈呀被抽搐的123言情虐哭了……
大家应该都能猜出这些事阿薇搞出来的,不过她到底想干什么呢?我们阿薇这么威武雄壮,不可能只是为了吓一吓宋楚怡哦……(眨眼睛
今晚还是会加更,不过依旧很晚,习惯早睡的妹子就去睡,明天早上再看一样哒!蓝后,大家跟我一起祈祷晚点123言情不抽吧,不然我发布出来就只能明天中午回来更了……(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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