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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离石,春雨如丝在空中曳曳摇摇,潜入宫墙,朱檐,碧瓦,山河湖水中,润物细无声,宫墙之内,勺白的梨花挂了满枝,偶有清风掠过,花瓣飘零摇洒着带着婉丽凄凉之感。
风合殿内,刘和伫立在窗边,灰墨色的眸中晦明难测,暇美华丽的面容拢上了一层阴霾,父王竟如此信任刘聪,竟然把三万的骑兵交于他手。胡云静静站立在刘和的身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殿下不必如此气愤,刘聪虽然眼下得汉王喜爱,可殿下才是正室之子,呼延家必然全力支持殿下。”
刘和线条明丽的侧脸透着冷冽,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声音似有挥之不去的阴沉,包含了几分心痛:“胡云,父王他对刘聪的喜爱胜过我。”
因为那是父王最喜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啊,母后多年的陪伴或许还抵不过一个死了的女人。
胡云亦有几分担忧,默默的看着刘和,喉中满是苦涩,他静静的垂目,不知如何安慰刘和。
窗外的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远山隐在霭霭云雾里,依稀可见的微茫的轮廓,一半洁白,一半灰白的云雾在天边交织着,刘和握紧了拳头,眸中有难溶的冰雪。
他总有一种预感,刘聪会夺走属于他的一切,而如今他已经夺了父亲的目光。
良久,刘和收回目光,声音却冷若寒蝉。
“你退下吧。”
胡云垂首告退,临走之前唇边溢出轻不可见的叹息声。
天边的烟云如游丝般交缠,他的心亦产生了缭乱难言的情绪,刘和微微抬眸,望向一个遥远的方向,脑海中顿时浮现一张明媚脱俗的面容,心中产生了丝丝惆怅。
不知他在洛阳过的可好――那个让他感到温暖――特别的少年。
“禀大王子,卫尉大人求见。”忽然殿外传来宫人回禀的声音。
刘和微微低敛睫毛,灰墨色的眸子闪过几丝异色,刘锐?
“请他进来。”刘和声音如同月下流水般清冷,他抬眸之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沉静。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着淡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朝刘和俯身行礼,低垂的脸容飞快掠过一丝阴沉。
“臣刘锐,参见大王子。”
刘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刘锐,随后轻轻一笑,声音听不出息怒。
“卫尉大人请起。”
刘锐迟疑了片刻才起身,此刻他的面容满是忿忿之色,眉宇间亦有几分阴翳。
“殿下,请容臣失礼,臣今日来拜见殿下,臣是想让殿下小心提防刘聪。”
闻言,刘和灰墨色的眸子透着几分趣味,动人的声线参杂着几分冰冷。
“卫尉大人慎言,那可是本王子的弟弟,大人公然挑拨我与四弟的关系,本王子若是说出去,大人可知道后果吗?”
刘锐却陡然一笑,眼瞳之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看着刘和,声音略显阴恻,那语气十分轻蔑:“什么四王子,不过是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罢了,殿下才是人中龙凤,血统高贵的王子,又岂是那刘聪可比的。”
刘锐边说边看着刘和的脸色,心中顿时有些没地,自从刘聪来了之后,多次不给他面子,数次公然在朝堂上贬低他,让他受到许多同僚的嘲笑,这份屈辱他刘锐无法忍受。
静听刘锐说完,刘和唇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如同那夜下优昙艳丽照人,脸上却宁静无波,倒是让刘锐心里发怵,如若触怒了大王子,那他绝无活路。
“这话,大人,可只能在本王子面前说,若是换了别人可真是难办了。”刘和薄唇轻启,漫不经心的暼过刘锐已有退意的面容,不由得轻轻一笑。
闻言,刘锐才放下心来,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继续道。
“刘聪才来到汉宫几个月便已经被封为抚军将军,而且在朝中极得人心,名声颇佳,若是他有那个心思,殿下可不得不防啊。”
刘锐看着刘和的面容一点一点有了变化,心中隐隐有一丝喜悦,又继续进言。
“原本汉王最宠爱的王子可是您,可如今刘聪一来,汉王便只看到刘聪,可真是让臣替殿下感到担忧啊……”
刘锐每说一句话,刘和的目光便又冰冷了几分,皎如明月般的面容散发着浓烈骇人的戾气,刘锐不由心惊,却又暗暗一喜,他知道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于是刘锐聪明的选择沉默了起来。
“卫尉大人,你心里想什么本王很清楚。”刘和缓缓走近刘锐,唇边抿成一个冷漠的弧度,灰墨色的眸子若尘封千里的冰河,寒冷刺骨,刘锐猛然一惊,略有些惶恐的弯着身子。
过了良久,才听到刘和的声音。
“你退下吧。”
刘锐心中有些忐忑,可当他瞧见刘和眼底的阴翳之后,唇角悄然扬了起来:“臣,告退。”
刘锐离开后,殿中一片死寂,突然,刘和猛地抬手将旁边的花瓶狠狠推在地上,心已然无法冷静,怒气恍若脱缰的野马腾腾在五脏六腑飞窜。
不由回想起刘锐的话――汉王原本最喜爱的王子是您啊……
这句话若千万根芒刺在背,时刻扎得刘和体无完肤,连一个臣子都能看得出来,父王的心已经被刘聪夺走了,当真残酷。
呼延漫听见殿中的声响,不由担忧的走过来,见地上破碎的花瓶,心中讶异不已,他的夫君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沉着冷静,从未在人前有过一丝一毫的燥怒,呼延漫朝刘和行了行礼,声音温柔似水。
“夫君何事如此动怒?”
刘和微瞑着双眸轻轻睁开,转过身看着呼延漫,声音低沉如同从暗夜空谷中传来,带着几分迷惘和心痛。
“我当真不如刘聪吗……”似是低喃,又似是询问,呼延漫何时见过刘和如此受伤的模样,呼延漫清明的眸中划过一丝异样,殿下原来是因为四王子刘聪,才暴怒至此。
“殿下多虑了,刘聪不过是凭借着几分聪明赢得陛下几分关注,殿下无需紧张,殿下若展露自己的才智,相信父王的目光很快就会回到殿下的身上。”
刘和微微一顿,他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王妃,灰墨色的眸子带着几分探究之色,她秀气明丽的面容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沉静。
刘和骤然间平静下来,如今父王最想的事情便是壮大汉国,能助父王不止有刘聪,这段时间他一直处于被动状态,自刘聪来之后,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静,以至于数次落于刘聪之下。过了良久,刘和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意,犹如初春的桃柳,明艳夺目。
“夫君,今日时候尚早,不如臣妾与你一同进宫看看母后吧。”
呼延漫看见丈夫眼底重新平静起来,唇角不由也染上一抹笑意。
“好。”刘和轻轻一笑,润白无暇的皮肤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隽秀如松,优雅如空中高月,此刻刘和正望着呼延漫,呼延漫的心跳慢一拍,低垂了眉眼,脸上尽是娇俏羞涩。
远在洛阳,碧空如洗,雾薄风轻,远远望去,山巅缠绕着几缕薄如蝉翼的雾气,温媚的阳光像流水从天际洒下,落在绿树上,碎影斑驳。
卫玠今日受邀前去舅舅王济的府上,卫璪连日来越发忙碌起来,府里大多不见他的踪影,卫玠想起那日哥哥在羊车上严厉而又陌生的模样,他错愕、惊异、伤心过,可是这几天怒气早就消了,却拉不下脸面去与卫璪说话。
“公子,羊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了。”阿烈走进屋,见卫玠面色怔忡的望着窗外,不由低声呼唤道。
“我知道了。”卫玠回过神来,幽幽叹息了一声,动身向外走去。
阿瑶看着卫玠的身影逐渐远去,眼中却染上了浓重的忧愁之色,如果有一天,二公子知道了那个秘密……
羊车驱驰前行,车轮辘轳滚动的声音响着,卫玠无心看外面的景象,很快羊车就停了下来,小厮扶着她下车,当她看到面前的景象时还是再一次被震惊了。
眼前的这座府邸堪比天宫,金碧煌煌,高耸绮丽,门前的石兽扬首欲驰,竟是用玉石雕刻而成的,巧夺天工,惟妙惟肖,卫玠赞叹片刻,低垂下眼帘,安静的随着侍从走了进去,走入府内,雕甍绣槛,繁花累枝,绿柳成荫,如一块形状奇雅碧墙,怪石嶙峋,石缝中间流水潺潺,倾斜而下,激出一道道水花,湖水荷叶如玉盘,左右摇晃,而通向大厅的道路竟是是用铜钱铺陈而成的,府中的下人衣着打扮亦与其他人不同,绫罗满身,卫玠一直知道舅舅性情奢靡,听闻当年舅舅买地为埒,并且用钱辅地,如今被人称为“金沟”。
走了许久,才到厅内,只见主座上王济一见她来了,立即起身,朗朗一笑。
“叔宝来了。”
卫玠正准备行礼,旁边一位身着浅蓝色乍肩华服的中年男子慢慢走了过来,面带微笑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惊艳。
“卫家二郎,果真是玉人啊。”
卫玠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王济一见,连忙笑道:“这是你的二舅舅。”
卫玠一听,又向他行礼,动作甚是恭谦。“见过二舅舅。”
王澄越看越满意,扶住她,感叹道:“只恨未成早日见到叔宝啊。”